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設計史中的“工匠精神”
——英國工藝美術運動的追求與啟示

王越峰 劉 琪 蔣 燁

1.廣西師范大學 2.河北美術學院

隨著客觀條件和基礎條件的變化，設計師沒有找到適當的方式來繼承現代設計的核心。很多設計師已忽略了設計的本質，而過度關注情感和外表，卻忘記了當代人的審美觀念和情感需求是否與其表面設計相契合。在當今社會，設計在人類發展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1］。工匠精神強調設計師在社會與環境方面的責任感。在設計過程中，設計師應全面考慮產品對環境的影響，努力實現可持續發展。此外，還應關注社會問題，通過設計提供解決方案，為人類創造更美好的生活。因此，我們應該深入研究設計史中的工匠精神。尤其是在英國工藝美術運動中，研究工匠精神的文化內涵可以幫助我們更清楚地辨識工匠精神的文化價值，領悟其中的精髓，并建立適合當代設計的理論體系。

一、工藝美術運動對“工匠精神”的認知

（一）工藝美術運動的興起

工藝美術運動起源于19 世紀末，英國是最早工業化和意識到設計重要性的國家，也是率先進入工業革命時代的國家，其思想廣泛傳播并影響其他歐美國家［2］。隨著科技水平的提升，思想逐漸解放，機械批量生產方式的廣泛應用使得產品的獨特性和審美品質面臨消失的風險，從而取代了傳統的手工藝術［3］。工藝美術運動倡導自然和質樸的思想，匠人通過手工制作，對抗大規模機械生產，他們認為工業化生產方式可能導致設計停滯甚至倒退。

傳統匠人的作品能傳達出匠人獨特的設計特點，借助這種獨特的優勢，試圖從大工業化時代受利益所誘惑的環境下脫穎而出。人們將傳統手工藝匠人的工作方式和文化品格概括為工匠精神。

現代的工藝美術活動通過將技術操作與藝術創作相結合，創造出類似于新藝術運動和裝飾藝術運動時期的體系，平衡了美學與技術、傳統與現代、手工藝與工業化之間的關系［4］。此外，工藝美術活動也涵蓋了新藝術運動和美學思想的因素。約翰·拉斯金和威廉·莫里斯等對工藝美術活動中的工匠精神進行了全面的探索，并做出了詳細的闡釋。

（二）約翰·拉斯金的理論解讀

在工藝美術運動時期，技術也在不斷發展，雖然我們追求古典美，但同時也存在著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美學思想和人文傳統，這反而成了設計這一類別中的純粹標準。一個重要的理念是更加關注設計師自身思想的投入，而不強調特殊的外在比例關系。拉斯金從中世紀哥特式藝術教堂中探索到了以個人表達為基礎的藝術創作方法，這是為了克服古代藝術作品淺表化的問題，并且提出了統一性的要求，這種創作方法具有很大的潛力［5］。拉斯金渴望著未來的一天，人類能在藝術領域中強調純樸道德和情感反思，并重新追尋已失去的傳統工匠精神，尤其是在工業社會中。拉斯金的理念深化并拓展了工藝美術運動時期的設計觀念。他倡導在創作過程中，設計師應將個人思維的投入與情感的表達置于首位，而非僅關注外在形式與比例。這一理念不僅對當時的設計界產生了深遠影響，也為后續設計發展提供了重要啟示。從拉斯金的理念中，我們看到了他對傳統工匠精神的重視與呼喚。在他眼中，工匠精神體現為對品質的追求，對細節的執著，以及對責任的堅守。在工業社會中，這種精神尤為重要，因為它代表著人類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以及對高生活品質的追求。

《建筑的七盞明燈》一書中，拉斯金詳細說明了設計作品必須遵循的七個準則，旨在突破古典主義的束縛和大工廠機械化批量化生產的壓力，追求表達建筑師的理想，將藝術設計的要求從適應外部變化轉向為表達個人精神狀態與生活態度。

1851 年，在倫敦展覽會后不久，拉斯金創作了一部新作品《威尼斯之石》，這部作品后來成為歐洲工藝主義美術運動的重要范例。他指出，中世紀哥特式建筑藝術也展現了巧妙的設計技巧。在中世紀，工匠在生產活動中不需要滿足很高的外在要求，而是根據自己的感受完成工作。自文藝復興后，人們對古典主義思想的加強，過度局限在作品的外在表象，阻礙了匠人在創作中的思想表達［6］。在某種程度上，高水平的工匠能滿足外在需求，而普通工匠卻無法通過作品表達美感。

