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木刻版畫語言在兒童繪本中的價值

摘要：文章研究了木刻版畫語言在兒童繪本中的價值。木刻語言的黑白意境及刀法在諸多藝術形式中獨樹一幟，其在兒童繪本中的價值卻容易被忽視。國內繪本的美育價值逐漸受到社會重視，一方面關注傳統民間美術形式的創新與傳承，另一方面繪本題材逐漸生活化、民族化。現代中國化兒童繪本銷量較高，受到讀者喜愛，因此有必要通過作品案例分析與比較研究的方法，闡釋木刻版畫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的價值表現。主要有兩種價值表現：一是木刻語言獨特的藝術美。傳統黑白木刻版畫意境淡遠深邃，黑白調和，虛實相生，刀法自然簡約。相較于其他藝術語言，如油畫、水彩等，木刻版畫語言有中國美學的獨特意味。二是木刻語言與兒童繪本題材相得益彰。木刻版畫因為刀法能留下簡練質樸的痕跡，所以在表現歷史文化類、民俗生活類題材時，細節刻畫精致，肌理質感突出。其黑白色彩的深遠意境能與讀者的文化經驗產生共鳴。此外，文章從美育和傳承發展木刻版畫的角度總結木刻版畫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的價值和意義，兒童繪本應用木刻版畫語言有助于閱讀主體提升審美修養，提高審美情感的表達能力，增強審美感知，將兩者結合是傳承與創新的新思路。木刻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題材，使木刻版畫創作題材得以突破，使兒童繪本語言形式更加豐富，也使木刻版畫藝術在新時代語境下得以傳承。

關鍵詞：木刻版畫；兒童繪本；審美教育

中圖分類號：J5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8-0-03

0 引言

在兒童繪本領域，相較于其他風格的語言，木刻版畫語言的應用偏少。木刻版畫創作歷史悠久，其藝術美感不可忽視。我國的版畫歷史著作承認傳統復制版畫的美術價值和歷史意義，因此應立足國情，深入研究木刻版畫語言在這一領域的發展。關于兒童繪本的研究成果頗多，多數從歷史淵源、語言形式、兒童心理、繪本風格的角度出發，也有研究者探討版畫和兒童繪本的關系，但多數立足于應用策略，從學理上探討其價值的研究頗少。因此，本文對木刻版畫應用于兒童繪本的價值進行探究，以期為未來該領域的具體創作實踐提供理論支撐。

1 我國兒童繪本創作現狀

1.1 民間美術形式逐漸融入兒童繪本語言

兒童繪本起源于歐洲，由日本引入中國，20世紀末掀起創作高峰，21世紀初大量引進國外優秀兒童繪本，開拓國內本土化原創繪本，設立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涌現了熊亮、幾米、周翔等杰出的兒童繪本設計師。由發展歷史可知，國內的繪本創作受到西方繪本的影響，至今仍在本土化進程中，成就了如今的中國兒童繪本行業。熊亮的《京劇貓之長坂坡》以京劇花臉聯想到貓的斑紋，場景富有中國詩意。當當網2022年9月暢銷榜排名第一的《少年讀史記》，屬于系列讀物，將史學、哲學、文學講述給孩子們，繪本的插圖與講述的時代背景契合，呈現了畫像石的圖像特征，黑白色彩質樸原始，人物動態塊狀化，介于抽象與具體之間。兒童在領悟中華歷史魅力時，也能從圖像中看到那個時代人們的生活與審美。

1.2 繪本題材貼合群眾生活與民族文化

一直以來，兒童繪本題材主要圍繞寓言故事、動物童話、生活交際等內容［1］。近年來，兒童繪本在題材上注重民族文化和人民生活等內容，2020年出版的《咬秋》講述了二十四節氣中立秋的習俗，在這一天，人們聚餐、吃西瓜，孩子們在這個季節打小棗、捉蜻蜓、釣河蝦，通過繪本將逐漸消失的民間習俗記錄下來，將情感意象保存下來，使一代代孩童在閱讀中體驗生活的樂趣。同一類型題材的暢銷繪本還有

