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審計需求：一個理論框架

【摘 要】 以經典審計理論為基礎，提出一個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軍隊委托代理關系分為合約類、監管類和資源類三種類型，前二者不存在審計需求，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存在審計需求。軍隊有多種具體情形的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由于人性自利，代理人可能產生代理問題，由于人的有限理性，代理人的次優問題可能被放大。為了應對代理人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委托人會推動建立針對這些問題的治理機制——軍隊治理機制。軍隊審計以審計固有功能成為軍隊治理機制的重要成員，可以定位于制衡機制，也可以定位于監督機制，還可以定位于監視機制，選擇不同的定位需要具備不同的條件。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人也可能有審計需求，一是將軍隊審計作為次優問題的揭示機制，二是將軍隊審計作為信號傳遞機制。

【關鍵詞】 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 代理問題； 次優問題； 軍隊治理機制； 軍隊審計需求

【中圖分類號】 F239；E23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3）22-0148-07

一、引言

軍隊是保衛國家主權、統一、領土完整、安全和發展利益的主要武裝力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軍隊建設需要花費巨額經濟資源，如何合理合法有效地使用這些經濟資源是軍隊建設的重要問題。軍隊審計作為具有糾偏功能的治理制度安排，對促進軍隊經濟資源的合法有效使用能發揮重要的保障作用，而這種保障作用真正發揮的前提是建構科學的軍隊審計制度。理論自信是制度自信的基礎，正確地認知軍隊審計的各個基礎性問題是科學建構軍隊審計制度之基礎。軍隊審計需求是軍隊審計最重要的基礎性問題之一，本文聚焦這個問題來探討。

軍隊審計需求的核心問題是“為什么要有軍隊審計”。現有文獻關于軍隊審計需求出現了委托代理觀和權力制約觀，但對軍隊審計委托代理關系的考慮過于粗略，并且未考慮代理人的審計需求。本文擬彌補上述缺憾，細化軍隊經濟中的委托代理關系，分別分析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審計需求，提出一個關于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以深化人們對軍隊審計需求的認知，并為科學建構軍隊審計制度提供理論參考。

二、文獻綜述

一些文獻專門研究軍隊審計需求，也有研究軍隊審計的文獻涉及軍隊審計需求，形成的觀點大致可以分為兩種類型，本文稱之為委托代理觀和權力制約觀，前者是主流觀點。

委托代理觀認為，軍隊經濟關系中因兩權分離而產生委托代理關系，這種關系中的代理人對委托人承擔了受托責任，由于信息不對稱等原因，代理人不一定能很好地履行其受托責任，審計是適應監督代理人履行受托責任而產生的。不同文獻的具體表述存在差異。例如，為使管理活動能夠按照軍事經濟最高管理階層的意圖正常進行，就必須在分解職能后的經濟管理主體之間，采用一個新的經濟管理協調機制，這就是軍隊審計的雛形[ 1 ]；軍隊在接受國家投入的軍費后，將其按照行政隸屬關系逐級向下進行分配，從而形成了自上而下逐級授權、自下而上逐級對上負責的多層次的委托—代理關系，代理人的一切活動都置于委托人的有效監督之下，軍隊審計可以發揮這種作用[ 2 ]；軍隊審計因受托責任的發生而發生，并隨受托責任的發展而發展[ 3 ]；審計作為獨立的經濟監督活動，是隨著受托經濟責任的產生而產生的[ 4 ]；所有者與軍隊之間的委托代理關系萌生的是所有者從軍隊外部雇用審計人員監督檢查軍隊履行受托經濟責任的狀況，即審計軍隊的需求，而軍隊內部高級管理者與低級管理者之間的委托代理關系則萌生了對軍隊審計的需求[ 5 ]；軍隊與國家之間、軍隊系統內部上下級之間構成委托代理關系，代理方為了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存在道德風險并可能發生逆向選擇行為[ 6 ]；軍隊審計是國家審計在軍隊中的延伸和特殊表現，這一定位為研究委托—代理關系下的軍隊審計提供了必要條件[ 7 ]；軍隊內部各單位、部門乃至個人也是不同分工、層層負責，廣泛存在著授權與履職的經濟責任關系，這正是軍隊審計產生和發展的適宜土壤[ 8 ]；軍隊審計獨立檢查受托經濟責任，并確保其實現和解除[ 9 ]；績效審計源于受托績效責任，績效審計是對被審計對象是否正確履行受托績效責任進行的評價[ 10 ]；審計是由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所產生的受托責任關系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結果[ 11 ]；軍委機關部門、軍種和戰區對中央軍委負有受托經濟責任，為了解除這一受托經濟責任，就需要由獨立的審計機構來鑒證軍事經濟資源經管責任中是否存在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 12 ]。

