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開莊子的門

王曉文

趙莊村南有三間土坯房，一圈籬笆墻，叩開莊子的門，他不在。我慕名而來，本想與他暢談，以尋求生命的真相?？上?，他不在。

獨自在他的院子里悠閑，品味他所處空間的大自在。莊子真的在這里住過嗎？

“你錯了！”有個聲音對我說。我循聲望去，原來是池中的魚。“我可以證明莊子在這里住過，因為我是他筆下碧波中快樂的魚。他把他自己留下了。他仍沒有想起他怎么會知道惠施是快樂的。實際上他沒有去想，因為那不重要……”原來這便是與莊子嬉戲過的魚，水里岸上自由地穿梭。

“他留下的是自己，帶走的卻是我?！辈恢螘r，肩上停了一只蝴蝶?！拔揖褪撬?，他就是我。我們在花間大笑，讓后人困惑良久。其實只有我們知道，變就是不變，不變就是變。莊周記憶里飛翔的感覺，是我傳達的信息，因為只有他才能懂得去與留、是與不是的虛無。”蝴蝶飛離了我的肩，在空中翩翩飛舞。地下天上，是莊子輕快的舞翅。一只龜慢騰騰地爬過來，身上沾滿了泥?！澳闶枪倮?？”它問。“不，我不是，和你一樣不是?！薄昂玫煤?，清爽得很。莊子曾以我為喻，逃離了污濁官場，要不哪能‘曳尾涂中，如此快活！哈哈，真正的泥沙并不臟。其實這與生死是一樣的道理，死本身并非什么重大或可怕的事，但過分糾纏于生死的概念，把死看得很恐怖，就會玷污生死的分量。其實生死本無差別，失去與擁有本無差別?？匆娢业臍ち藛?？他們問我是不是覺得太笨重。很可笑，我怎么會覺得笨重？我早已忘記了那是殼，而把它當成了連帶我血肉的肢體。大自然是莊子的殼，他早已與大自然融在一起了，無論生死，他都存在于自然之中，只是形式不同罷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大鵬鳥飛過，落下些許羽毛。它低頭俯視我：“莊子不是理想中的至人、神人、圣人，他只是在去留之間徘徊又忘了為何徘徊的凡人罷了！”

“一個事物不見了，它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于這個世間。一切都沒有消失，所以一切也從未存在過。”我猛然發(fā)覺，我犯下了一個可笑的錯誤！我居然在這里等莊子回來，我居然以為只有這里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天地間，無限寬廣與博大。他無處不在。蝴蝶是他，魚是他，龜是他，大鵬鳥也是他……他以最自由的形式存在，以永恒的形式與我對話。

我終于明白，我叩開的不是一扇門，而是莊子往返于兩千多年的神游，是我與莊子心靈的交融。

（選自《思維與智慧》，有刪節(jié)）

讀美文·話寫作

作者采用虛擬的手法，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把莊子充滿哲理的寓言故事加以重構(gòu)、演繹，設(shè)置情景與莊子筆下的魚、蝴蝶、龜?shù)葘υ挘钊霚\出地闡發(fā)了對宇宙萬物和人生的看法。文章構(gòu)思新穎，妙趣橫生，令人耳目一新。語言流暢、雋永，流動著散文詩般的韻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