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接者

謝維海

查看核酸檢測結果、喝水、吃抗病毒口服液，我用完了一個晚上，在重復地做著這三件事。

喝水較刷屏更為頻繁些。喝水有助于排毒，這是常識。我喝水是為了壓驚，這個秘密是妻子泄露出去的。“榮行之際，擬備席餞行，一來壓驚，二來祖道。”這是《后南柯·立約》里的文字記載，從中可以看出，酒食是可以用來調節人的情緒，讓人免受驚嚇的。我不喜酒，便用水代替。在這方面，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應該是阿根廷隊主教練斯卡洛尼。他每次出現在鏡頭里，不是正在喝水，就是在做喝水的準備，以致于讓我產生了這樣的想像，他們在卡塔爾獲得的冠軍是斯卡洛尼喝水喝出來的。

是藥三分毒，這我知道，所以口服液是不敢多吃，但還是有4個空瓶子擺在我面前，這肯定是我今晚的成績。

早上7點多鐘的時候，楊老師給我發來了微信，3個字：我陽了。也就是說，楊老師是我們學校目前已知的第一例陽性感染者，而我即是她的密接者。

昨天，也就是2022年12月14日周二，楊老師要完成本學年的公開課，我是備課組長，我負責組織備課組的老師觀課議課。楊老師戴著口罩上課，有些發音不是很清晰，我們議課時還特別提到這一點。由于大家后面都有課，我們聚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整個過程大家都戴著口罩，顯得格外小心。

隨后有一個時長為30分鐘的大課間。楊老師拿著講義與水杯到了我的辦公室，與我交流了這節課的細節。我在喝水，所以沒有戴口罩。楊老師戴著口罩。由于剛上了一節課，口燥唇干的，楊老師偶爾也會喝喝水。我們的距離符合密接的標準。

楊老師在當天晚上8點鐘的時候給我發了信息，說身體不舒服，在排隊做核酸。我回了3個字：好孩子。說她是好孩子，這是一種復雜的表達方式。為了準備一節公開課，累壞了身子，傷了免疫力，給病毒有了可乘之機，雖不鼓勵，卻是一個優秀老師的態度。身子不適，出于擔心，主動做核酸，這又是一個優秀市民的態度。晚上我們的聊天只有一個話題，會不會“陽”了？楊老師總是覺得過意不去。如果陽了，就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說，沒事，好好休息，明天記得回來學校做核酸。周三我們學校進行全員核酸采樣。

早上追著楊老師信息來的，是年級長的電話，問了楊老師具體的辦公地點，以方便工作人員進行場所消殺。幾分鐘后，年級長又來了一次電話，讓我通知我們備課組的老師一起到7號采樣點做核酸。我出現在校園的時候，學生似乎都在躲閃著我，連目光也懶得掃我一下，我識趣地小跑起來，向7號點奔去。

這肯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口服液是不能再吃了，但水可以繼續喝。我既希望早點知道結果，又害怕知道的不是自己希望的結果。喉嚨不舒服、流鼻涕、冷。我在備課組群里說，如果不“陽”，還真對不起這些癥狀。今晚應該是等不來結果了，真有了結果又怎樣？還不是要正常睡覺積極面對，睡了睡了。不想一覺醒來，結果也出來了，是“陰性”。原先的那些癥狀都沒有了，精氣神一下多了起來。備課組的李老師說，這個星期都睡不好，從周日開始，家長與學生接連出狀況，不是密接就是“陽”，現在自己也成了密接者，今天知道了核酸結果，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完成了學校防控辦所有的規定動作，我正常返校上課。一進教室，學生笑了，請老師亮下核酸檢測結果。我也笑了，你們咋知道我的事啊。都知道，都知道，校園里都傳開了。平日里不管我有多努力，在這 6000多人的校園里，終是滄海一粟，想不到一次密接，讓我成了校園里的焦點人物。

有人說，顏值高的人自信，激素分泌合理，免疫力強，不易感染。我一直堅守在教學第一線，是同事口中的“天選打工人”（網絡流行語，泛指沒有被封控過或沒有陽性過能正常上班的人），我活成了別人的例外，我代表的是低顏值卻有超強免疫力的一個群體。

隨著國家疫情防控政策的調整，身邊的“陽性”感染者越來越多，大家對我的關注也越來越小。12月24日，我進了“羊”圈，我由“密接者”變成了“感染者”。然后就是國家衛健委的公告，從2023年1月8日起，解除對新冠病毒感染的甲類傳染病防控措施，那么與之相關的密接者之說，也不再存在了。

一下子，春暖花開，歲月靜好。且吟漢樂府的《長歌行》，起篇是對春天的禮贊，可我認為它同樣適合此時神州大江南北的美好風光：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