權力制約觀認為，軍隊經濟活動中獲得權力的人可能濫用權力，軍隊審計是適應制約權力濫用而產生的。不同文獻的表述存在差異。例如監督軍事經濟過程的組織者、軍事經濟活動的參與者、軍事經濟關系的承擔者的各種經濟行為，督促他們嚴格遵守軍事經濟生活行為規則[ 13 ]；軍事行政權力也不是絕對的權力，必須對其進行制約和監督，否則就會造成損失和產生腐敗，軍隊審計對軍事行政權力的制約和監督具有特殊的地位及不可替代的作用[ 14 ]；一些單位和部門人員財經法紀意識淡薄，有法不依、有章不循的問題比較突出，管理漏洞較多，相應滋生了各種違規違紀問題，甚至是嚴重的違法犯罪案件[ 15 ]；軍隊審計權由軍事統率權產生，而非由政府權力產生[ 16 ]；面對復雜易變、利益交織和綜合性高的采購工作收效甚微，探索集成的、高效的監督體系對軍隊采購治理至關重要[ 17 ]；一些領導干部產生敗德行為，或以權謀私，或無作為、濫作為，通過審計減少或消除委托人信息不對稱的劣勢[ 18 ]；以權謀私，濫用職權，甚至貪污腐化淪為腐敗分子的事情屢有發生[ 19 ]；由于雙方承擔的責任和風險明顯不對等，這種關系必然使個別領導干部萌生腐敗思想，出現以權謀私、權力尋租等問題[ 20 ]。

上述文獻顯示，委托代理觀已經貫通了經典審計理論，而權力制約觀沒有體現經典審計理論的邏輯。本文認為，軍隊經濟關系中的委托代理關系應該是一個鏈條，這個鏈條的多個環節可能存在審計需求，同時，代理人也可能存在審計需求。本文擬細化軍隊經濟中的委托代理關系，并分別從委托人和代理人的角度，提出一個關于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

三、理論框架

本文的目的是以經典審計理論為基礎，提出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首先梳理軍隊委托代理關系；其次分析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并在此基礎上，分別分析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審計需求；最后分析本文的觀點與現有觀點的關系，以進一步深化對軍隊審計需求的認知。

（一）軍隊委托代理關系

軍隊是需要使用經濟資源的，因為軍隊經濟資源在籌措、分配、使用和管理中產生了多種經濟關系，這些經濟關系的雙方存在某種程度的信息不對稱，因此，從信息經濟學的意義出發，這些關系都屬于委托代理關系[ 21 ]。然而，由于委托代理關系中的權責安排及矛盾解決機制不同，委托代理關系也可以區分為合約類、監管類和資源類三種類型。合約類是以完備合約為基礎的經濟關系，雖然這種關系中存在信息不對稱、激勵不相容和環境不確定，但是，由于存在完備合約，因此，解決矛盾的主要機制是司法訴訟，通常不存在審計需求。監管類委托代理關系中，雙方相互存在信息不對稱，也可能存在目標不一致，還可能存在環境不確定，但是，雙方必須嚴格按法律法規的要求行使權利或履行責任，這里的法律法規發揮了類似完備合約的作用，在實質上類似于合約類委托代理關系，也不存在審計需求。在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委托人基于自身利益考慮，給代理人提供資源，賦予很大的相機決策權，并提出要求代理人履行的職責，這種關系中存在信息不對稱、合約不完備、激勵不相容和環境不確定，因此，存在審計需求（隨后將具體分析）。