《二十四節氣》《灶王爺》等。除了主流的民族習俗文化之外，童謠傳說等民間文化題材的繪本也反映了人民的樸素生活，如周翔的《一園子蔬菜成了精》獲得了首屆豐子愷圖書獎，其改編自童謠，一園子蔬菜的互動洋溢著民間生活的質樸，故事亦真亦假，最后蔬菜變回普通的蔬菜，又回歸生活的真實，給予了兒童想象的空間。

2 木刻版畫語言在兒童繪本中的價值表現

2.1 兒童繪本中木刻版畫語言獨特的藝術美

2.1.1 意境淡遠深邃

優秀的構圖須集成自身所包含的諸多基本元素，并提升到創構出整體意境的審美高度［2］。兒童水彩繪本清新雅致，色彩透明度變化與中國水墨的韻律感有異曲同工之妙。絲網制版繪本的優勢之一是色彩的多樣性，顏料經過絲網密集的網孔，呈密集狀的色塊。相比之下，木刻版畫純粹的黑白兩色和自然的刀法在兒童繪本中呈現獨特的藝術美。

木刻語言的意境在理論上與山水畫同構，其在作品中表現為刻刀下點、線、面的組合。創作者運用刻刀，以線條、色彩、肌理為基本元素，傳達藝術意象及自身語言形式的藝術美。傳統的木刻版畫以線造型為主，被限制在畫稿的形式表現下。例如《四美圖》，其風格與吳道子、武宗元等道教繪畫雷同，木刻版畫僅僅起到了擴大傳播的作用，未意識到本身的意境美。明清時期，在資本主義萌芽的社會基礎上，《水滸葉子》、書籍插圖和墨譜等版畫作品通常帶有商業色彩，且追求色彩和諧的藝術效果。當代的黑白木刻版畫語言已經高度成熟。李以泰的《西湖煙柳》以留白為主，用黑色點睛。黑色占畫面的三分之一，繪制鳥雀、塔、柳等實物，在空間與色調上都在視覺上呈現往前走的動感。而遠觀，首先是留白的天空占三分之二，深遠的空間感擴大了想象視野，借鑒了水墨山水畫中的“尚簡”，營造出江南煙雨迷蒙的雅致氛圍。

當代的兒童繪本受到木刻版畫藝術的影響，嘗試以木刻版畫黑白語言營造意境。兒童繪本《夏天的故事》（見圖1）采用全景式構圖呈現陜北漢中的自然風光，讓人仿佛身臨其境。黑白色調對比鮮明，與強烈的色彩相比，黑與白的純粹在工業化、智能化時代保存了詩意的美好。兒童在水間嬉戲，山間溪水處留白，展現出溪水曲折的水面，黑色面積較大，由無數線疏密排列組合，虛的地方疏，實的地方密。這樣一來，既有線與面的節奏感，又有黑白虛實的對比。

2.1.2 刀法自然簡約

刀法的運用所造成的木刻形狀和印痕的變化，為黑白畫面增添了細節。

刻刀有不同的刀口形狀和粗細，在木刻家手中的功用如同畫家的筆一樣。平口刀能鏟出大面積的方形和不規則的幾何形狀，圓刀能鑿出圓潤的圓形和半圓形，三角刀能刻出尖銳的三角形。在運用刻、鑿、雕、刮等不同刀法掌控不同的刻刀時，留在木板上的印痕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木刻版畫自然簡約的視覺特征與水彩、油畫顏料反復疊加的效果大不相同。如平刀大多一刀到底，干凈不留痕，趙延年的《魯迅像》運用平刀的藝術特征塑造了“橫眉冷對千夫指”的魯迅形象，其人的內在精神與刀法自然地合而為一。

