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共贏，讓中國經濟增長造福世界
——財政部原副部長朱光耀深度分析2023年全球經濟形勢

本刊記者 武鳳珠

2023年是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的開局之年。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當前，我國改革發展面臨著世紀疫情、逆全球化思潮、局部沖突和動蕩等躲不開、繞不過的深層次矛盾。挑戰之中，如何謀求機遇？開局之年，我國經濟能否繼續保持質的有效提升、量的合理增長？2023年我國的經濟增長又將對全球經濟穩定發展作出怎樣的貢獻？一系列問題引人關注。

“我國經濟發展，首先造福中國人民，同時也對世界承擔著我們的責任和義務。”財政部原副部長朱光耀在2023宏觀形勢年度論壇上對當前全球宏觀形勢和2023年我國經濟發展進行深度分析。

危機疊加各國面臨共同的全球性挑戰

從2018年，美國政府向中國輸美商品征收高額關稅，發動大規模貿易戰，到2022年，美國政府推出《芯片和科學法案》和《通脹削減法案》，一方面提供約527億美元支持先進芯片生產企業在美設廠，并要求接受美國政府財政支持的外國企業10年內不能在中國新建或擴建芯片生產企業，另一方面提供約3690億美元作為對北美地區電動汽車生產企業的稅收等優惠補貼，要求電動汽車關鍵組件、電池原料的生產及整車組裝等都在北美地區完成，以此針對在電動汽車領域領先的中國展開競爭，種種舉措不僅引發韓國、日本等國與其持續交涉，美國多年盟友——歐盟也明確提出反對意見。

朱光耀認為，這一系列行為體現出美國完全以本國利益為出發點，“以本國國內立法取代國際規則，罔顧國際自由貿易的公平競爭基本原則，使我們生活的世界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

在朱光耀看來，這種分裂格局體現在全球地緣政治環境、公共衛生危機、氣候變化問題等諸多方面。看地緣政治環境，2022年，俄羅斯在烏克蘭開展特別軍事行動，“使全球面臨能源危機和糧食危機”；看新冠疫情引發的世紀性公共衛生危機，“疫情侵蝕了全球人民的健康和生命，而在這個過程中，世界各國并沒有形成合力，達成應對全球公共危機的統一政策措施”；氣候變化問題與公共衛生危機緊密相連，發達國家作出的到2020年每年對發展中國家提供1000億美元資金、用于應對氣候變化的承諾至今未能兌現，“美國《通脹削減法案》新的立法規定，又對國際應對氣候變化合作制造了新的障礙”。

朱光耀表示，當前，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挑戰并非單一的挑戰，而是一種綜合的、多種危機相互疊加的挑戰。“危機疊加，使挑戰更加嚴峻。”在他看來，世界主要經濟體如何在“四分五裂”的環境中承擔起責任，發揮大國擔當，處理好當下面臨的全球性挑戰，至關重要。

債務風險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共同面對

朱光耀在財政部任職近30年，對世界各國宏觀經濟政策，尤其是貨幣金融政策保持高度關注。

觀察2022年世界各國貨幣政策，他作出判斷：“在全球經濟衰退概率增大的情況下，美國等發達國家貨幣政策的‘急轉彎’，使國際金融市場面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存在爆發新的金融危機的風險。”

風險存在于面臨美元等債務的發展中國家，如位于南亞的斯里蘭卡。2022年，經濟結構相對單一、嚴重依賴旅游等產業的斯里蘭卡因疫情陷入經濟發展困境，俄烏戰爭推高石油、天然氣等燃料價格，加之斯里蘭卡采取減免稅收、大量印發鈔票等相對激進的財政貨幣政策推動國民日常用品物價上漲，導致通貨膨脹、外債高企，引發債務危機，最終宣告破產。

“一些發展中國家確實面臨著美元債務，特別是美元短期債務的償付問題。”朱光耀引用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布的數據：60%以上的低收入國家正面臨債務困境，25%的新興市場國家正處于償債困境中；目前，有2370億美元外債是發展中國家的，其中相當一部分屬于短期外債，面臨著按期償付本息的風險，“也就是說，存在違約風險”。