各國軍隊經濟資源的制度安排不同，因此，軍隊委托代理關系也不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國共產黨黨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預算法》《中國人民解放軍財務條例》等法律，我國軍隊委托代理關系的基本框架如圖1所示。

圖1中的10種具體情形的軍隊委托代理關系，其關系內容、委托人和代理人，歸納如表1所示。

圖1和表1中的10種具體情形的軍隊委托代理關系，可以分為四種類型：第一種是合約類委托代理關系，關系9和關系10屬于這種類型；第二種是監管類委托代理關系，關系4屬于這種類型；第三種是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關系1、關系2、關系3、關系5、關系6屬于這種類型，審計實踐中，并未開展基于關系1、關系2、關系3的審計；第四種是權變型的關系，關系7和關系8屬于這種類型，這兩種關系都是軍隊單位與軍工企業之間因武器裝備而形成的關系，通常都是以軍工項目為基礎，因此，這種關系也稱為軍工項目關系。軍工項目有兩種類型：一是較成熟的軍工項目，軍隊可以與軍工企業簽訂完備合約，此時，軍工項目關系就是合約類委托代理關系；二是探索性軍工項目，要么是不能確定該項目所要投入的資源，要么是該項目的最終產出具有不確定性，也可能是投入和產出都不能確定，因此，這類軍工項目的不確定性較大，軍隊無法與軍工企業簽訂完備合約，即使有合約，合約也無法事先約定投入或產出或投入與產出都無法約定，這些合約屬于不完備合約，此時的關系雖然具有合約的表相，但是，其實質是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概括起來，上述四種類型的關系，最終形成的委托—代理關系只有合約類、監管類和資源類三種類型，合約類、監管類中沒有審計需求[ 22 ]，那么，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為什么會有審計需求呢？本文分析這種關系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

（二）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

通常來說，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都具有兩個特征，一是自利，二是有限理性。自利并不是貶義，而是會計算自己的利益；有限理性表示人不是神仙，而是會犯錯誤的。一般來說，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人也具有兩個人性特征，即使其自利傾向及有限理性傾向會有所降低，但并不能排除這種傾向的存在。下面，分別從人性自利和有限理性這兩個角度分析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

代理問題是指委托代理關系中，代理人由于是為委托人做事，其做事的努力程度、資源消耗及產出與為其自己做事所產生的差距，通常表現為努力程度降低、消耗增加和產出減少。很顯然，代理問題是由于具有自利傾向的代理人的故意行為而產生的自我利益追究行為，也稱為機會主義行為。那么，代理問題為什么會產生呢？

首先，代理人具有自利傾向，因此，其追求的目標可能與委托人存在差異，這就產生了激勵不相容。激勵不相容是代理人機會主義行為產生的動機，沒有激勵不相容，代理人追求的目標與委托人完全一致，就不會產生代理問題。

其次，代理人即使具有機會主義行為的動機，如果不存在信息不對稱，代理人的所作所為都為委托人所知曉，在這種情形下，委托人很有可能發現代理人的代理問題，從而抑制或制止這種行為。但是，在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充分授權是其基本特征，因此，代理人一定是具有信息優勢的，代理人掌握的許多信息是委托人所不掌握的，正是由于信息不對稱，為代理人的代理問題提供了掩護。

再次，即使存在激勵不相容、信息不對稱，如果委托人能夠與代理人簽訂完備的合約，則委托人可能通過合約來約束代理人的機會主義行為或代理問題。但是，在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委托人要給代理人充分授權，因此，必須賦予代理人充分的裁量權，在這種情形下，對軍隊經管責任履行中的可能問題是無法完備地預料的，當然，這種充分授權也是為了委托人的利益，并不是委托人對代理人的盲目信任，如果事先約定各類事項，可能嚴重地約束了代理人的行為，進而使得其無法履行委托人所要求的職責。通常來說，合約不完備是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的一個典型特征，軍工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也是如此。也正是因為合約不完備，因此，無法通過合約來事先約束代理人的代理問題。