黑白意境與自然刀法產生的藝術效果，最終能綜合體現在印痕上。當代的兒童繪本創作者能自主選擇工具和材料，每種工具和材料都有各自的特色。數碼繪圖技術節省原料成本，撤銷、存檔等功能便于修改，后期處理方便。然而數碼產品中繪圖軟件的壓感模仿筆觸的力度不盡如人意，在拓印的過程中，木紋自身的肌理，刀法組織變化、轉印等隨機性要素，因為拓印的力度不同，而產生偶然性的肌理和黑白灰的過渡變化。數碼模仿的印痕無法替代刀法自然生成的印痕。

2.2 木刻版畫語言與繪本題材相得益彰

“藝術作品的內容與形式是對立統一、互相包容、互相轉化的關系。”［3］木刻版畫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的設計，不是為了凸顯木刻版畫的語言美，而是因為兩者相得益彰的關系。

李以泰在著作《黑白藝術學》中表達了對黑白與美的看法，認為“黑白本身的美，在于形”［4］。木刻創作如何表現內容蘊含的形的秩序，是值得思考的。《夏天的故事》創作團隊專門乘車前往陜西漢中，實地考察當地的自然風景、動植物和居民生活，居住期間與當地居民開展訪談，寫生動植物，繪制草稿。繪本中的人物比例關系與現實生活中真實的人物幾乎一致，其中花草樹木、房屋的紋理清晰可見，寫實的木刻語言使兒童方便從現實中尋找參照物，感受到山野之中的生活氣息。顧志軍的十二生肖圖是中國元素融合的產物，主題為民間傳說的十二生肖，其形象參考傳統年畫和剪紙，動物毛發用木刻語言的點表現毛絨的質感，動物角用流暢加黑的直線表現。

3 木刻版畫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的價值和意義

3.1 滿足兒童的審美教育需求

3.1.1 審美情感的表達

1952年，英國兒童文學研究者李利安·H.史密斯在著作《兒童文學論》的“圖畫書”一章中指出，在圖畫書中，圖畫的實質不僅僅是文字的闡釋和補充，而且是具有表達性，能抒情、敘事的繪畫語言［5］。兒童如何與繪畫語言建立審美情感的聯系？兒童的審美判斷能力不足，在長期觀賞繪本語言的過程中，主觀發現并記憶觸發情感的審美體驗，在下次見到相關符號時，會產生同樣的情感。繪本設計從兒童的同理心出發，選擇貼合生活及民族文化的題材，刻畫兒童的真實經歷，設置文化語境，以繪本的故事情節及主人公的角色引導兒童正確認識、轉化并排解情感。兒童的心理機制將這樣的審美體驗歸納整合，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逐漸形成穩定的審美情感，并習得表達的能力，審美判斷力實現質的飛躍。

3.1.2 點線面的審美感知

兒童在閱讀繪本時，會進行多維度的互動，視覺、聽覺、觸覺等多感官共同參與。莫里斯主張沉浸式的審美體驗，多感官融入審美環境，全方位貫徹審美教育。與其他風格相比，木刻版畫語言的黑白意境及刀法的自然在繪本中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而刀法與黑白意境及點、線、面的組織變化是密切相關的，領略這兩種藝術價值，前提是有感知點、線、面的基礎。根據加德納歸納的兒童藝術審美階段，兒童在7～9歲時會拘泥于寫實性，傾向于自己熟知的生活事物，繪本中具體的藝術形象更能引起兒童的審美感知。9～13歲時，經歷寫實期后，進一步適應藝術環境，開始感知抽象藝術的因素，處于審美敏感期。這個時期的兒童除審視具象事物之外，還直接體驗基礎元素，主動尋求藝術語言的美感。木刻作品中的點、線、面變化是相互作用、靈活多變的，點是最基本、最自由的要素，線有粗細、直曲、疏密之分，面是包容性最強、面積最大的要素。點聚集或線交疊都可形成面。木刻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有益于兒童在適齡階段，在有趣的故事氛圍中，積累感知點、線、面的審美經驗。

