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黃人

孫培娜　任健

時 間 現代

地 點 黃河大堤上

人 物 老 黃 男，54歲，黃河山東段修防工

老 何 女，53歲，老黃妻子

黃河寧 男，28歲，老黃兒子

[幕啟。

[黃河水奔騰流動的畫面。

[老黃身穿救生衣，手拿鐵鍬，站在堤壩上。

老 黃 （打電話）喂，河寧啊，我說你走到哪了？（放下鐵鍬）

[黃河寧幕后音：“爸，我這馬上就到了，什么事呀，這么著急讓我回來？”

老 黃 （打電話）我跟你說啊，河寧，你爸我現在就站在黃河大壩上，你要再晚回來一會兒，那你就只能看到大壩，看不到你親爸了！

[黃河寧幕后音：“爸、爸，你千萬別想不開呀！”

老 黃 （打電話）行了，我掛了！

[黃河寧幕后音：“爸，電話可以掛，你人可千萬不能掛啊！”

老 黃 （掛掉電話）搞定！（從壩上下來）

老 何 （拎著飯盒上）你個死老頭子，剛才我都聽見了，你嚇唬孩子干啥？

老 黃 這小子你還不了解呀，我要不嚇唬嚇唬他，他能回來啊？

老 何 那你這著急忙慌地把我們都叫到大堤上，啥事呀？（放下飯盒）

老 黃 啥事？召開緊急家庭會議。這事絕對不能兒戲，至于會議內容是啥——（湊到妻子面前，故意地）兒子不到暫時保密！

老 何 你這老頭子一天神神道道的，趕緊吃飯！

老 黃 吃過了。

老 何 蒙誰呢？一到汛期，這洪峰沒來，你先瘋了，覺也不睡，飯也不吃……

老 黃 行啦行啦，待會兒再吃，你在這兒等兒子，我去壩底檢查一下水位！（把帽子摘下來順手遞給老何）

老 何（接過帽子）你小心點兒！

老 黃 放心吧，都當半輩子修防工了，有數！

老 何 （擔心地往壩下觀望，又囑咐道）慢點兒！

[老黃下到壩下。

[河寧幕后喊：“爸、爸，我回來了！”

