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維護國家安全提供強大科技支撐

袁宏永　陳建國　黃麗達

袁宏永

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國家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獲得者，公共安全應急技術國家地方聯合工程實驗室主任。現任清華大學公共安全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國家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公共安全應急平臺技術國家地方聯合工程實驗室主任，清華大學合肥公共安全研究院執行院長。長期從事城市綜合安全風險辨識、災害監測預警、應急技術與國家科技與資源安全研究工作，突破了多項災害探測核心技術，創新了獨具特色的事件鏈預案鏈與應急一張圖相結合的綜合應急技術和方法。

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列專章論述“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堅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指出國家安全是民族復興的根基，社會穩定是國家強盛的前提。

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框架下，科技安全既是國家安全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又是支撐國家安全的重要力量和技術基礎，社會經濟的發展與創新，軍事科技的進步與強大，新業態萌發與形成，甚至是現代社會文明的形塑等，無不與科技安全息息相關。

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

當前，傳統與非傳統安全挑戰疊加共振，國內與國際安全風險傳導聯動，我國國家安全環境更趨復雜嚴峻，中國式現代化面臨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也面臨著來自內外部的風險挑戰。唯有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堅持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推進國家安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才能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根本保障。

“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是黨中央統籌發展和安全、協調推進構建新發展格局和新安全格局、實現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動態平衡的宏大戰略。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國正處于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機遇之下，仍存諸多重大挑戰。全球氣候變化、城市及城市群快速發展使得巨災重災日益突出，各種黑天鵝、灰犀牛事件隨時可能發生，對國家長治久安、人民安居樂業造成巨大沖擊。加快構建新安全格局，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從“健全國家安全體系，增強維護國家安全能力，提高公共安全治理水平，完善社會治理體系”四個方面發力。健全國家安全體系，是從戰略高度、以全局視角綜合建構新安全格局的首要任務，可以包括“領導體制、法治體系、戰略體系、政策體系、風險監測預警體系、國家應急管理體系、國家安全保障體系、國家安全防護體系、公共安全體系、社會治理體系、國家安全教育和人才培養體系、國家安全創新體系”等諸多方面。

科技安全是起點

從廣義上講，科技安全是在一定的社會環境條件下，特別是國際大環境中以國家價值準則為依據的對科技系統與相關系統相互作用所決定的國家安全態勢的一種動態描述。一個國家的科技安全體現了該國國家能力的四個方面：一是國家利益免受國外科技優勢威脅和敵對勢力、破壞勢力以技術手段相威脅的能力；二是國家利益免受科技發展自身的負面影響的能力；三是國家以科技手段維護國家安全的能力；四是國家在所面臨的國際國內環境中保障科學技術健康發展以及依靠科學技術提高綜合國力的能力。

科技安全涵蓋核心技術、科技人才、設施設備、科技活動、科技成果、成果應用安全等多個方面。

科技安全與國家安全諸多領域之間存在著觸發、傳導、擴散、耦合連鎖、協同演化等復雜關系，例如當前的軍事沖突和局部戰爭，很大程度上已經是國家之間從航天、航空、網絡、材料、能源、海洋、人工智能等領域科技實力的全方位較量。隨著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在國家安全這個大系統中，政治、國土、軍事、經濟、文化、社會、網絡等其他國家安全要素都已經離不開科學技術的支撐，科技安全的狀態在很大程度上也在影響著其他國家安全要素的狀態。科技安全是支撐和保障其他領域安全的力量源泉和邏輯起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只有把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掌握競爭和發展的主動權，才能從根本上保障國家經濟安全、國防安全和其他安全。”

強化科技支撐國家安全體系化能力

當前階段我國科技安全面臨的主要挑戰從內部看是部分尖端科技相對落后，從外部看是面臨打壓。

我國目前在尖端科技產業的核心技術對國外的依賴度很高。第一，高端發動機技術差距較大。不僅航空發動機如國產大飛機C919有美國企業的合作，中國能夠獨立完成的只有機身部分，連呼吸機發動機都有一定差距。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國是生產呼吸機最多的國家，但關鍵零部件并沒有研制出來，要從別的國家買。第二，高端數控機床基礎薄弱。機床被譽為工業之母，是制造業的重中之重，其中最高端的數控機床被日本、德國、瑞士等國家壟斷，已成為嚴重制約我國向制造強國邁進的卡脖子問題。2019年我國高端數控機床國產化率僅約7%，數控機床每年進口數量超過1萬臺，金額已接近30億美元。第三，高端新材料供給不足。根據工信部2019年的報告顯示，我國新材料產業還有32%的關鍵材料處于空白狀態，需要進口關鍵新材料達52%，尤其是智能終端處理器、制造及檢測設備、高端專用芯片領域，進口依賴度分別達70%、95%、95%，存在巨大的國產化空間，材料強國之路任重而道遠。

外部方面，通過外部平衡和替代雖然能一定程度上彌補美國對華技術封鎖，但信息與技術交流的阻斷必然會遲滯中國企業技術學習和研發的速度，阻礙中國高科技領域的發展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短期內危機很難化解。

