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華

4月15日,參觀者在第三屆消博會場館外等待進場( 郭程/ 攝)
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5月份,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非制造業商務活動指數和綜合PMI產出指數分別為48.8%、54.5%和52.9%。
當前,我國經濟正處于疫后恢復關鍵時期。從2023年到“十四五”期末,我國GDP年平均增速要爭取在5.5%-6%的區間,才能為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打下堅實的經濟基礎。當下要在繼續擴大有效投資、盡量保持出口規模的同時,充分激活國內消費特別是居民消費,把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發揮出來,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
消費是經濟發展的壓艙石,對國家經濟增長作用持久、影響巨大。
我國進入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階段,經濟增長目標已經不再是唯一重要的發展目標;但作為一個人口大國,保證一定的經濟增速依然非常重要,否則經濟發展質量無從談起。
能否盡快在疫后恢復較強的經濟增長能力,對所有國家都是重大考驗。疫情前,國內各方面專家曾經對我國2020-2030年潛在增長率進行研究,大多數研究結果認為我國的潛在增長率在5.5%-6.5之間。但受疫情影響,2020-2022年我國GDP年均增速為4.5%,雖高于世界2%左右的平均水平,但低于疫情前預測的潛在增長率。
在疫情發生前的九年間,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GDP的貢獻率處于55%-69%區間內,表明我國內需增長已從以投資為主要拉動逐漸向以消費為主要拉動轉變。
從長遠來看,消費是經濟發展的壓艙石,對國家經濟增長作用持久、影響巨大。國際經驗表明,在一國工業化前期和中期,投資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相對較大,而到了工業化中后期,消費逐漸成為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動力源。當前我國正處于工業化中后期,2022年人均GDP達到1.27萬美元,略超世界平均水平,消費升級存在很大空間。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表明,2011-2021年間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重平均為53.4%,而世界銀行公布的發達國家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重為80%,差距較大。特別是2022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重只有50%,與發展中國家平均70%以上的水平相比,仍有不少差距。雖然因為國情不同,發展階段不同,不能就上述指標簡單地進行國別比較,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進入后工業化時期以及經濟發展動力機制的轉變,相對于投資和出口,消費需要在經濟增長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從全球來看,消費能力是重要的國際競爭力。一國消費能力越強,進口量就越大,對其他國家的吸引力和影響力也就越大。從國內來看,有效提升消費能力,將會使企業產生良好發展預期,從而不斷擴大規模、開發新產品,創造新的就業崗位和收入增長空間,這樣反過來又給予消費以足夠支撐,形成一個正反饋循環。強大的國內消費市場也會吸引大量外資企業投資于我國市場,帶來新的生產要素和先進的管理方式。
總體來看,未來七到十年內我國經濟實現5.5%左右的平均增速是有許多有利條件的。比如,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背景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潛力巨大,勞動力質量與人力資本水平提升,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完整產業鏈優勢,城鎮化的數量和質量仍然存在較大空間等等。但是這些有利條件的發揮,需要有具體的經濟政策來落實。有效擴大居民消費,就是牽一發動全身的重要抓手。
立足新發展階段,按照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要求,順應消費升級大趨勢,盡力而為、綜合施策,進一步促進和擴大消費,這對于提升居民的獲得感,實現增長動力轉換升級,推動全球經濟增長,具有重大意義。