最后，即使存在激勵不相容、信息不對稱和合約不完備，委托人還可以通過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產出來判斷其履行責任的努力程度，進而判斷其是否存在代理問題。但是，這種判斷的前提是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產出只受代理人努力程度的影響。而客觀現實中，除了代理人的努力程度外，影響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產出還有其他因素，這些因素總稱為環境因素，所以，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產出受到代理人努力程度和環境因素的共同影響。如果環境因素是確定的，則環境因素對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產出的影響也是確定的，因此，代理人努力程度的影響依然是確定的，委托人就可以在此基礎上判斷代理人是否存在代理問題。但是，客觀現實是環境因素具有不確定性，一是環境因素的多少在變動中，二是各種環境因素的狀況也在變動中，正是因為環境具有不確定性，導致委托人無法通過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產出來判斷代理人是否存在代理問題。

正是由于激勵不相容、信息不對稱、合約不完備和環境不確定的同時存在，代理人的機會主義行為或代理問題就出現了。

以上從人性自利的角度分析了軍隊經管責任履行中的代理問題。下面，分析軍隊經管責任履行中的次優問題。所謂次優問題是指代理人未能做出當時條件下的最優選擇，產出的減少、投入的增多等都是次優問題的表現。與代理問題相比，在表現形式上二者不一定有差別，經常是相互交織，無法分清是代理問題還是次優問題，但是，二者的產生原因是有差別的。代理問題是代理人的故意而產生的，次優問題是代理人的非故意原因而產生的，其根源是代理人的有限理性。次優問題本身與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無關，人們即使是自己為自己做事，也會犯錯誤，因此，次優問題是人類社會普遍存在的，但是，在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由于信息不對稱、合約不完備和環境不確定的同時存在，代理人可能會更加放膽而為，因此，次優問題可能會被放大。

綜合上述分析，在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由于代理人的自利，可能產生代理問題，由于代理人的有限理性，可能放大次優問題。無論是代理問題還是次優問題，都會對軍隊經管責任的履行產生負面影響，那么，怎么辦呢？

（三）軍隊審計需求：委托人視角

為了應對代理人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委托人會推動建立針對代理人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治理機制（本文稱之為軍隊治理機制），制衡機制、激勵機制、透明機制、監督機制和監視機制通常是這套治理機制的主要成員。制衡機制是在代理人履行其軍隊經管責任的業務流程上嵌入應對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措施，通過這些措施來及時發現業務流程中前置環節所發生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制衡機制由于嵌入了業務流程，其效果較好，但是，由于是在業務流程中增加了一個環節，因此，會影響業務流程的效率，并且要持續運行，成本較高；激勵機制是通過一些制度設計，使得代理人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實現委托人的目標，其目的是減少代理人的激勵不相容，通常是將代理人的自身利益與委托人所希望的軍隊經管責任履行結果相關聯，通常需要較高的激勵成本；透明機制是增加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中的透明度，減少代理人的信息優勢，從而抑制其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監督機制與制衡機制相對應，它是在代理人履行其軍隊經管責任的業務流程之外設置應對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措施，通常對已經履行完業務流程的事項進行檢查，發現其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因此，不會影響業務流程的效率，并且可以選擇性地進行檢查，成本較低，但是，由于是在業務流程完成之后，并且是選擇性地進行檢查，效果不如制衡機制；監視機制是對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的相關制度（包括業務流程）進行檢查，以發現其設計缺陷和運行缺陷，并推動對這些制度缺陷進行整改，這種機制促進履行軍工經管責任的制度得以完善，因此，效果較好，成本也不高，但是，如果制度基礎較差，或者是發現的制度缺陷不能得到整改，則這種機制的效果就較差[ 23-24 ]。上述五種治理機制各有利弊，委托人推動建立針對代理人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治理機制，其目的是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治理效果的要求，因此，通常會選擇各種治理機制的組合，而不是單一的治理機制。

