方子昕 白現軍
摘要:新鄉賢作為鄉村治理的新興力量,在當代鄉村治理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運用嵌入性理論,從認知嵌入、經濟嵌入、政治嵌入和文化嵌入四個方面,分析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多元價值,指出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過程中面臨的困境,并提出針對性的解決策略。
關鍵詞:嵌入性 新鄉賢 鄉村治理
一、問題的提出
伴隨著高速工業化和城鎮化,農村精英大量流向城市,農村空心化的現象日益嚴重,當代鄉村治理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城鄉基層治理體系。”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關鍵在于治理資源的重塑和優化。新鄉賢作為“鄉村社會里有威望、有地位、有德行、有情懷、有才能,又樂于為鄉村建設與發展貢獻力量,受到鄉民尊重和認可的社會群體”,近年來其作用日益受到重視,廣泛參與到鄉村治理工作中來并取得良好效果。但是,從各地的實踐情況來看,其參與過程中普遍面臨“嵌入性”不足的問題。“嵌入性”(Embeddedness) 理論作為近年來經濟社會學領域頗具影響力的學術理論,為研究經濟、政治、社會問題提供了重要的解釋框架。本研究嘗試通過引入“嵌入性”理論分析框架,為相關部門推進新鄉賢深度嵌入鄉村治理提供決策參考。
“嵌入性”概念最早由卡爾·波蘭尼(Karl Polanyi)在1944 年出版的《大變革》(The Great Transformation) 一書中首次提出。他認為嵌入性是個人或企業進入到一個社會網絡之中的契合程度,并將此概念用于經濟理論分析,提出“社會為市場的附屬品,而將社會關系嵌含于經濟體制中,而非將經濟行為嵌含在社會關系里”。但是他的這種思想在當時并未引起學術界注意,而且他提出的“后工業革命”時代的市場經濟是“去嵌入”(disembed) 的觀點, 也帶有很大的局限性。讓“嵌入性”理論在學術領域大放異彩、廣為關注的是馬克·格蘭諾維特(Mark Grarlovetter)。他于1985 年在《美國社會學雜志》上發表的重要論文《經濟行動和社會結構: 鑲嵌問題》,引入并重新解釋了波蘭尼的“嵌入性”概念。他認為人類的大多數行為都緊密地鑲嵌在社會網之中,而經濟行為更是如此,所有的市場過程都適用于社會學分析,從而建立了經濟社會學的研究方法和理論框架。在此基礎上,祖金(Zukin)和迪瑪吉奧(Dimaggio)將嵌入性分為結構嵌入性、認知嵌入性、文化嵌入性、政治嵌入性四種類型, 以此來深入研究經濟行為與社會網絡之間的嵌含關系。此外,杰索普(Jessop B)將社會關系嵌入解構為人際嵌入、組織嵌入和社會嵌入。哈格多恩(John Hagedoorn)將嵌入性分為環境嵌入性、組織嵌入性和雙邊嵌入性三個層次。
隨著嵌入性理論逐漸形成較為完善的理論體系,目前已經被廣大學者作為一種分析框架來解釋經濟社會現象。如唐興霖、李文軍主張通過嵌入性制度供給來優化第一書記在幫扶對象村莊的“責- 權- 利”關系;蔣永甫從嵌入理論視角探討農村環境治理中實現政府主導與農民參與有效協同的機制創新路徑;盧青青采用嵌入性理論分析政府干預行為在融合行政與技術、政府和市場以及推動鄉村產業發展中的重要作用;高飛從嵌入性視角研究精準扶貧過程中的精準性缺失問題。自“新鄉賢”一詞提出后,也有學者從嵌入性視角下研究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問題。李傳喜等人認為鄉賢回歸是政府動員的行政力量和回報桑梓的內在情感共同作用的結果,嵌入性治理是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手段;高靜等人通過雙案例對照, 從身份嵌入、資本嵌入與價值觀念嵌入等視角探索了鄉賢治村的嵌入邏輯;丁波認為新鄉賢主要通過情感嵌入、身份嵌入和治理嵌入來逐漸嵌入鄉村社會和優化鄉村治理結構;尹向陽認為鄉賢嵌入村務監督具有獨特優勢,并采用實證方式論證鄉賢嵌入村務監督的實踐邏輯和可行路徑。總體來看,當前學術界已經注意到嵌入性理論的廣泛應用價值,并以之來解釋新鄉賢嵌入鄉村經濟社會發展的相關問題。但是,由于相關研究還比較薄弱,需要進一步深化這一主題的學術研究,為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以及實現鄉村善治提供更多的理論支持和理論參考。