3月1日,長城汽車重慶永川生產基地焊裝車間,智能化焊接機器人在進行焊接作業(黃偉/ 攝)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增強消費能力,改善消費條件,創新消費場景。這其中最重要的是增強消費能力,核心是促進收入增長。
適度擴大國民收入中居民收入分配比例。總消費是總收入的函數。居民收入占GDP比重與國民消費意愿呈現正相關。我國居民收入在GDP中所占份額較低,這是居民消費難以像發達國家一樣成為經濟增長核心力量的主要原因。適當提高我國居民收入占GDP的比例,可以直接有效拉動經濟增長。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增強消費能力,改善消費條件,創新消費場景。
進一步降低基尼系數。當然,縮小貧富差距,絕對不能搞平均主義,而是要在繼續做大蛋糕的同時,更好地分好蛋糕。可通過適度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提升城鄉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等轉移性支付渠道來縮小基尼系數。
全力提高社會保障水平。截至2022年底,我國基本養老、失業的社會保險參保人數分別為10.5億人、2.4億人,覆蓋面仍有提升空間。從現在至未來十年間,“62后”群體持續進入退休年齡。經歷了60年前的大規模“生育潮”,如今我國正在迎來史上最大規模“退休潮”,退休群體越來越龐大。積極推動社保體制改革,建立公平統一的養老保障體制,擴大社會保障面,全面提升社會保障能力,對于提升居民幸福感和全社會消費能力有重要促進作用。
減輕工薪階層的稅負。家庭是最基本的社會單元和利益共同體,每個就業者的肩上都負擔著一個家庭。可考慮盡快出臺以家庭為單位征收個人收入所得稅的政策。這可以切實減輕工薪階層納稅負擔、實現稅收公平和社會再分配合理化,也有利于促進消費。當然,如果實行相關政策,不宜“一刀切”,選擇以個人為單位納稅還是以家庭為單位納稅,可以給群眾選擇權。
合理增加公共消費以促進居民個人消費。進一步提高教育、醫療、養老、育幼、保障性住房、城市老舊小區改造等公共服務支出強度和效率。同時要多元擴大普惠性非基本公共服務供給,鼓勵支持社會力量積極參與其中。比如建立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支持引導規范民辦教育發展,擴大非義務教育服務供給;培育集中管理運營的社區養老服務網絡,建立健全多層次、多支柱養老保險體系,支持規范民營醫院發展,推動醫養結合等多業態融合服務發展;充分運用新技術手段,培育文化產業新業態,滿足居民多層次多樣性文化需求。
推動實現“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需要從供給和需求兩個方面同時發力、協調配合。
首先,要進一步支持消費相關基礎設施和服務保障能力建設提升。這既可以形成投資端的實物工作量,又有利于創造條件引導后續消費。
其次,要創設更多新的消費場景。順應消費升級趨勢和新生代消費觀念,針對不同人群的消費能力和消費習慣,引導企業增加性價比高的商品和服務供給,創設更多新的消費場景,開展消費業態創新和品牌創新,有效激發和滿足居民個性化、多元化、改善型消費需求。
第三,要深入推進城鄉之間線上線下消費業態融合發展。鼓勵以綠色消費引領綠色生產,暢通城鄉消費渠道,大力提升電商、快遞進農村的綜合水平和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水平,健全縣鄉村三級電子商務服務體系和快遞物流配送體系,推動農村產品和服務的品牌化、標準化、數字化、產業化改造。
不僅如此,優化消費供給,消費品進口領域也要發力。積極擴大優質消費品進口,有利于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增強人民群眾獲得感和幸福感,對于深化消費品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高我國對外開放水平意義重大,同時也是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重要內容。
聚焦優質消費品進口。首先,要進一步降低與人民生活密切相關、需求旺盛的優質消費品進口關稅,這樣既能夠滿足人民群眾多元化的消費需求,也有利于促進國際收支平衡。這也是我國更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次,增加進口免稅消費品的便利性。根據海南自由貿易港的離島免稅政策,大部分免稅消費僅限于在乘飛機、火車、輪船等交通工具的場景下進行消費。建議在全國的自貿區、自貿港規劃建設一批中國特色市內免稅店,更加方便消費者進行免稅消費。
第三,放大海南消博會、上海進博會、廣州廣交會、北京服貿會等重點展會的溢出效應。可依托這四大展會,有選擇地在全國若干省區市設立分會場,放大溢出效應,助力全球優質消費品精準高效對接中國市場,提升供需適配性。
第四,加快培育進口貿易促進創新示范區。從2020年11月我國首次設立10個進口貿易促進創新示范區,截止到2022年12月已達43個。要加快培育監管制度創新、服務功能齊全、交易模式靈活的進口貿易促進創新示范區。針對重點消費品,在全國建立分撥中心、物流中心、交易中心等專業進口平臺,切實改善國內消費供給。

4月30日,游客在湖北襄陽古城游玩
第五,擴大中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范圍。近年來新型消費蓬勃發展,我國已連續9年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網絡零售市場。目前中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已經達到了165個城市和地區,建議繼續擴大范圍,進一步優化調整跨境電商零售進口商品清單,增加國內居民消費需求旺盛的產品,更好滿足多元化消費需求。
目前,全國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環節之間仍存在不少堵點,內部壁壘、地方保護等形成的制度性障礙,推高了總體“交易成本”,進而提高了消費成本,這也在客觀上抑制了消費。要建立統一的市場基礎制度、聯通流通體系、要素資源市場、商品和服務市場,建立統一的監管體系,以有效暢通消費。
一些限制消費的政策壁壘應盡快破除。比如盡快制定汽車從購買管理向使用管理轉變的具體辦法。除少數超大城市外,各地不得新增汽車限購措施;已實施限購的地區應逐步增加汽車增量指標數量、放寬購車人員資格限制。在住房消費方面,也需要盡快進行政策調整。對于那些剛需和有改善性住房需求的家庭,可進一步放寬購房條件、降低首付額度。
非常之時須有非常之策。就當下提振消費的短期策略而言,可考慮由中央財政向全國居民發放一定數額的消費券,以抵扣交通、餐飲、健身、文化旅游、信息通信、圖書衣物、手機家電等實際消費金額的一定比例,其余部分由消費者補足。消費券實行電子實名制,限期使用,不得轉讓。
歸根到底,居民消費預期的提升,消費能力的增長,消費結構的升級,最終消費對GDP增長的持續穩定拉動,是由一系列因素共同促成的,并不能只通過短期刺激來實現,而是需要短期和中長期政策組合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