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鮮美之地，隱入煙火

● 彌一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食物是豐饒自然的產物，也是勞動生活的杰作。要想講講欽州的故事，食物，或許是極佳的敘事媒介。

欽州歷史悠久，秦朝統一嶺南，這里便屬象郡轄地。漫漫歲月過去，美麗富饒的北部灣仍然不知疲倦地托舉著這座濕熱的廣西臨海小城，滋養著這塊“鮮美之地”。

漫長曲折的海岸線給欽州送來了豐富海產：花蟹、對蝦、石斑魚，還有最負盛名的大蠔。欽州是“中國大蠔之鄉”，在這里，蠔褪去了小說與電影中法式餐桌上的高貴濾鏡，裹滿了平民色彩。

入夜，跟著當地居民的腳步來到夜宵街，即使小雨不斷敲打著塑料棚布，沿街烤大蠔的攤位還是擠滿了穿著拖鞋短褲的食客。剛烤好的蠔肉厚實飽滿、鮮香爽滑，殼中的豐盈汁水沸騰不止，帶著蠔肉上的蒜蓉和小米辣一起跳動，激出醇厚香氣，讓人淪陷其中。

據《欽州地方志》記載，早在三四百年前，欽州人便開始采蠔、吃蠔。過去，入水采蠔是一大營生。漁民們潛入水中，就像在菜園中摘菜一樣，采集礁石上的大蠔。而今，欽州的周邊海域，尤其茅尾海一帶，已實現了大蠔的規模養殖。走在海濱公園，可以望見海面上延綿不斷的蠔排，尤為壯觀。地道的家鄉食物，就這樣回饋著人們日復一日的辛勤勞作。

作為“一帶一路”南向通道陸海節點城市，欽州不止有海味。“欽州豬腳粉，神仙也打滾。”能在“米粉大省”廣西打下一片天地，想來欽州豬腳粉絕非庸庸之輩。在欽州市區，幾乎每走兩步路就能遇上一家豬腳粉店，難說哪家最正宗，總歸都是欽州風味。

豬腳粉，顧名思義，重頭戲幾乎都押在豬腳上。經過油炸、悶燉等烹調工序，一只只香味濃郁的紅燒豬腳最終被裝進大鐵盆中。熱情的老板娘邊招呼食客挑選豬腳，邊用剪子在豬腳上利索劃拉幾下，將其鋪在米粉上，再由食客在一旁的柜臺自行添加酸菜、千張等配菜。一番忙活，總算可以坐下品味這頓絕妙的午餐——豬皮略微彈牙，豬肉軟爛入味，粉湯咸香四溢，米粉在唇齒間浸出稻米的甘甜，各種滋味，重重疊疊。

實際上，在古老的欽州，豬腳粉算是“年輕”的吃食。老街上的書店老板說，改革開放初期，欽州涌進許多從事建筑工作的“泥水佬”，他們工作繁重，體力消耗大，喜食豬肉。于是，具有特色的欽州豬腳粉順勢誕生在供“泥水佬”喝酒歇息的簡易窩棚里。如今，在欽州已看不見招待過上一代城市建設者的窩棚，豬腳粉卻仍是街頭巷尾的明星。小店的餐桌映射不出美食節目畫面中的鮮亮光澤，但真正融入庸常小日子的食物，才最能安撫平凡人的腸胃。

飽餐之后，在欽州老街漫步消食，愜意十足。踏著青石板路，悠閑觀望水汽氤氳的南平古渡、旖旎欽江、騎樓建筑，在陶坊門口聽下棋的老頭們用欽州白話大聲談笑，更能真切感受這座海濱小城的舒展自得。

走累了，不妨就在隨處可見的水果攤邊歇歇腳。欽州不是一個季節分明的地方，但應季而來的鮮果提醒著人們時間的更替。酸甜交加還帶著微澀藥味的黃皮，是夏日里不能錯過的“神奇水果”；甜美多汁的靈山香荔，讓三訪欽州的齊白石留下了數百件“紅花墨葉”的作品。如果實在難以抉擇，干脆直接來一份混著各種腌漬蔬果和槐花粉的酸嘢，酸甜苦辣，盡顯欽州人的百味哲學。

食物的氣質與地理環境相呼應，也與當地人的脾氣秉性相契合。食在欽州，仿佛游走在古老與現代之間、質樸與繁華之間，最終隱入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