二、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的多元價值
(一)認知嵌入:厚植鄉土情懷
“認知嵌入性是指關于自我、群體等方面的認知對行為的影響,是嵌入的微觀層面。”認知是實踐的先導,人的實踐行為總是在一定的理論或認知指導下進行的。新鄉賢嵌入現代鄉村治理的行為,與其對鄉賢文化的認知和鄉土情懷的形成分不開,而這種文化是在千百年的歷史演進中逐漸形成的。鄉賢治村是古代中國社會重要的政治模式,在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 人物與器物、制度與精神相互交織融合,形成生生不息的鄉賢文化。在鄉村生活的新鄉賢們, 受鄉村環境的影響以及周圍村民的熏陶,親緣血緣觀念早己深入他們的內心。改革開放以來, 盡管鄉村經濟社會發生巨大變化,但是傳統的鄉土意識并未完全消失,對家鄉和土地的獨特情感以及由此引發的鄉愁鄉戀依然是游子心中抹不掉的記憶。家鄉養育了新鄉賢,他們功成名就后會產生通過自身的行動為家鄉建設做貢獻的心理。受傳統文化的影響,無論是在場或是不在場的鄉賢,在參與鄉村建設過程中,容易得到鄉民的愛戴與信任,鄉民愿意配合他們的工作。在鄉村振興的時代背景下,在場與不在場的新鄉賢“以鄉情為紐帶,以自身能力、資源、威望為依托,在提高村民之間互動水平、加強鄉村文明建設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他們將自身的知識、經驗和財富來回饋桑梓,從不同層面提升村民的能力和修養,不僅發揮自己參與鄉村治理的優勢,也帶動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在這一過程中,鄉賢文化促進新鄉賢鄉土情懷生成,而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的實踐又讓鄉賢文化得到傳承和創新,并感染和帶動更多新鄉賢參與到鄉村治理活動中來。由此,新鄉賢與鄉賢文化之間便形成互為塑造的良性循環關系。
(二)經濟嵌入:帶動經濟發展
經濟嵌入是指行為主體在經濟層面與特定組織或地域深度融合,生成利益結構共同體的過程。受長期的城鄉二元結構發展模式影響,城鄉之間形成堅固的壁壘,近年來的高速工業化和城鎮化以及城鄉融合發展戰略,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城鄉差距,但是這種差距依然很大。進一步縮小城鄉差距、實現共同富裕,需要社會各界共同努力,而從鄉村走出的經濟精英, 與故鄉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在取得一定成就后以反哺家鄉的方式來帶動鄉村經濟發展,不僅在經濟利益上實現個人與鄉村的雙贏,更有助于實現人生社會價值和獲得良好社會聲望。一方面,先富起來的新鄉賢可以投入資金,幫助完善鄉村公共服務基礎設施,發展鄉村公共文化事業,為村民交流提供公共空間和提高村莊人氣。另一方面,新鄉賢能通過自身豐富的創業經驗、較強的創業能力以及廣泛的人脈關系,帶領村民優化升級村莊產業結構。在當前的經濟環境下,傳統農業無法讓村民致富,發展鄉村經濟需要新的生產要素和新的組織載體。新鄉賢是助力企業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重要市場主體,他們能積極發揮人脈和信息資源優勢, 為鄉村產業發展引進項目,為鄉村生產的產品開拓市場,以此促進鄉村產業結構優化和為村民提供就業機會。這是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也為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奠定經濟基礎。