老 何 （聞聲轉身，兩手端著老黃的帽子）河寧回來了。

黃河寧 （急匆匆上場，盯著母親手里的帽子）媽，我爸呢？

老 何 下去了！

黃河寧 （抓過帽子）啥，下去了？（哭）哎呀，我的爸爸呀，兒子來晚了一步啊，你咋就這么想不開啊！（捶胸頓足，痛哭流涕）

老 何 河寧你這孩子說啥呢？

黃河寧 媽呀，你咋就這么狠心呢，我爸都跳黃河了！（跺腳）

老 黃 （爬上）誰跳黃河了？

黃河寧 （嚇得連連倒退，又驚又喜）爸！真的是你呀？（上前給父親戴上帽子）

老 黃 有病吧你，在城里混了幾天，連親爹都不認識了？（脫下救生衣）

老 何 你個死老頭子，要不是你剛才打電話嚇唬孩子，他能這樣嗎？

老 黃 我怎么嚇唬他了？

黃河寧 你不說我要晚回來一會兒，就只能見到大壩見不到親爸了嗎？

老 黃 對呀，我去壩底檢查水位，你可不就見不到我了嘛！再說了，我不和你玩點兒語言藝術，你能回來得如此迅速？

黃河寧 您可真是我親爸呀！

老 黃 你這話沒毛病，你媽能做證（摟老何）。

老 何 行了、行了，沒個正形。兒子也回來了，有啥話快說！

老 黃 今天叫你倆來，主要是召開一個緊急家庭會議！

黃河寧 開家庭會議怎么不叫我哥？

老 黃 你哥是公司主管，人家忙著呢！

黃河寧 我也忙啊！

老 黃 你忙啥呀，整天拿著個手機到處直播，不是胡吃就是海喝，為了幫人家宣傳食品，滿嘴瞎話亂跑火車！

老 何 你不懂別瞎說，孩子做的那叫——吃播！

老 黃 說好聽點兒叫吃播，說不好聽就叫吃貨！

黃河寧 媽，你聽聽，哪有親爸這樣說親兒子的？

老 何 老黃，你有事抓緊說事，沒事我和兒子回家了——（對河寧）今天我給你燉黃河大鯉魚！

黃河寧 漂亮！走走走，回家回家！（拉著母親往下走）

老 黃 坐下，我這會還沒開呢！

黃河寧 回家開去唄！

老 黃 廢話，現在是汛期，我能走得開嗎？

黃河寧 行行行我廢話，就在這兒開！

[母子倆坐下。

老 黃 今天開會主要宣布一件大事。

[母子倆看手機，根本不看老黃。

老 黃 這修防工啊，我是干不了了！

老 何 （眼睛盯著手機，心不在焉地）你不是沒到退休年齡嗎？

黃河寧 （盯著手機，附和道）對啊！

老 黃 前兩天單位組織做了次體檢，結果非常不好——

[母子倆同時把頭抬起來，緊張地看著老黃。

老 黃 醫生讓我做好思想準備！

老 何 （起身沖過去）啥？老頭子，你可別嚇唬我呀！

黃河寧 （也沖過去）爸，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呀！

老 黃 你們看我像是開玩笑嗎？

老 何 （哭）老頭子你咋這個命啊！辛苦半輩子一天福沒享啊！

黃河寧 （哭）蒼天無眼啊！爸，兒子還沒來得及在你身邊盡孝啊！

老 黃 打住打住打住，我說你倆干啥呢？這是要把我送走啊？

老 何 你不是說醫生讓你做好準備嗎？

老 黃 醫生說我這腰肌勞損有點嚴重，讓我做好提前退休的思想準備！

黃河寧 爸，你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呀？這一會兒工夫你都晃我兩回了。

老 黃 我是實話實講，是你們愿意多想！

老 何 你可嚇死我了，不就是提前退休嘛！

老 黃 這事兒還小啊？提前退休！

黃河寧 （仰天狂喜）蒼天有眼啊！爸你可算是退休了，就你這破工作退休等于重生啊！（邊唱邊跳）今天是個好日子……

老 何 （過去摸兒子的腦袋）兒子，你沒事兒吧？

黃河寧 我沒事兒。媽，咱得好好慶賀慶賀！

老 何 必須慶賀！

[母子二人熱烈地談論著。

老 黃 對，必須慶賀，慶賀我退休回家，同時也慶賀河寧接班上任！

黃河寧 （大驚）啥？

老 何 接班上任？

老 黃 沒錯，這不單位正在招工嘛，我就給河寧報了名，只要河寧把表一填，就很有可能順利接班。

黃河寧 爸，你意思是讓我去你們單位應聘河道修防工？

老 黃 對呀！你上中專學的水利，正好專業對口。

黃河寧 爸，你是腰肌勞損還是腦袋受損啊？

老 黃 什么意思？

黃河寧 我放著好好的事業不做，跑你這兒來當個修防工？

老 黃 修防工怎么了，再說了你那算什么事業呀？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吃成什么樣了？

黃河寧 您也不用看不起我，沒準哪天我就能成為一名網紅！

老 黃 河寧啊，聽爸的，你就別做夢當網紅了，回來踏踏實實學防洪吧！這畢竟是你的專業呀！

老 何 河寧啊，其實我覺得你爸說得也挺有道理，再說了你天天在外面糟踐自己的身體，媽也心疼啊！

黃河寧 媽，你們就別勸了，我寧肯做吃播撐死，也不會回來當修防工讓人笑話死！

老 黃 （踹河寧一腳）不是，當修防工怎么就讓人笑話了？

黃河寧 你知道別人都怎么說你們修防工嗎？

老 黃 怎么說？

黃河寧 遠看像要飯的，近看像挖碳的，走到跟前仔細一看，才知道是黃河修防段的！

[老何在一旁捂嘴笑。

老 黃 嘿嘿，這是老百姓對咱黃河修防工的褒獎！

黃河寧 喲喲喲，還褒獎？就你們巡巡邏站站崗，大堤上邊走過場，防患未然天天講，純粹是小題大做拿空餉。

老 何 （不樂意）熊孩子，胡說什么呢！

黃河寧 媽，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老 黃 河寧，你爸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黃河寧 不然呢？還說我做的不算事業，我直播是憑自己本事吃飯，我雖然啥飯都吃，（拿過飯盒，拍了拍）但就是不吃閑飯（把飯盒給老黃）。

