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染紋樣傳承人的大地之歌

如果要用一種顏色來描繪榕江，那這3315平方千米的土地，就是藍的海洋。

山脊與荒野，河谷與村落，晝夜反復交織，板藍根隨雨露沙沙生長，最終幻化出藍靛，便是當地少數民族衣著上的底色。在榕江，藍從來不只是一種顏色，它是草木的精魂，是時間的落色之美。

一針一線，粗細互補，手藝與色澤鑲嵌在織物之上，紗的粗放，藍的鮮活，都是植物與植物的生命禮遇。新月時塑造藍，滿月時釋放藍，這是藍與大自然迎來送往的儀式。

當藍染與紋樣結合，手藝又改寫了人們的生活與歷史。都柳江水千年起落，民間技法緩慢進退，藍染與這里的山地和文明相伴相生，而作為藍染的部分，蠟染原本依附在器物之上，那些圖形和紋樣是族群的烙印，也是勞作的痕跡，在漫長且艱辛的演進中，它們相互襯托，值得被看見、被展示、被銘記。

惠水布依族楓香印染歷史悠久，布依語稱楓香染叫“傍典”，意思就是只要看見第一眼就很喜歡的花布。

雅水鎮小巖腳楊家楓香印染何時形成，目前還沒有準確的時限，但已知的傳承有140多年的歷史，根據我從民間收到的幾件楓香印染布料，可推算此前應存在歷史延續關系，其起源應該更早。

為什么楓香染在雅水鎮還能傳承至今呢？雅水鎮布依族村寨幾乎周圍長滿了楓香樹，在雅水鎮一帶的楓香樹分為紅葉楓香和綠葉楓香，能分泌出楓香油的楓樹木質為紅色，秋季樹葉發紅。取楓香油的方法類似割橡膠，用刀斧在楓香樹上砍出口子，楓香油便會流出，熬制、濾渣，再后續染色、脫脂。

我學習蠟染是受到奶奶的熏陶。

其實開始的時候是很抵觸的，覺得做蠟染浪費時間，特別是染色的時候臟兮兮的。但是奶奶就經常在小火爐邊畫蠟染，特別是冬天，在火爐旁邊溶蠟邊畫蠟，奶奶畫完以后會讓我幫她一起染色，時間久了以后就形成了一種習慣，慢慢的我自己就莫名地喜歡上了拿蠟刀。但是，真正能夠獨立完成蠟染作畫是在17歲的時候，偶然間發現了奶奶的一個紋樣特別好看，所以就把它畫下來了。奶奶的那個紋樣是最傳統的古老的紋樣《牛頭魚尾》，和現代紋樣有很大的區別，其含義是吉祥如意祝福的寓意，也是織金歪梳傳統圖騰紋樣。

我們苗族從十二三歲就開始學刺繡簡單的直線，懂得數紗學裙子的直線，第一是刺繡，第二是畫裙子的直線，第三畫裙子里的花紋。媽媽總是說裙子最重要的是花紋畫得好，直線畫得再好，但花紋畫不好裙子的成品就粗細不平，沒有規律。第四懸挑紗，第五學蠟染衣服里的花紋。

刺繡挑紗，蠟畫，整個過程就是修持人的靜心。

我從小就很喜歡擺貝苗族刺繡，后來跟叔媽學，通過勤學苦練已基本掌握了傳統的制作技藝，終于成為都柳江一帶有名的苗族百鳥衣制作人。

我是1996、1997年的時候，榕江縣第一個打凱里市場畫蠟的人，1990年的時候，我愛人就到處去各個寨收百鳥衣、收老的蠟染用品，差不多都收完了。

收購者說，不如你來畫，我拿去賣，我一點點畫到杭州美院的老師都來找我。

這10年里，有人訂蠟染，我就畫蠟染，沒有人訂，我就去做機繡服裝。

自己設計，然后機器繡。機繡好了，我再縫，這樣掙的錢比蠟染還要多一些。

陽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們苗寨的姑娘們，喜歡圍在寨中的大樹下，一起繡花，畫蠟染。

而像母親這樣的家庭主婦，可能早在姑娘時，很多繡片和蠟染片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更多時間是在牽紗、理紗、織布、摏捶亮布和織花帶等，以便能做出更多的衣服。

亮布衣服做好后，直接把繡片拼接上去就可以了。7歲以前，我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

因此，在7歲時，我能獨立繪蠟染紋樣，繡一些簡單的圖案。

我出生在被譽為“蠟染之鄉”的揚武鎮烏灣村。我7歲跟隨奶奶學習蠟染，記憶中每當畫蠟染的時候，奶奶右邊放著一個火盆，盆上放著一個破碗，在那畫蠟。7歲那年奶奶挑了一個好的日子，畫出5條直線不能是雙數，這就是我人生畫蠟染的啟動儀式。以后，每年暑假都準備好了布，就這樣畫了十多張才算可以用到服裝上。然而反過來畫花鳥魚蟲時，對蠟刀和蠟的控制就得心應手了，也因此奶奶離開的時候我還堅持畫蠟染，一半是愛好，一半是對奶奶感情的寄托。作為一名教師，我堅持把蠟染引進校園，一輩子堅持一件事不易，但是很有意義。

苗族沒有文字，我們就用蠟染、刺繡來代表文字。銅錢紋是為了紀念歷史，蝴蝶紋是為了紀念祖先。

我懂事就開始接觸蠟染和刺繡，從銅錢紋開始學。初學蠟染從畫衣服開始。我們納雍的蠟染主要就是畫衣服。畫衣服是數紗格子。畫銅錢紋的話也是要數紗，然后再去畫，因為每個圖案都是對稱的。所以我們都先用指甲打格子，用指甲劃出印痕出來，再用蠟畫上去。畫之前要先想好圖案。

我們的蠟染圖案不分婚前婚后，個人喜歡就可以了，人死了之后還要穿專門做的純手工純棉質的蠟染衣服。也有手工純棉質的刺繡衣服，這衣服通常是身體還健康時，自己給自己準備的。

媽媽說我們是從江西那邊遷徙來的，裙條和包浪的紋樣，都是為了紀念戰爭年代爬雪山、過草地?，F在蝴蝶媽媽 、鳥紋、魚紋是我們最常畫的紋樣。鳥紋也很常畫，鳥紋魚紋，鯽魚鳥。

從小我跟母親學蠟染，在蠟染工藝方面有很好的悟性，10多歲時就到凱里的蠟染廠上班，一直到現在，蠟染工藝設計、生產、制作都是我家的主要經濟收入。

我們古藺苗楓香染婦女，在農閑的時候喜歡拿出針線來繡花、織布、畫楓香染等等，似乎總有干不完的活，在這種文化的熏陶下，我自己從小就喜歡上這門古老的手藝，并且把它傳承下來。這張圖的邊角，畫的是石榴，石榴代表的是多子多福，生活美滿的意思。每次都是先把畫好的這一小塊楓香，先拿出來，然后調好溫水，就把這一小塊放到溫水里面浸泡，浸泡滲透以后再放在染缸里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