3.2 以繪本為載體傳承木刻版畫語言

2022年，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發布的第十九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顯示結果，0～17歲未成年人的圖書閱讀率為83.9%［6］，可見兒童圖書市場有較好的發展前景，繪本是兒童圖書中最常見的類型，有作為傳承木刻語言載體的現實依據。21世紀，文化生態發生了變化，文化傳播的場所從物質空間的社交群體延伸到虛擬空間的網絡社交群體，原生態的民間美術傳承面臨著新的挑戰，在互聯網媒介的作用下，民間美術逐漸滲入大眾的虛擬社交圈，喚起人們的歷史記憶，激發大眾的興趣。當下，在抖音搜索“少兒木刻”可以瀏覽多個版畫制作視頻。視頻錄制了整個木刻版畫的制作過程，包括繪稿、雕版、上墨、拓印，其中黑白木刻占多數，少數紅色油墨，因為黑白木刻難度更適宜兒童學習。這恰巧是時代的眷顧，家長們在選擇兒童繪本時必然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成為應用木刻語言的兒童繪本的消費者，通過兒童繪本市場使木刻語言的淡遠意境及自然簡練的刀法得以傳承。

3.3 以新題材豐富傳統木刻版畫內容

現代美育的指導思想是“以提高學生審美和人文素養為目標，弘揚中華美育精神，以美育人、以美化人、以美培元”［7］。在審美教育指導思想下，社會逐漸重視兒童繪本語言的美學價值。繪本《湖州茶史》以圖敘事，屬于文化類繪本，詳細梳理了湖州茶史文化脈絡及制茶工藝。從傳統木刻和現代水印木刻中汲取創作經驗，將線刻與色塊融合，以線刻造型契合古味，為木刻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提供策略。日本興起版畫創作后，我國也接納舶來品，在傳統復制版畫的技術基礎上，結合國情發展了近代新興木刻版畫。21世紀新的文化生態下，藝術設計的交叉融合成為常態，將木刻版畫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木刻版畫的內容。

4 結語

木刻版畫應用于兒童繪本，對兒童審美教育、國內繪本發展和木刻版畫的傳承都有積極意義。木刻版畫語言獨特的藝術美契合了兒童繪本設計現狀，在新的文化生態下，兒童繪本是民間木刻版畫語言的傳承載體之一。本文的探究目的主要是為相關應用策略的創作實踐提供理論支撐，其次嘗試提供價值評判的考量，比如我國兒童繪本創新設計借鑒民間美術時，可考慮此種民間美術語言應用于兒童繪本是否有相關的價值表現，能否滿足兒童審美教育需求，能否在新的文化生態下傳承并發展民間美術。希望本文的研究能促進更多版畫藝術家與兒童文學家合作，一方面提高繪本的質量，有益于兒童審美教育；另一方面，用繪本的題材豐富版畫創作的內容，讓受眾逐漸了解版畫藝術之美。總而言之，兒童繪本中應用木刻版畫的藝術語言在當代依舊具有價值。

參考文獻：

［1］ 莫丹琳.基于審美教育視角的學齡前兒童繪本設計方法研究［D］.桂林：廣西師范大學，2022：4.

［2］ 簡圣宇.“概念間性”：中國傳統意象范疇的詞匯構成與觀念影響［J］.南京社會科學，2022（3）：127-136.

［3］ 王宏建.藝術概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296.

［4］ 李以泰.黑白藝術學［M］.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1：11.

［5］ 周振宇.木刻語言在主題繪本設計中的運用研究［D］.湖州：湖州師范學院，2022：1.

［6］ 第十九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發布［J］.國家圖書館學刊，2022，31（3）：38.

［7］ 中共北京市委辦公廳 北京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工作的行動方案》的通知［J］.北京市人民政府公報，2021（12）：22-39.

作者簡介：孫蘇蒙（2000—），女，江蘇南通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