老 何 臭小子，你——

老 黃 （止住老何，接過飯盒）你意思是你爸我這半輩子就是吃閑飯的，每天大堤巡邏就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我的工作可有可無唄？

黃河寧 爸，現在是信息時代科技發達，遙控器一拿，無人機上天智能化巡查，還要你們這幫人干啥？

老 何 河寧！

老 黃 臭小子，住了幾年城里就忘了自己姓啥！時代再進步科技再發達，也需要我們修防工一步一步實地勘查！河防在堤，守堤在人！咱得一代一代接茬干！

黃河寧 誰愛干誰干，反正我不干！我可不想跟你一樣，一輩子窩窩囊囊沒出息！

老 黃 沒出息？

黃河寧 對！沒出息！你這破工作，打死我也不干！

老 黃 好！小兔崽子，今天我就成全你！（拿起鐵鍬追打河寧）

黃河寧 （躲在老何身后）媽！媽！

老 何 （忙阻攔）老黃！老黃！

老 黃 你給我起開！（一把將老何拉開）你給我起開！（一個趔趄閃了腰）哎喲！

老 何 （忙攙扶）老黃！

黃河寧 （欲攙扶）爸！

老 黃 （疼得倒吸涼氣）別動！都別動！（慢慢坐下）

老 何 老頭子，咱們去醫院吧！

老 黃 沒事，沒事，坐一會兒就好了。

老 何 （怒對河寧）河寧，你把你爸都氣成啥樣了！

黃河寧 我——

老 何 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你也可以不接這個班，但你不能說你爸沒出息！

[感人的音樂起。

老 何 河寧，你太不了解你爸了！這三千多米巡堤路，他一天要走十幾個來回，鞋都不知道磨壞了多少雙！每年一到汛期，他就吃住在這大堤上，一發生險情，他扛著鐵鍬就往前沖！河寧啊，咱能在黃河邊上踏踏實實過日子，是因為有你爸這樣的人沖在前面、擋在前面呀！也許在你心里他啥都不是，但在我心里，他就是英雄！

老 黃 （起身）老婆子，我算什么英雄啊，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修防工！但是，咱守護的是母親河呀，只要咱們的母親河安寧，我這一輩子都光榮！

[音樂止。

黃河寧 爸，咱先去醫院吧！

老 黃 沒事，老毛病了，歇會兒就好了。

黃河寧 爸，剛才是我不對，給您道歉，咱趕緊去醫院！

老 黃 沒事，真沒事！

黃河寧 您都什么樣了還沒事，去醫院！

老 黃 現在是汛期，險情隨時有可能發生！

老 何 你都這樣了還咋搶險？

老 黃 輕傷不下火線，這是咱守黃人的本分！我不守黃河，誰守？

黃河寧 我守！

[《你是英雄》的背景音樂起。

[黑場，三人下。

[燈復明。

[黃河寧身穿救生衣，手拿直播桿，邊直播邊上，定點光跟隨。

[大屏幕播放直播間的畫面：修防工日夜巡邏、下水探石、搶修堤壩、風餐露宿。網友不斷發來鼓勵和點贊的彈幕。

黃河寧 各位網友大家好，還是我——黃河志愿者黃河寧，今天繼續在黃河大堤為大家直播黃河故事，感謝大家點贊！守好母親河，講好黃河故事，我們使命在肩，義不容辭！

[老何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黃上場，定點光跟隨，老黃拿出手機看河寧的直播。

老 黃 （高興地）老婆子，你快看，都給咱河寧點贊哪！

老 何 老黃，那是大家在給你點贊！

[音樂到達高潮。

[播放習近平總書記講話背景音：“既要謀劃長遠，又要立在當下，一張藍圖繪到底，一茬接著一茬干，讓黃河造福人民！”

[幕落。

責任編輯 姜藝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