拉斯金是在《威尼斯之石》公開發表后開始著手實踐的，并受邀前往工人學院教學，標志著此時手工勞動的解放初步實現。在此時期，拉斯金積極與社會互動，通過宣講自己的思想理念，贏得社會大眾的認同。他還撰寫了兩部藝術實踐的書，分別是《繪畫要素》和《透視要素》，通過實際的創作過程來表達自己的思想理念，同時還參與了牛津博物館的建筑設計，他認為匠人為他人帶來幸福是非常值得尊敬的，鼓勵人們在工作中相互合作、交流，從而獲得快樂。盡管這個偉大的方案最終未能實現，但是他的理念無疑啟發了莫里斯建立公司的想法。拉斯金逐漸成為積極倡導國家道德的人。他主要贊美手工勞動的美妙之處，強烈譴責工業化的發展。他曾多次領導了反工業化斗爭，以保護所向往的綠水青山［7］。在《藝術的政治經濟》演講中，拉斯金強調了藝術應具有高尚的道德和教育環境，藝術是為人民群眾創造的。隨后發表了如《直到最后》《芝麻與百合》《野橄欖花冠》等著作，抨擊社會的不公平，缺少對人民群眾的關注。

拉斯金對傳統學院派的觀點進行了否定，他認為藝術規律不僅通過作品的比例來表達，還把美學規范界定為人的自我情感。通過對建筑美學概念的闡釋和文化思考，他認為傳統藝術所具有的匠人文化在創造過程中賦予了人重要價值。

（三）威廉·莫里斯等人的社會實踐

威廉·莫里斯和拉斯金在工業藝術思想方面有不同的貢獻：拉斯金建立了工業藝術的思想理論，而威廉·莫里斯等將工藝活動思想通過實際藝術創作來體現工匠精神在手工藝創作中的重要性。莫里斯預言，工業革命的半個世紀內，人們將認識到大工廠機械化生產的不合理性，手工藝人的精神和技藝將回到產品生產中去，重新定義手工藝勞動生產獨特的地位。

莫里斯認為，未來人們能克服渴望物質的追求，追求和實現人類本真的自由。拉斯金對機械生產活動的批評，將進一步強調手工藝生產的重要性，這種生產方式可以解放人類的思想，讓人們在勞動中充分發揮主體作用，并通過實踐來論證大工廠機械化生產和手工藝之間是可以共存的，機械化生產是為提高生產效率，而手工藝勞動是為了創造匠人的勞動價值，并讓大眾滿足和喜愛。在莫里斯設想中的理想未來社會，人們已經正確地區分了機械化生產和手工藝勞動的界限，這種界限沒有削弱手工藝的積極意義，反而有助于勞動者在手工藝活動過程中擁有更加歡愉的精神狀態。威廉·莫里斯、馬歇爾和福克納合作創立了“莫里斯-馬歇爾-?？思{聯合公司”，主要經營室內裝潢和壁畫。莫里斯在生產中遵循了他對工匠藝術的基本要求，一方面堅決反對簡單的機械化生產方式，反對通過批量生產和低級生產方式來定義審美的標準。他以拉斐爾時代的作品為基礎，更注重個人的情感生活，并通過樸實、真誠、直接的藝術方式來表達個人生活的美好。他強調了手工藝人在創作藝術作品時必須以自己的審美感受作為起點，以創造出精美的藝術品。他們的公司研究了中國工匠精神和西方宗教風格，適應了市場對產品設計和重新修復英國傳統哥特式寺廟結構的需求，成功地擴大了業務規模。

