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男孩

張旭燕

第三章 腦袋里有條高速路

第二天，田一一興高采烈地帶著正反面都寫滿近期愿望的A4紙來到了學校。

“田一一，你的語文作業呢？”語文課代表孟凡突然出現在田一一身后。

在班里，田一一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位語文課代表。他覺得她太嚴肅、太“兇猛”了，可是今天不一樣。田一一看也沒看，非常自信地拿出自己昨天只用了三分鐘就寫完的語文作業。“喏，這是我的語文作業。”田一一得意地將作業交給她。

孟凡先是一愣，然后快速地接收了他的作業，轉而去收其他人的作業了。

數學課上，田一一利用自己的特異功能，踴躍地回答了數學老師提出的幾個挑戰級問題。這不僅讓數學老師對他刮目相看，還讓班里的那幾個數學尖子生也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可只有田一一自己最清楚，過了那五分鐘的有效期，他對老師提出來的那些問題，還是一頭霧水。可偏偏有幾個好學的同學，下課后湊到田一一跟前，讓他解釋一下課堂上那幾道題的解題思路。

田一一怎么可能會，他只好借口上廁所，逃離了尷尬的現場。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田一一越來越崩潰了。

語文課上，田一一原本以為會得到語文老師的表揚。因為，他把昨天老師布置的王者級作業——大作文也主動完成了（我們都知道他是怎么完成的）。

當語文老師拿起同學們的作文開始點評時，田一一已經做好了被表揚的面部表情及身體姿勢等方面的各項準備。“昨天的作文，大部分同學都寫得不錯——”老師的這句話一出，田一一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精神抖擻起來。 只聽語文老師繼續說道：“但是，有個別同學的作業完成得不好。我希望每位同學都不要放松對自己的要求，進步慢一點可以接受，但是大退步就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雖然老師沒有指出“個別同學”是誰，但是田一一一眼就看出了老師在說“但是”的時候，手里舉著的是自己的作業紙。因為作業紙角上的卷邊（田一一的特殊愛好之二是卷書本的紙角，特殊愛好之一是卷衣角），好像一直在向他招手。

他的心里被戳了一個又一個洞。這些洞里有很多傷心，有一些慌亂，還有一點反思。

特異功能不靠譜？當他的作業紙回到自己手里的時候，這個想法被確確實實地證明了。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畢竟是八只手寫出來的作業，錯行、字跡潦草、上句不接下句，簡直不知所云……

特異功能只有五分鐘有效期，作業一團糟的狀況，可想而知。下了課，田一一把那正反面都寫滿近期愿望的A4紙撕了個粉碎。他第一次不想再擁有什么特異功能，更不想用它來實現什么愿望了。

然而，沮喪總是伴隨著更加沮喪而來的——體育課上測量身高。田一一原本是班里的大個子，可是，今天測量身高的結果顯示，田一一這段時間不僅沒有長高，反而還矮了兩厘米。

接下來的時間，田一一已經無心上課了。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越來越矮的情景，矮到衣服、褲子長出一截，甚至矮到夠不著課桌、板凳……

“阿嚏——”一個噴嚏讓田一一的思緒停在了思想高速路上的服務區。

泡泡！這時候打出一個噴嚏泡泡！不會吧？田一一現在集中精力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阻擋腦海里任何想法的產生！他害怕腦袋里萌生的哪怕很微小（危險）的想法，萬一實現的話，會讓他付出更慘烈的代價。

“我沒想法！我沒想法！我不能有想法！我不能有想法！”田一一一邊嘴里不斷默念著，一邊捂著腦袋，不讓想法冒出來。

不想啥偏來啥，他的腦袋根本不聽嘴巴的！那張A4紙上寫滿的近期愿望，一個接一個在腦海中“咕嘟咕嘟”冒出來：喝不完的飲料、吃不完的冰激凌、無數把炫酷的玩具槍、沒有作業、一周只上兩天學、和校長互換身體……

泡泡！又是噴嚏泡泡！不會吧？這么多愿望同時被實現了！

想象一下：此時此刻，無數飲料、冰激凌鋪天蓋地地掉落在田一一面前；不僅如此，一把把炫酷的玩具槍懸在空中，槍口個個對準了田一一……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田一一崩潰的。最崩潰的是，他還穿越到了校長的辦公室，坐在校長的椅子上，瞪著眼睛，畢竟他也許下了和校長互換身體的愿望。

當然，此時的校長也正坐在田一一的椅子上，瞪大著眼睛。

田一一不敢想象，當校長和他互換身體，在他的座位上，看到那么多飲料、冰激凌，還有一個個槍口對著自己時，臉上會擺出一副什么樣的表情。

不幸中的萬幸是，所有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剛好在準備放學的時候，同學們都在教室外面上廁所、閑聊、整隊，沒有人注意到教室里的他身上發生了什么。

校長呢？事情發生的時候，校長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當他看到眼前那一堆飲料、冰激凌、玩具槍時，臉上的表情并沒有田一一想象的那樣驚奇和不可思議。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田一一交換了身體。他的視線突然被眼前密密麻麻的飲料、冰激凌、玩具槍阻擋著。怎么回事？五分鐘的時間里，校長不斷抬起頭看看，低下頭揉揉眼睛，再看看，再揉揉眼睛，往窗外看看；再揉揉眼睛，站起來看看，扒拉扒拉眼前的飲料、冰激凌、玩具槍……一位年輕的校長，第一次對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產生了懷疑，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好在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但在田一一看來，卻漫長得像五年。此時此刻，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腦袋里的高速路上，一輛行駛的車也沒有了，全部停了下來。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放學的隊伍里，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好朋友大同一直在他耳邊說話，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回家吧，回家找媽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