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蘋果”養成記

方舟重洋

延安市洛川縣永鄉鎮方廂村的白潔（左）在自家蘋果園里采摘蘋果（ 陶明/ 攝）

初夏時節，從洛川東站出門，便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甜甜蘋果香。曾經的黃土高原，如今變身巨大的蘋果園。2022年，延安市洛川縣蘋果產量近106萬噸，品牌估價達687億元，位居全國水果類首位，成為名副其實的“金蘋果”。果農、技術員、物流小哥、電商創業者、銷售員等匯聚于此，與他們聊天，開場白必定是“蘋果”……

培育新果

正在田間勞作的李育宏，褲腳一高一低，腳上沾滿泥。這名其貌不揚的果農，有著“高級農藝師”“洛川蘋果務果能手”“陜西省級師資庫蘋果專業教師”等眾多頭銜。

果園里，蝴蝶蹁躚花間，蜜蜂嗡嗡不停。“你看這片園子，是我培育的新品種——高鈣果。”李育宏興奮地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1988年，剛退伍的李育宏當了一名教師，每月捉襟見肘的固定收入，一家老小的開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思慮良久，他做出了一個讓周圍人難以理解的決定：辭去工作，回村種蘋果。

1991年到1995年是李育宏最艱難的時光，沒了工資，還要不斷給果園投資。“天天忙得天昏地暗，也沒能顧上妻子和兩個孩子。”

李育宏說，希望洛川蘋果能夠成為全國乃至世界蘋果的一個標準制定者。

終于，“蘋果開花了”“結果了”“全賣了”，李育宏家的收入逐年攀升，一切都越來越好。

不僅如此，他逐漸認識到種植蘋果對當地經濟發展的重要性，“生活在洛川，我覺得大力發展蘋果產業是硬道理”。李育宏說，“把蘋果種好，只有種植技術還不行，還得會管理。”為了提升果園管理技術，他努力自學，通過上網查閱資料、向專家請教，逐步提升果園管理能力。

2016年，李育宏申請注冊了“甘相果”牌功能蘋果商標，累計幫助果農增收200多萬元。當年，他受洛川縣蘋果技術管理局委派，到河南靈寶市擔任當地果園“老園改造提升”技術指導。

“像李育宏一樣從果農變成技術員、蘋果專家的人在洛川不是一個兩個。”洛川縣蘋果局蘋果產業研發中心主任李前進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網上銷售

“最開始就是好奇，想嘗試一下網上銷售是怎么回事。”果農張永亮說。

張永亮的手機一直“叮叮”不停，不到20分鐘的時間，微信語音、QQ電話、來電提醒輪番“call”了他三四次。“一直有人找我買蘋果。”他頗為“凡爾賽”地說。

張永亮是洛川縣舊縣鎮洛陽村的一名普通果農，也是當地緊跟潮流，第一批在電商行業“吃螃蟹”的人。最初他在QQ群和QQ空間售賣，后來轉戰微信群和朋友圈，再后來則緊跟短視頻之風。在某短視頻平臺上，他的賬號已獲得超60萬點贊、數萬條評論。

在洛川，像張永亮一樣自發在各電商平臺銷售洛川蘋果的并非個例。據洛川縣電商中心統計，全縣累計組織開展電商人才培訓約1.2萬人次，培訓轉化率達60％以上。

“最開始的時候，找快遞發貨都很難，現在一切都上軌道了。”張永亮回憶。

談起“最開始”，頂端果業科技有限公司銷售主管趙鋒鋒幾乎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不容易”。“作為一家果業銷售公司，前期不管是拓寬市場渠道，還是對接果農收購標準化的蘋果，都需要大量人力財力支出。”趙鋒鋒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如今，他們公司所推行的“成品果園托管”模式，不僅能在源頭上盡可能統一收購蘋果的質量，帶給消費者較好的口感，同時也能增加果農的收益。“通過我們托管的蘋果質量相當不錯，我們優先收購加入托管基地的蘋果，比市場的平均價格每斤高出2到3毛。”

從2014年白手起家，如今每天的銷量在7000到8000單，網上店鋪40多個、線下門店12家，年營銷1個多億。趙峰峰和他的同事感觸頗多，但千言萬語到嘴邊只有一句：“能把洛川蘋果帶向全國，值了。”

成立俱樂部

馮建海是洛川縣舊縣鎮洛陽村黨支部書記。“原來村里都是荒地，環境也不好。”馮建海指著一排排嶄新的村民樓房和村民活動中心對《瞭望東方周刊》說，如今大街寬闊，小巷寧靜，綠樹婆娑，鮮花盛開。

談起未來，馮建海說：“希望咱們村的蘋果能養活更多的人。不過，現在愿意回來種蘋果的年輕人不多，未來這么多園子誰來打理？”蘋果產業“接班人”的問題時常縈繞在他腦海。

對比馮建海的擔憂，李育宏很樂觀。近年來，他在全國各地有了很多徒弟。他桌上一本《洛川蘋果技術研發成果匯編》手冊正翻開著，上面滿是勾畫、注解，這些都是要教給各地徒弟的要點。

一個人能力有限，李育宏組織成立了洛川蘋果俱樂部，吸引了全縣各鄉鎮的蘋果愛好者和技術能手，共同推動蘋果產業發展。“申請入會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嚴格遵守俱樂部制定的蘋果綠色標準化生產技術規程。”李育宏說，俱樂部內部的技術體系是多年理論研究和生產經驗的結晶，能夠使果相和口感穩定在較好水平。果農可自主選擇購買化肥等農資，但農資質量要與俱樂部提供的方案保持一致。

對于上門請教的果農，李育宏從不提報酬。“成立俱樂部，不是為了讓某個人或企業賺錢。”李育宏說，而是希望洛川蘋果能夠成為全國乃至世界蘋果的一個標準制定者，“這樣才能在面對采購商時，為我們的產品爭取到定價權，把更多增值收益留給果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