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濤
西山晴雪,是與自然界中的雪密切相關的燕京八景中的一景,亦名西山霽雪,此景美就美在“雪”字上。
清代王汝賡詩曰:“西山小住隔塵寰,日日登臨興未闌。大雪又添圖畫好,新晴閑曳杖藜看。玲瓏萬樹蒼髯亞,閃爍千峰白玉寒。最怪懶云堆不起,迷離何處辨煙巒。”詩中的“西山”雖然未必是我生活與熱愛之地,但我堅信,二者之美是一致的。
西山不要單說晴雪,和晴雪媲美的還有紅葉。老北京把京西的大山統稱“西山”,實際是由香山、翠微山、盧師山、虎頭山、平坡山、大青山、小青山組成,山與山相連、景與景相映。可以說處處有景,處處有山。
在北京城里居住已二十年了,一生轉眼就過去。我雖不算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時間久了,也有了深厚的感情。祖上也曾在北京有地有房,也可稱城里的“鄉下人”。
鄉下人土、鄉下人拙、鄉下人勤奮,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年輕時閑得難受,往往周日騎自行車在四九城瞎晃。北城人睥睨南城人,自古以來北城多王府,南城多商販、雜役人員;新時代的北城領導干部和文化學者、教授居多。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北京人常說的老理兒。時不時地騎上我的自行車,出西直門,過高梁橋、大柳樹、青龍湖,看到山美水美,養德養心,更經常騎車到藍靛廠、稻香湖、香山、八大處,沒有目的地“瞎轉亂竄”。那時人窮,買不起照相機,一個日記本、一支筆、一雙眼,足可收錄最美西山風光、開闊眼界。
北京西山文化帶確實有深厚的底蘊。自然美和古建筑美的融合,陶醉了我。若你也和我一樣,在不同角度欣賞,定會有不同感受。
香山就是天然保障里最有保障的地方。
秋天,看香山的楓葉是我每年的“保留節目”。
看香山的楓葉,要分時間和層次,須慢慢滲入。
深秋的香山和夏日碧綠的景色沒有區別,只是天氣略感涼爽,沒了滿身的汗水。常言:看山累死馬。雖然看著近,一路騎車的勞累,早就消耗了登山攀頂的體力,留下的只有疲憊,只有望而卻步地仰望遠景。遠遠望去,山自有山的脈絡,層層之間是樹隔離出的深淺。峰嶺間被藍藍的天空烘托得宏偉和高大。秋天的陽光灑下熱情,用濃淡勾勒出遠近。仰望著老天賦予大山的神奇,即便在金色的琉璃瓦下,也會增添靈性。這也許正是西山最讓我留戀和敬仰的地方。
駐步休息,讓我精力旺盛,很快恢復了體力,又提升了登山的信心。忽然想起那首《山行》:“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然而,越來越慢的腳步讓我萌生了坐索道纜車登上峰頂觀紅葉的想法。
這里的索道纜車,是北京地區第一條。乘纜車游覽別具風格,俯瞰香山,全景盡收眼底。有詩云:“黃花深巷,紅葉低窗,凄涼一片秋聲。”從纜車上俯瞰,條條攀山石徑區分了山與山的層次,秋葉已經出現三彩,令人瑟瑟發抖的秋風,考驗著這片富有情感的山色,執著堅強的松柏依然顯露著青翠的本色,似乎絲毫不懼怕颼颼的秋風,活化石般的銀杏變成了金黃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獨有紅楓,經不住秋的勾引,露出了靦腆紅潤,那紅像一團熊熊烈火,相比于花朵的五顏六色、千姿百態,葉子可能會顯得單調,不過到了秋天,百花凋零,此時的青松、銀杏、紅楓的葉兒便領了風騷。
漫山遍野的紅葉陶醉了我,賞心悅目的勝景收進了我的心底。
藍天不知何時增添了層層疊疊的烏云,沉重的氣壓讓人感覺透不過氣。徐徐的風也比登山前大了許多,單薄的衣服再也擋不住秋風。
剛到深秋,天空就飄下了雪花。
香山的最高峰叫香爐峰,雪飄飄而下,慢慢化成霧,繚繞在峻峭的峰脊。飛雪遮擋了遙遠京城的全景。雪帶來的寒冷讓我瑟瑟發抖,遂匆匆坐上了回程的纜車。
雪越下越大,蓋住了山頂,覆蓋了所有植被。披上銀裝的山頂顯得那么清秀,而翠綠的松柏披上雪后顯得更綠,金黃色的銀杏上落下的雪更加迷人,而滿山紅葉,更像京城的一道名菜——糖拌西紅柿。
雪花在山腰變成了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沿著彎曲的石板路,在色彩斑斕的夾道樹中間走下,回到山腳下的停車場。
暖暖的陽光灑在我身上,“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這相似的意境感動了我。抬頭向山頂望去,戴上素帽的山峰沉默而安詳,溫和的外貌像寺廟里慈悲的那尊佛,讓我景仰。
天晴了,山上的雪還在。山下的風冷了很多,濕漉漉的馬路上少了行人。我想,世間沒有任何一種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可以不經過艱苦勞動獲得,只有記憶。
轉眼又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