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父親

李爭榮

天色已近黃昏，鄉間小路上已難覓行人蹤影，唯有我這個遠在異鄉的游子仍大步流星地朝自家方向走去……

木屋房舍的家已漸漸沉浸在模糊的視線中，近一張望，不難看出，自家坪前那個不停徘徊的熟悉身影便是父親。是的，遠離家鄉三十多年了，每次捎信回家時，父親總是這樣在徘徊中等待著我回去。因今天有臨時性的工作任務，所以耽誤了回家的時間，又一次害苦了父親。望著父親那副瘦骨嶙峋的身影，心頭不禁一顫。

父親是一介布衣。

因為母親常年生病，家里的經濟狀況十分拮據。平時，他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錢，衣服破了，補了再穿；鞋子破了，縫了又補，就這樣過著清貧的農家生活。對我，父親從不吝惜，在我讀初中上高中的那些歲月里，他一邊起早摸黑照顧久病的母親，一邊將掙的錢一分一分攢起來供我上學，從不拖欠學校與老師一分錢學費。父親常常邁著艱難的步伐行走十多里路到學校看我，家里困難，沒有錢買東西，他給我帶紅薯片、花生米，有時帶幾個雞蛋，有時帶些農家的山貨，他把所有的一切全部用在我的身上。

“養崽不送書，等于養了一頭豬。”這是父親的一句口頭禪。雖然父親是一介布衣，可他對我的學業要求很嚴。記得我小學升初中的那一年，期中考試公布成績時，第五名的成績雖算不錯，但比我進校的名次退了四步，當我顫抖地捧著通知書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沒臉回家似的。于是，幼稚的我產生了一個逃學的念頭，而且躲在鄰居家里一待就是兩天。

后來，學校的老師找到了父親。當他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當即暈倒過去，醒來后，他從鄰居家把我拉扯回去，在母親病榻前讓我俯首去聽母親痛苦的呻吟。盡管母親微弱的教訓在斷斷續續中延續，但我仍不思悔改。這時，我第一次看到了父親嚴肅的面孔，他對我咆哮著問：“你還想不想讀書？”

面對滿臉火氣的父親，生性倔強的我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是否定地搖了搖頭。此刻，我第一次看見父親流下了淚水。然后，他蹲在地上捂著頭沉吟了片刻，當他再次起身問我還想不想讀書被我拒絕時，他箭步從門后操起一根竹椏子，舉起來又放下去，再舉起來將竹椏子狠狠地抽在我的屁股上，直到我答應為止。

在父親的培養與教育下，我一天比一天進步，漸漸地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后來，我終于以優異的成績參加了工作，雖然年邁的父親在布滿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但在望子成龍的言語中仍少不了教育與叮嚀。他叫我腳踏實地工作，老老實實做人，多做好事不做壞事。

三十多年過去了，我經歷了一個又一個黑暗與黎明，當我充滿快樂的時候，心中一千萬個感謝的，便是父親。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