(三)政治嵌入:推動鄉村善治
政治嵌入是行為主體與所處的政治環境和權力體系融為一體,并逐漸成為其中的組成部分的過程。在鄉村治理場域中,政治嵌入是獲得政治話語權的重要方式,也是推進基層民主的重要途徑。受傳統思維的影響,村民普遍缺乏主動參與鄉村公共事務的意識,認為自己參與與否是無關緊要的。提高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激發村民的主人公意識,不能只依靠帶有“準政府”色彩的村莊“兩委”干部,具有平民身份的新鄉賢是比較合適的人選。他們了解當地風土人情,能與村民形成良性互動。他們可以通過自身的言行舉止帶動村民積極參與鄉村公共事務,讓村民在實踐中樹立主人公意識和民主理念,并不斷提升參與能力。新鄉賢也在幫助村莊發展過程中,不斷獲得村民對其認同和信任。在推進鄉村法治方面,新鄉賢相較于普通村民,更具法治觀念和法律意識,能夠更好地推進鄉村社會的法律普及以及提升村民的尊法守法意識。新鄉賢具有較強的規則意識和政治意識,能夠監督基層政府管理運行情況,有效推進基層政府依法行政。在推進鄉村德治方面,新鄉賢具有較高道德素養,這些良好的道德素養在他們平時的行為舉止中能夠體現出來。他們熱心鄉村公共事務,通過道德宣講等方式宣傳鄉村文化,為村民起到示范作用。新鄉賢的特殊身份,使得他們在自治、法治、德治這三種治理手段上都有參與的途徑和機會,是推進鄉村善治的重要力量。
(四)文化嵌入:傳承優秀文化
文化嵌入是指價值觀、信念、信仰、宗教及區域傳統習俗等影響社會主體行為的過程。作為一個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農業古國,華夏民族在歷史長河中形成獨特的傳統文化。其中固然有糟粕成分,但是更多的還是優秀的傳統文化,崇德向善的鄉賢文化就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新鄉賢文化傳承于傳統鄉賢文化,深深扎根于中國大地,凝聚著千百年來鄉村社會風土人情和情感信仰。然而,許多優秀傳統文化在鄉村變遷中逐漸消失,這不僅造成文化遺產的巨大損失,也由此造成文脈中斷和文化斷裂。新鄉賢群體作為新鄉賢文化的重要載體, 在傳承優秀傳統文化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也肩負光榮的使命和責任。他們可以根據文化發展規律、鄉村傳統文化發展的現狀以及村民生產生活需要,將具有地方特色的傳統文化消化吸收和加工創作,融入現代民主政治價值理念,創造出符合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要求的現代鄉村文化。“新鄉賢將鄉賢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機契合,尋覓到二者的接榫點,并以一種親民性、親善性的草根語言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農村地區縱深踐行,使其真正在村民中入耳、入腦、入心”。優秀傳統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本質上是相通的, 新鄉賢傳承和弘揚包括鄉賢文化在內的優秀傳統文化,對其按照文化發展規律進行現代性轉化,從某種意義上就是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鄉村社會的落地和落實。
三、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面臨的困境
(一)認知嵌入缺失:新鄉賢與村民之間尚未實現高度認同