問題的關鍵是，軍隊審計在何處呢？通常來說，人們不是為審計而審計，軍隊審計也是如此，軍隊審計只能以其審計的固有功能在軍隊治理機制中發揮作用，也就是在應對代理人履行軍隊經管責任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中發揮作用。那么，審計的固有功能是什么呢？根據經典審計理論，審計固有功能是鑒證，也就是對既定事項與既定標準是否相符做出判斷[ 25 ]，軍隊審計的固有功能也是如此。在這個固有功能的基礎上，基于軍隊的現實需求，軍隊審計具有鑒證、評價、服務和責任追究審計職能。基于軍隊審計的這些職能，在軍隊治理機制中，軍隊審計有三種可能定位：定位于制衡機制、監督機制、監視機制，下面分別分析。

選擇之一是定位于制衡機制。這是將軍隊審計嵌入軍隊經管責任履行的業務流程中，對前面各步驟已經完成的事項進行檢查，及時發現其中的錯誤或不當，需要注意的是，軍隊審計并不履行新的職能，履行的唯一職能是對前面各環節已經完成的事項進行檢查，如果履行了新的職能，也就是推進業務流程往前走，就超出了審計的固有功能。軍隊審計定位于制衡機制時，審計成本較高，也會拉長整個業務流程，但是，抑制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效果較好。因此，通常來說，不宜將軍隊審計定位于制衡機制，只有在業務流程中的其他治理機制難以達到抑制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效果時，才考慮將審計作為增加的應對措施，一旦其他治理機制能更加有效地應對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審計應該及時從制衡機制中退出。

選擇之二是定位于監督機制。就是通過軍隊審計對已經履行完業務流程全部環節的事項進行檢查，以發現業務流程履行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這屬于事后審計；也可能選擇對已經履行完部分業務流程的事項進行檢查，以發現其中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這屬于事中審計；也可能對業務流程的履行進行同步監督，這屬于跟蹤審計。很顯然，審計時機與業務流程履行的時間相關越大，審計效果越會受影響，但是，審計成本也會降低。整體來說，監督機制是在業務流程之外進行的，同時，對于特定的事項是否進行審計，具有可選擇性，因此，軍隊審計定位于監督機制的效果不如制衡機制，但是，審計成本會大為降低。通常來說，當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并不很嚴重時，審計作為監督機制是較為適宜的，既有一定的效益，又沒有花費較高的成本。

選擇之三是定位于監視機制。就是通過軍隊審計對代理人履行其軍隊經管責任的制度（包括業務流程）進行檢查，及時發現軍隊經濟制度存在的設計和執行缺陷，并推動對這些制度缺陷的整改。由于軍隊經濟制度是代理人履行其軍隊經管責任的制度基礎，通常來說，軍隊經濟制度越健全，代理人越可能良好地履行其承擔的軍隊經管責任。由于良好的制度為代理人履行責任奠定了基礎，因此，軍隊審計定位于監視機制，效果通常較好，并且可以有針對性地選擇一些制度進行審計，所以，審計成本也是可以控制的。整體來說，軍隊審計定位于監視機制具有較好的成本效益性。但是，如果軍隊經濟制度缺陷過多，或者是對于發現的制度缺陷不能整改，則軍隊審計定位于監視機制就難以發揮作用。

（四）軍隊審計需求：代理人視角

以上分析了軍隊資源委托代理關系中的委托人之審計需求，在此特殊情形下，這種關系中的代理人也可能存在審計需求，主要有兩種情形：

情形之一是代理人不存在激勵不相容。此時，代理人追求的目標與委托人一致，通常不會產生代理問題。但是，代理人仍然是有限理性，因此，仍然可能產生次優問題，這對代理人良好地履行其承擔的軍隊經管責任也會產生負面影響，代理人可能希望通過審計來揭示其履行軍隊經管責任中發生的次優問題，以促進其更好地履行這種責任，此時，代理人將軍隊審計作為揭示機制。

情形之二是無論代理人是否存在激勵不相容，在信息不對稱、合約不完備和環境不確定的條件下，代理人可能將審計作為信號傳遞機制，將代理人選定的信號傳遞給利益相關者，以影響他們做出對代理人有利的決策。

