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后

廖錦海

立春過后，蟄伏了一個冬天的土地漸漸蘇醒過來。

天蒙蒙亮，山開始朗潤了，水也叮當了，盡管還是寒氣逼人，但早起到山塘洗水芹趕早市人們的腳步聲卻已踩醒了黎明。村道上，三三兩兩的電三輪車聲此起彼伏，分外撩人。抬頭望去，三五家廚房已是炊煙裊裊，空氣中彌漫著油煙、爆竹火藥和春風送來泥土芳香的味道。置身其中，你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春天來了。

是的，立春過后，春天真的來了，春耕季節到了，播種希望的時候到了。翻開古籍《群芳譜》就有記載：“立，始建也。春氣始而建立也。”所以說，立春是二十四節氣之首，意味著一個新的輪回開始。

立春過后，老馬就忙起來了，雖然掛在天邊上的月亮還沒有隱去，但他已把一擔水芹洗凈碼好在電三輪上，他要趕早市賣個好價錢，還能早點回家修修農具、整整田壩，他策劃著立春已過，時令正好，還想著種點玉米、苦瓜和大豆。

老馬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農人，每年立春過后他都會擼起袖子大干一場，房前屋后，他或蹲或坐，掐手屈指都在計算、思考春耕，或者穿著一雙雨鞋在田埂上轉悠，吸吸鼻子嗅嗅剛剛冒出土地嫩草的甜味。其實，老馬不是本村人，他十幾年前從偏遠的山區農村進城打工，他有的是力氣，有的是勤快，但命運總是和他開玩笑，從年頭到年尾除了能養活自己外，褲兜里還是找不到幾個剩錢，聽說后來在朋友的介紹下來村里喂過豬、放過鴨、養過豆芽，每年春節除了身上散發著豬屎味外，很少尋到銅錢味。好在老馬手勤腳快、人緣好，村人有什么喜慶事情總是主動來幫忙，慢慢地就跟村里人混熟了，很快融入到村里去了。再后來，他看到立春過后村里很多年輕人都手拉皮箱、肩背挎包到珠三角尋找夢想，村里的地丟荒不少，作為一個從缺少耕地偏遠山區走出來的農家子弟，他心疼啊，于是征得村民的同意后，他立即購買拖拉機、抽水機，準備讓那丟荒的土地重現生機。當然，老馬也有忐忑的時候，農人們都知道，耕種有時也會靠天吃飯，你的付出不一定就有好的回報，雖然起早摸黑勞累了一個春季，可能分文沒收。老馬有一年就因春雨連綿，所種的農作物全爛地里，不但付出了勞力，還倒貼了種子和化肥。好在，人懶地生草，人勤地生寶。十幾年過去了，老馬通過種水芹、苦瓜、玉米、水稻，收入逐年增加，慢慢地建起一幢五層小樓，家人全過來住一起，其樂融融，生活也蒸蒸日上。

印象中，我的父親頭戴竹帽、身披蓑衣，腳踩在泥濘的田埂上，仰頭望向飄著綿綿春雨的天空，祈禱何時云開日出，救救那就要爛掉在田壟里的秧苗，這是春季的希望啊。我也見過父親在炎熱的清明時節因多日沒雨、田地干涸、搶水插秧，與另一個村民倚鋤怒目對視、青筋凸現的場面。從此，我知道農民耕種的艱苦，收獲的不易，對小時候讀過《憫農》的詩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理解得也更加深透。

立春過后是春耕，寄托著農人們一年的希望。我相信，只要他們在田野里播種希望，敢于放開手腳去干，他們一定會有收獲，幸福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