新鄉賢作為近年來國家提出的新概念,無論是對于新鄉賢群體自身,還是對于村民而言, 目前雙方還不能達到高度認同。從國家的政治導向及學者的界定來看,新鄉賢包含的群體比較廣泛,與傳統的鄉紳有著本質性的區別。群體的廣泛性使得新鄉賢更具平民化,但也導致能力水平和素質修養的參差不齊。鄉村教育水平落后,并且受歷史文化和意識形態的影響, 在場新鄉賢整體的綜合素質不高、自治能力有限,對現代管理手段和新興事物的接受速度和程度都有較大局限,在處理鄉村公共事務時也多采用經驗主義和人情世故方式。不在場的新鄉賢了解鄉村情況一般基于紙質資料和村民的轉述,思維會受到城鎮化生活的影響,在參與到鄉村治理時不能很好地將理論和經驗運用到實際治理中,可能會缺乏實踐性和可操作性, 無法為鄉村建設提供切實可行的對策,甚至會因認知錯誤,提出不利于鄉村治理的建議或是采取錯誤的行動。返鄉的年輕新鄉賢群體,能為鄉村治理帶來先進的經驗和理念,但是處理鄉村事件的能力有所欠缺。如何將理論知識和鄉村治理實際有機結合,轉化為符合鄉村現實的治理模式,以實際行動和成效來獲得村民的認可是他們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如果不能適應鄉村發展的節奏,會阻礙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進程。此外,受封建傳統思想影響,女性在鄉村社會的地位和權威性往往不高,由此造成女性新鄉賢資源嚴重短缺以及鄉村社會治理中女性視角的缺失。
(二)經濟嵌入不足:尚不能形成有效的資金保障和激勵機制
新鄉賢作為在鄉村治理中具有特殊身份和獨特作用的群體,往往是在對家鄉的情感驅動下而參與鄉村建設。他們的回歸和參與鄉村治理,滿足了個人、村民和村“兩委”的不同利益需求,為推進鄉村振興做出特殊貢獻。由于村級財務普遍不夠寬裕,鄉賢組織也很少有經濟補貼,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新鄉賢產生一種無力感和失落感。資金在鄉村建設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新鄉賢在舉辦活動、建設項目時急需資金或金融資源支持。缺乏資金保障, 新鄉賢所策劃的活動很難開展,不僅影響新鄉賢參與積極性,也限制了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方式。不少地方的新鄉賢組織無法從外部獲取資金支持,只能靠企業捐贈或自行解決。如果僅依靠情感紐帶來解決經費問題,并不利于新鄉賢長久參與鄉村治理。在資金缺乏的情況下, 新鄉賢所主導的部分項目可能會因難以達到村民預期值,而對新鄉賢的能力產生質疑。這在一定程度上會打擊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削弱新鄉賢的威信力,進而打擊村民參與建設的積極性。在某種程度上,也容易造成政府服務的長期缺位,從而損害黨和政府的形象, 不利于政府自身建設和發展。另外,不少地方政府對于新鄉賢返鄉參與鄉村治理,缺乏有效的激勵機制和支持措施,也讓部分已經返鄉的新鄉賢缺少積極參與鄉村治理的動力。
(三)政治嵌入欠缺:新鄉賢在鄉村治理中缺乏合法地位
當前國家的法律制度和政策文本中,少有關于新鄉賢的明確界定。對新鄉賢的重視,主要見諸于各省市鄉村振興戰略規劃中,整個社會對此也沒有進行充分的宣傳,使公眾對新鄉賢身份的認知不清晰。新鄉賢群體脫胎于傳統鄉賢,而其更為深厚的歷史淵源是在中國古代鄉村社會存續數千年的縉紳、仕紳或鄉紳。這一龐雜群體在漫長歷史進程中,展示出的既有溫情脈脈的一面,也有兇狠殘暴的一面。近現代以來的政治運動和文藝創作中,多以批判的對象而存在。由此造成不少群眾甚至高級知識分子都對新鄉賢群體存在誤解,認為他們的回歸是封建殘余勢力的沉渣泛起。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初衷是為了解決村民矛盾、減輕政府負擔,但是受傳統思想影響,村民之間發生矛盾糾紛,更習慣去找具有鄉村事務管理權力的村委會或政府解決。由新鄉賢自發組成的新鄉賢組織作為新興組織,村民對其是否有權力解決自身的問題存疑,找新鄉賢解決問題的積極性不高。此外,新鄉賢在參與鄉村治理時存在“兩張皮”的現象,部分村干部認為新鄉賢的到來在鄉村建設過程中不能起到積極作用。因此, 有時只是為了應付上級檢查而做做樣子,平時對新鄉賢態度敷衍,并不給予實際支持。另一方面,新鄉賢也對自身角色定位模糊。新鄉賢作為政府與村民之間溝通的橋梁,其存在是為了引導和幫助廣大村民更好地參與到鄉村建設和治理事務中來,實現自治基礎上的法治與德治的有效融合。然而,部分新鄉賢尚未跳出傳統管理思想窠臼,在處理鄉村事務時,把自己當作管理者而并非服務者,甚至利用威望使自己獲利。當新鄉賢在鄉村的威望過高時,村民就會過于依賴新鄉賢,導致新鄉賢在鄉村治理中的功能擴大化,甚至由于越位而與村“兩委” 發生矛盾。長此以往,不僅讓新鄉賢的名聲受損,也容易使政治環境惡化,阻礙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發展進程。