（五）本文的觀點與現有觀點的關系

以上梳理了軍隊委托代理關系，分別分析了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審計需求，提出了一個關于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下面分析這個理論框架與現有文獻之觀點的關系，以進一步深化對軍隊審計需求的認知。

現有文獻關于軍隊審計需求的觀點有委托代理觀和權力制約觀。委托代理觀認為，軍隊經濟關系中，因兩權分離而產生委托代理關系，這種關系中的代理人對委托人承擔了受托責任，由于信息不對稱等原因，代理人不一定能很好地履行其受托責任，審計是適應監督代理人履行受托責任而產生的。本文提出的理論框架也是以軍隊委托代理為基礎，因此，與現有觀點具有實質上的一致性。但是，本文擴展了現有觀點：一是在梳理軍隊委托代理關系的基礎上，將其分為合約類、監管類和資源類，明確提出，只有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才存在審計需求；二是以人性自利和有限理性為基礎，分析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及其治理機制，在此基礎上，分別就委托人和代理人來分析各自的審計需求。

權力制約觀認為，軍隊經濟活動中，獲得權力的人可能濫用權力，軍隊審計是適應制約權力濫用而產生的。這種觀點看似有道理，但是，權力為什么會濫用？因為是別人賦予的權力，也就是通過委托代理關系得到的權力才會被濫用，所以，權力制約觀對審計需求的最后解釋與委托代理觀一致。

四、結論

軍隊審計作為具有糾偏功能的治理制度安排，對促進軍隊經濟資源的合法有效使用能發揮重要的保障作用。本文細化軍隊經濟中的委托代理關系，分別分析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審計需求，提出一個關于軍隊審計需求的理論框架。

因軍隊經濟資源的籌措、分配、使用和管理而產生了多種經濟關系，這些關系中都存在某種程度的信息不對稱，屬于委托代理關系，可以區分為合約類、監管類和資源類三種類型，合約類、監管類委托代理關系中不存在審計需求，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存在審計需求。

軍隊有多種情形的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共中央與中央軍委、全國人大與國務院、全國人大與中央軍委、中央軍委與軍隊各大單位（軍委機關、軍種、戰區）、軍隊各大單位與各級部隊的關系，以及各級部隊上下級之間的關系，都屬于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審計實務中，未開展前三種情形的審計）；軍隊各大單位與軍工企業的關系，通常都是以軍工項目為基礎，因此，也稱為軍工項目關系。當軍工項目的不確定性程度較低時，軍工項目關系是合約類關系，當軍工項目的不確定性程度較高時，軍工項目關系就是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

在各種具體情形的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由于人性自利，可能會產生激勵不相容，在信息不對稱、合約不完備和環境不確定的條件下，代理人可能產生代理問題；同時，由于人的有限理性，代理人的次優問題可能被放大。

為了應對代理人履行其承擔的軍隊經管責任中可能出現的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委托人會推動建立針對代理人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的治理機制，這就是軍隊治理機制；軍隊審計以審計固有功能成為軍隊治理機制的重要成員，可以定位于制衡機制，也可以定位于監督機制，還可以定位于監視機制，選擇不同的定位需要具備不同的條件。

軍隊資源類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人也可能有審計需求，情形之一是代理人不存在激勵不相容，將軍隊審計作為次優問題的揭示機制，希望通過審計來揭示其履行軍隊經管責任中發生的次優問題，以促進其更好地履行這種責任；情形之二是代理人將軍隊審計作為信號傳遞機制，將代理人選定的信號傳遞給利益相關者，以影響他們做出對代理人有利的決策。

本文的研究啟示，軍隊審計來到這個世界上是有其內在邏輯的，人們不是為審計而審計，而是為了應對代理問題和次優問題，或者是傳遞沒有這些問題的信號，同時，軍隊審計有多種定位，而不同的定位是以一定的環境條件為基礎，錯誤地選擇軍隊審計定位，良好的審計效果也就失去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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