發達國家同樣面臨債務違約風險。2023年1月，美國政府債務規模已經觸及2021年12月設定的31.4萬億美元債務上限，且仍在持續攀升。“達到上限后，現在亟需解決的問題是提高美國債務上限的新標準、新界限。”朱光耀分析道，在當前美國共和黨主導眾議院，尤其是眾議院籌款委員會，總統拜登不得不面對國會“分裂”局勢繼續執政的情況下，“美國能否迅速提高政府債務上限，仍需密切觀察”。2023年2月1日，總統拜登和眾議院議長、共和黨議員麥卡錫就債務上限問題開展會談，共和黨不同意無條件提高債務上限，拜登則表示不引起災難性債務違約是雙方共同責任，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意見。

日本央行拋售美國國債的舉動是更加明顯的警示信號。“最近幾個月在不斷增加拋售數額。”朱光耀認為，日本在美國國債市場投資的這種大幅度調整，一方面顯示出美日雙方財政政策協調的欠缺，另一方面則提醒世界各國關注發達國家金融市場的變化。

美國聯邦儲備銀行縮減資產負債表，是美國應對債務風險、預防經濟危機的另一舉措。自2022年6月起，美國聯邦儲備銀行啟動縮表計劃，持續縮減國債等證券持有量。“它在做最大限度的調整，對金融市場的影響要超過任何其他單一國家的影響，不僅影響到發展中國家，也影響到發達國家。如果引發的市場反應強烈，2023年對國際金融市場而言，將非常具有挑戰性。”朱光耀分析道。

認清挑戰用合作精神同舟共濟應對危機

全球主要經濟體的實力變化，直接影響著世界經濟的格局走向。2023年1月，世界銀行再次下調2023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至1.7%。這是近30年來第三低的經濟增長預期，僅高于發生全球經濟衰退的2009年和2020年。“從原本已經下調到的1.9%，進一步下調到1.7%，增長幅度非常低，意味著2023年全球發生大面積經濟衰退很難避免，主要經濟體增長都面臨挑戰。”朱光耀分析道。

其中，世界銀行對美國2023年經濟增長的預期從原本預計的2.4%下調到0.5%，對中國的經濟增長預期從5.2%下調到4.3%。根據美國商務部發布的數據，2022年美國經濟增長率為2.1%。2023年1月17日，中國國家統計局發布數據，2022年中國GDP增長3%，快于全球多數主要經濟體。世界銀行對美國2023年0.5%的經濟增長預期，低于2022年實際增長1.6個百分點；對中國2023年4.3%的經濟增長預期，高于2022年實際增長1.3個百分點。對2023年中國經濟發展前景，國際社會有著更加充分的信心。

“我們有高達45%的儲蓄率，我們的固定資產形成率在最近40年來不斷增加、折舊率也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把潛力充分發揮出來。”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著力提高全要素生產率。要落實黨的二十大要求，堅持創新驅動，使要素投入的經濟增長和創新驅動的經濟增長共同對2023年中國經濟較快、平衡、科學的發展創造條件。朱光耀表示，中國經濟潛力大、韌性強、回旋空間足，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改變。

中國經濟與世界經濟融合緊密。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貿易國，中國的經濟發展不僅對中國人民美好生活目標的實現有著重要影響，也影響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和穩定。“過去多年來，我國對全球經濟新增增長量的貢獻始終保持在30%左右。”在朱光耀看來，客觀認識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風險挑戰，是為了更好地形成全球政策合力，實現全球經濟的恢復和穩定增長。“我們需要拿出2008年全球齊心協力、同舟共濟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合作精神，回到合作共贏的正確軌道。在這種合作中，主要經濟體自身的經濟發展非常重要。我們要迅速、全面、堅決地貫徹落實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部署和要求，‘穩’字當頭、穩中求進，使中國經濟盡快回到潛在經濟增長率，即5%—6%的水平，我們完全有能力、有信心實現這一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