新一輪科技革命推動產業變革，給科技安全帶來了換道機遇。進入21世紀以來，全球科技創新進入空前密集活躍的時期，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重構全球創新版圖、重塑全球經濟結構。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新興技術快速發展并廣泛應用，科技創新的滲透性、擴散性、顛覆性特征正在深刻改變人類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重塑經濟發展方式，新能源汽車、風電和光伏、5G、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類腦計算、量子計算等一些具有全局性、長遠性重大影響的產業競爭新賽道已經浮現。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必須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新賽道上還未有國家形成絕對的技術壁壘，從換道機遇來看我國具有后發優勢，更易適應新的技術范式。我們既要全球視野謀劃布局、搶抓新機遇，又要看到可能面臨的惡意圍堵打壓的風險，做好應對各種風險挑戰的準備。具體而言，需要加強以下幾點：

第一，依靠自主研發，加強高端科技產業支持力度。

中國需要新的科技立國戰略準備，更多依靠自主研發，自力更生，堅持科技發展自主可控的基本原則。無論美國對我國的高端科技產業策略發生如何變化，即使是美國政府允許相關芯片供貨，我們都應該提高科研投入，做好頂層設計，重視人才培養，堅定不移地加快國產化替代步伐。

首先，我國應長期而且不遺余力地支持基礎研究的發展。目前，我國每年的基礎研究投入占總國內R&D投入的比例相較美國等發達國家具有很大差距（美國約15%，我國約6%），基礎研究投入比已經遠遠不適應我國當前的科技發展階段。只有保障好我國的基礎研究發展，才有可能在未來攻克一項又一項技術瓶頸，這是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政策舉措。

其次，我國的R&D從業人員占全國總人口的比例相比美國、日本、韓國、以色列等科技強國，還有很大的差距（我國每百萬人中R&D從業者約2000人，美國4000-5000人，韓國、以色列等國約7000-9000人）。這顯示我國的科技人才數量比例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然而現在，我國仍然沒有提高科技從業者人口比的跡象，科研平臺缺乏、人員編制飽和，導致大量的博士找不到可以發揮自己科研才能的機會。因此，我國急需重新評估目前的科研人員招聘政策對我國高科技產業發展的長期影響。

最后，對于高科技產業的創業者和投資者，國家應當從資金和政策上予以大力支持，扶持新企業的發展，消除從業者的后顧之憂。例如，在風險投資方面，以色列政府扮演著重要角色，政府基金與外資基金共建運作了亞澤馬基金，該基金堅持“不盈利”的原則，很大程度上解決了企業早期的融資問題。

第二，繼續有原則地穩定中美大國關系，開展高科技領域合作。

中美關系的穩定依然是我國科技安全的重要保障，因此中國應該在堅持自己外交原則的同時，發展穩定、合作的中美關系，特別是兩國的科技交流與合作，對促進人類科技進步有巨大裨益。另外，考慮到美國當前的科技領先地位和我國高科技產業對美國技術的依賴狀態，我國應當力促中美關系平穩發展，并促進中美科技交流。

在對待美國之外的其他國家方面，應以更大決心和勇氣推動新一輪改革開放，以多邊合作應對單邊挑釁。增強與其他國家在高端科技產業上的合作關系，尋求除美國之外的產業鏈閉環協作模式。加快發展與其他國家的經濟聯系，向其他國家進一步開放市場，建立起中國主導或者深度參與的國際經濟合作平臺，繼續深化推進“一帶一路”倡議，更堅定地推動全球化，將成為中國進一步崛起的重要契機。

第三，充分發揮科研舉國體制，加強國內科研環境的建設。

國家是重大科技創新組織者，在確定科技創新方向和重點、著力解決制約國家發展和安全的重大難題方面具有明顯比較優勢。要以國家戰略性需求為導向優化國家創新體系整體布局，強化以國家實驗室為引領的戰略科技力量。重組國家重點實驗室體系，推進科研院所、高等學校和企業科研力量優化配置、資源共享。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新型舉國體制，打好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集聚力量進行引領性科技攻關。一方面，加大基礎研究投入，強化基礎學科建設，發揮好重要院所、高校的國家隊作用，重點布局一批基礎學科研究中心，優化學科布局和研發布局，推進學科交叉融合，完善共性基礎技術供給體系。另一方面，聚焦產業鏈關鍵環節，以關鍵共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顛覆性技術創新為突破口，瞄準人工智能、量子信息、集成電路、生命健康、腦科學、生物育種、空天科技、深地深海等前沿領域，實施一批具有前瞻性、戰略性的國家重大科技項目，引導產業鏈上下游聯合攻關。

強化科技戰略支撐，必須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引導資源向創新主體集聚。加強科學研究與市場應用的有效銜接，支持產學研協同，促進產業鏈、創新鏈、生態鏈融通發展。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提高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法治化水平，以高標準的知識產權保護推動科技成果高效率轉化。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作用，支持企業牽頭組建創新聯合體，承擔國家重大科技項目；發揮企業家在技術創新中的重要作用，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對企業投入基礎研究實行稅收優惠；發揮大企業引領支撐作用，支持創新型中小微企業成長為創新重要發源地，加強共性技術平臺建設，推動產業鏈上中下游、大中小企業融通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