(四)文化嵌入弱化:尚未形成濃厚的鄉賢文化氛圍
新鄉賢文化是傳統鄉賢文化在歷史長河中不斷傳承與發展,在新時代又被賦予新內涵的一種鄉村文化。在全球化浪潮沖擊下,多元文化也對傳統鄉賢文化傳承發展形成挑戰,進而使新鄉賢文化的生長空間被嚴重壓縮。優秀傳統文化的逐漸消逝和鄉村集體認同感下降,沖擊著鄉村傳統道德體系,古代鄉村社會崇德向善的濃厚氛圍在當代鄉村正在日益淡化。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大多出于深厚的鄉情,在參與鄉村治理過程中,新鄉賢的行為選擇難免會與部分追求私利的村民發生沖突。在鄉村總體利益既定的情況下,整體利益與個體利益、長遠利益與當前利益會出現此消彼長的關系,顧此就要失彼。新鄉賢顧全大局的行為選擇可能會損害少數既得利益群體,從而招致部分村民誤解,甚至阻礙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
四、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的行動策略
(一)強化認知嵌入:通過宣傳媒介在新鄉賢和村民之間架起溝通橋梁
新鄉賢是新時代從鄉村社會涌現出來的社會賢達人物。無論是對于新鄉賢群體自身而言, 還是對于廣大干部和群眾而言,都需要科學合理認知新鄉賢的身份定位。與傳統鄉紳“非官非民、亦官亦民”的復雜身份不一樣,新鄉賢更具平民色彩,是村民中優秀人物的代表,這個群體既要協助地方政府和村“兩委”開展鄉村治理工作和經濟發展工作,又要做好表率楷模, 促進文明鄉風建設。合理認知新鄉賢的角色定位,一方面要發揮廣大學者的知識生產創造的功能,通過加強學術研究來厘清關于新鄉賢基本問題的理論認知,在學理層面闡釋清楚新鄉賢群體和新鄉賢文化的內涵、外延、價值功能及生成邏輯,為社會各界科學認知新鄉賢提供理論依據。另一方面需要地方政府和市場主體發揮組織、宣傳、策劃功能,經常舉辦鄉賢主題活動以及具有本土特色的傳統文化活動。加大對那些德行高、貢獻大、口碑好新鄉賢的表彰力度,利用公共建筑命名以及多種藝術創作來弘揚鄉賢精神,將傳統媒體與現代傳媒技術相結合來宣傳推廣新鄉賢的先進事跡,在全社會形成尊重新鄉賢的濃厚氛圍。這樣“既拓寬了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渠道,又明確了新鄉賢的政策限度;既能夠消除村民和村干部的顧慮, 又能加大鄉村場域對新鄉賢的主體認同感”。這樣不僅有利于群眾全面認識和肯定新鄉賢的工作,更能夠讓新鄉賢感受到自己被重視和尊重,以此激發新鄉賢參與鄉村建設的熱情。
(二)優化經濟嵌入:構建多元化的新鄉賢激勵和保障機制
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工作離不開必要的經費支持。作為一項長期性的工作,僅靠新鄉賢自身的責任心是遠遠不夠的,需要拓寬資金籌措渠道。有條件的地方政府,可以為新鄉賢工作提供專項資金,提高鄉賢的保障待遇。更重要的是,要從多個維度構建新鄉賢嵌入鄉村治理的激勵機制。一方面,要加強鄉村基礎設施建設,改善鄉村人居環境,尤其是引進優質教育資源,這不僅能培養更多的優秀人才,也能讓新鄉賢將精力放在更復雜的鄉村治理工作上來。“在外”青年新鄉賢返鄉的障礙因素之一就是子女教育問題,如果能夠有效解決這一難題,對新鄉賢返鄉創業就業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另一方面,地方政府要建立專項財政資金用于返鄉新鄉賢的住房補貼和生活補貼,提升新鄉賢的物質保障。在金融財政稅收等方面,也要給予返鄉創業的新鄉賢一定的優待條件,在同等條件下他們還是更傾向于在家鄉創業,這對于新鄉賢本人或地方經濟社會發展都有好處。在此基礎上,還要“充分發揮新鄉賢聯系鄉村與城市、鄉村文明與城市文明、鄉村資源與城市資源的信息媒介作用,為鄉村經濟發展開拓新路。”要深化農村經濟體制改革,鼓勵新鄉賢在農產品深加工、鄉村旅游、智慧農業、現代服務業等領域進行投資興業,布局農業生產和消費的不同領域和環節,促進三大產業體系深度交叉和融合發展。要積極探索股份合作、要素分配、價值共創等為主要特征的利益聯結新機制,構建鄉村產業發展的利益共同體,實現新鄉賢與鄉村經濟發展的深度嵌入和利益共享。