莫里斯公司的產品主要針對富人群體，所以如果無法以較高價格銷售，該公司無法與批量生產的企業競爭，出現了對“藝術應該普及給大眾并被大眾享受”的道德理念的疑惑。

英國工藝美術運動的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代表人物是威廉·莫里斯，他接受了拉斯金的設計理念，并通過實踐將英國工藝美術運動的設計理念進一步明晰，為設計思想的進一步發展做出了貢獻。英國工藝美術運動首要關注的是藝術和設計服務于大眾需求，而非僅供特定群體享用，主張將藝術與實用有機結合，追求將美術與工藝完美地融合。核心就在于追求工藝，對手工制作的熱情是至關重要的。該觀點認為設計是藝術家和技術人員共同參與的創造活動，主張兩者之間要緊密合作。藝術家負責提供獨特的藝術構思，而技術人員負責將其轉化為實際可見的作品。這種合作方式注重將專業知識與創造力結合起來，在設計領域中實現藝術性和實用性的平衡。在產品裝飾方面，英國工藝美術運動反對維多利亞風格和古典主義復興體現的矯揉造作的設計理念，倡導簡約優雅的哥特式風格和中世紀風格，鼓勵設計師從自然界的形態和圖案中汲取靈感。

英國工藝美術運動通過對手工藝的追求以及強調“工匠精神”，在設計理念和實踐中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這一理念強調了將藝術與生活相結合，追求獨特個性，推動了設計的進步和創新，為后續的設計運動和現代設計奠定了堅實基礎。

二、“工匠精神”的當代啟示

現代化并不是簡單地改變，而是對傳統社會的劇烈重塑，從而形成現代社會?，F在，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都發生了巨大改變。工藝美術運動的先驅以敏銳的人文洞察精神試圖在現代生產機制中注入傳統的“工匠精神”以及其他人文特質，旨在解放個體身上被單調勞動施加的束縛，讓工作重新變得愉悅，并帶來希望和快樂。人們希望通過“工匠精神”來防止工具理性對個人感性生活的傷害，從而在工藝美術、建筑遺產保護上工匠精神促使人們更加注重對古建筑和歷史遺產的保護與修復，以嚴謹的態度和技術手段，使這些歷史瑰寶重煥生機。此外，工匠精神還帶動了傳統建筑技藝的傳承，讓更多人了解并熱愛我國豐富的建筑文化。在藝術觀念史和社會思想史上工匠精神成為一種重要的價值觀，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審美觀念和道德觀念。人們開始關注個體價值的實現，強調個人在職業生涯中的成長與進步。這種精神引導人們追求真善美，培養出許多具有高度社會責任感和職業道德的杰出人才。所以，工匠精神在各個領域都引起了各種影響深遠的改革實踐。

工藝美術運動在長時間的設計史進程中被認為是失敗的，因為它過于保守、封閉并過度追求復古，無法跟上當時社會的發展。從歷史發展角度來看，傳統手工藝在意識形態中依托同行，而不是拉斯金等人所描繪的擁有較高的個人意識和原創獨特性，一部分工匠仍因循守舊、拒絕改變、刻意固守［8］。倡導工藝美術運動的人明顯試圖通過理想化的傳統“工匠精神”來起到重要的警示作用，而這種作用并不足以與近代城市空間中的資本、機遇、欲望相抗衡，這也是恩格斯評價莫里斯為“感情用事的社會主義者”的原因。

工藝美術運動對于探索精神、承擔精神、奉獻精神和使命精神具備重要的意義。工藝美術運動通過多種方式提升從業者和底層勞動者的生活品質，使用新材料和技術以及參考自然形式賦予傳統文化新的特征，從而為產品注入更多活力。通過二次開發傳統文化形式，工藝美術運動提升了工藝品的文化內涵和生命力，以改善勞動人民的生活品質。強調工匠精神，持之以恒地工作，創造出充滿生機和精神內涵的產品，并安撫工匠面對工業化時的不安情緒。工藝美術運動的使命激勵著精英知識分子為了復興手工藝、推動社會藝術與設計的發展以及改善民生而不懈努力奮斗著。我們應該在新時代繼承和發揚民族傳統，推廣中華文化，為中國的經濟建設做出貢獻，并為民族文化多樣性做出努力。

三、結束語

在當時的社會發展下，工藝美術運動所傳達的理念具有深刻的歷史意義，其珍貴之處和重要性并不在于它多大程度地追尋了中世紀的手工技藝，而是在于它在以自然科學和近代工具理性為主導的現代性潮流中，強調了傳統手工技藝所蘊含的“工匠精神”對現代人的精神治愈意義。英國工藝美術運動的理論核心在于不希望手工業中的工匠精神在現代消失。該運動講述了19 世紀的理性主義和功利主義思潮對人們造成了哪些精神上的傷害，并指出了藝術在現代社會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它為后來的西方文化藝術研究奠定了基礎，并直接影響了現代設計的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