(三)加強政治嵌入:增強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合法性和權威性
合法性和權威性是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兩種政治資源。合法性主要是來自官方的支持,而權威性則是來自民間的認同。在合法性建設方面,地方政府要出臺相關法律法規或政策文本,支持新鄉賢參與鄉村振興事業,并以制度形式進行明確和固定下來。提倡鄉鎮或村莊建立鄉賢理事會或鄉賢協會,為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提供制度化渠道和平臺。鄉村領導干部要尊重和重視新鄉賢,利用新鄉賢在春節、清明節、中秋節等傳統節假日返鄉時機,積極組織座談會,讓他們了解家鄉發展情況和相關政策。平時也要和新鄉賢多聯絡, 多多聽取他們關于鄉村發展的建議和意見。對于不方便返鄉的新鄉賢,也可以充分利用現代信息傳播技術,通過微信群、QQ 群等方式進行溝通和參與。在權威性建設方面,新鄉賢需要不斷提高自身素養和綜合能力,以應對鄉村治理的各種難題。新鄉賢要加強政治理論知識, 深刻理解黨和國家的各項方針政策,并積極向村民進行廣泛傳播。新鄉賢也要提升實踐能力, 通過培訓和交流等方式,了解處理鄉村事務的技能和方法。從事非農業生產的新鄉賢,也要了解農業生產基本常識和技術,拉近與農民的心理距離。新鄉賢要善于放低姿態、用心交流、以德服人,自覺接受村民監督。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村民的需求也日益多樣化,新鄉賢在輔助政府和村“兩委”工作過程中,要真正“做到‘留在村、沉下心、俯下身,全身心投入鄉村振興事業”。新鄉賢要明確自身定位,發揮體制內與體制外協同治理的功能。一切以鄉村公共利益為出發點,采用適宜的方式幫助村“兩委”作出正確的決策,發揮好鄉村治理中“智囊團”的角色。
(四)深化文化嵌入:讓鄉賢文化在傳承創新中潤澤人心
新鄉賢深度嵌入現代鄉村治理,必須獲得鄉民在文化上的認同感和社會心理層面的支持。一方面,要做好傳統鄉賢文化的挖掘、保護和傳承工作。鄉賢文化是在數千年的歷史演進中積淀形成的特殊鄉村文化,也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維系村民和新鄉賢之間的情感關系的精神紐帶。要注重對地方傳統鄉賢人物傳說故事搜集整理和文物遺跡保護工作,要善于挖掘人物和器物背后的人文信息,并通過現代技術進行合理“活化”和廣泛傳播, 增強村民對鄉賢文化的了解度和認同度。另一方面,要在鄉村治理實踐中創新發展鄉賢文化。縱觀歷史可以發現,傳統鄉賢文化是在鄉賢治村的實踐中得以生成并不斷鞏固。新鄉賢文化的生成和發展,也離不開鮮活生動的新鄉賢治理鄉村的政治實踐。可以通過群眾推薦、組織舉薦等方式,選拔德才兼備、頗具威望的鄉賢人物,通過成立自治組織等方式,積極參與鄉村治理工作和鄉村公共事務,讓村民在日常接觸中對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產生認同。此外,要營造崇德向善的鄉村文化氛圍,提升村民參與鄉村公共事務的理念、素質和能力,讓村民知曉自己是鄉村治理的重要主體,鼓勵村民積極參與鄉村志愿服務活動,帶動村民樹立健康文明向上的思想觀念和道德情操。只有在歷史與現實、理念與行為、個體與群體、城市與鄉村的多重交互中,才能讓鄉賢文化在新鄉賢群體身上得到傳承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