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魁 陳奕濤
摘 要:共同富裕既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指向,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特征之一。在中國式現代化推進的進程中,多元社會財富創造主體的差異性與共同富裕主體的普遍性二者之間的矛盾,一直是價值抑或制度建構所著力的重點。社會財富創造主體的差異性,既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個體能力充分尊重的表現和競爭得以有效實現的必要條件,也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前提。這種差異性與共同富裕主體的同一性之間的張力,決定了共同富裕的實現進路需沿著既能夠保證社會財富創造的最大化,又能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目標的體制機制建構之路前行。為此,著力于社會創造財富主體與共同富裕主體之間行為動力的張力消除,并基于價值觀念的重構與制度體系的設計重塑共同富裕的動力機制,才能使社會創造財富主體的創造動力與共享動力實現有效整合與有機協調。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社會財富創造;主體差異;共同富裕;動力機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實施鄉村建設行動中多元主體的行動邏輯及沖突治理研究”(21BZZ010)。
[中圖分類號] D601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3)011-0069-013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3.011.006
一、引言
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基本目標,也是自古以來中國人民的一個基本理想[1]。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2]作為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共同富裕蘊含著這樣一種邏輯:共同富裕首先應在制度與觀念兩個維度上進行不斷建構,最終才能落實到具體的生產與分配實踐中。為此,需要正視社會財富創造主體的多維度差異,以及由此而衍生出來的對共同富裕目標所形成的內在矛盾性。多元化社會財富創造主體之間差異越大,它們之間的競爭就越激烈,在財富創造的質與量上也會呈現出更大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既是共同富裕戰略推進的前提條件,也是共同富裕制度與政策設計所指向的目標。
從當前學界對于共同富裕的研究來看,相關文獻主要從理論、歷史以及實踐三個方面予以破題。在理論層面,包括從物質與精神雙重維度[3]或五位一體多重角度[4]對共同富裕內涵的討論,以及從馬克思主義的經典理論[5]和傳統文化[6]中去論證共同富裕的必然性與合理性的合法性研究,也包括對共同富裕與中國式現代化二者之間的本質聯系的討論[7];在歷史層面,學界主要聚焦于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實現共同富裕的百年歷程[8];在實踐層面,則更多關注共同富裕的制度建構,即對于創富弱勢者的社會保障,以及對社會財富的不同層次的社會分配機制設計[9]。總體來看,現有文獻從多個維度對共同富裕進行了富有創造力的探索,但他們研究的側重點在于理論探討和宏觀的制度建構與政策設計,一定程度上忽視了作為多元市場主體的財富創造者的具體行為動機與動力。對不同主體創造財富與分配財富的行為邏輯差異也缺乏關注,尤其是有關財富創造主體優勢地位與掌控能力對共同富裕邏輯的消解與解構的研究并不多見。同時,相關文獻對財富創造的主體差異如何在共同富裕中得到適當尊重,并使之容納于共同富裕的分配邏輯之中,從而消除財富累積過度集中的研究也并不充分。筆者認為,鮮活的具體財富創造主體的自身能力以及主體之間的差異性,造成了財富創造與分配的非共同性。這種主體差異依托市場邏輯生成,應如何把市場邏輯轉換成社會主義分配的道德邏輯,從而既能使財富創造的動力得以保存與激發,又能使這一動力逐漸轉化為共同富裕的動力?對這一問題的回答,需要更為系統化與微觀化的生產與分配領域中的行為研究。因此,在多元主體行為邏輯的比照中,探究張力化解之道,并塑造共同富裕的動力機制,就成為一個值得關注的重要議題。
二、財富創造的多主體性:方式與類型的多元化
對財富的追求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原初動力。人類社會既是一部不斷創造、占有和消費財富的歷史,也是人們的財富不斷深化和提高的歷史[10]。共同富裕同樣也是一個關于財富創造和財富關系的命題,該命題實現的條件在于社會財富總量的極大增加[11]。為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需要培養出多元化的市場主體——其中最重要的是生產主體,并通過主體與主體之間的良性競爭推動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與社會財富的不斷累積。可以說,財富創造的多主體性與社會中每一個體自然稟賦和社會體系的分工密切相關。一般而言,多主體性在現實維度上是以多元化市場主體來具體體現的。在多樣化的市場主體中,仍然存在著構成同一主體的不同個體之間的創富能力差異。所以,作為市場本質的多主體性也必然以多樣的方式與類型表現出來,并不斷確證自我存在的合法性。
(一)財富創造:生產的多種樣態
馬克思指出,“財富從物質上來看只是需要的多樣性”[12]。人類需求的多樣化與多元化是財富形態的多樣化與多元化的基本依據。這也就要求生產必然是多元化與多樣化的,因為同一性或同質化生產難以適應人類對多元化財富的需求。因此,財富創造不僅是生產力的解放和發展[13],更是以生產為核心的多樣性行動。
從總體上看,財富創造大致可以分為物質財富創造與精神財富創造兩大類[14]。物質財富的創造必須滿足具體歷史條件下,人們隨著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不斷調整與社會不斷進步而變化的物質財富需求,這使生產與財富形態都具有了動態性。在財富創造過程中,人類所必需的物質資料生產是基礎,如恩格斯所指出的,“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質的生活資料的生產,從而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的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便構成基礎”[15]1002。而糧食生產則是物質生活資料最核心的部分。時至今日,我國已建立起大糧食安全觀,這使人們所需求的食物攝入具有了更廣泛的內涵。但值得指出的是,多樣化的食物體系的根本性依托仍然是基于土地的基礎性物質資料生產,其既是其他多樣財富存在的基礎,也賦予了其他形態的物質或精神以財富意義。換言之,沒有最根本性的生存資料生產,其他財富形態便會由于每一社會個體生存狀態的瓦解而失去財富價值。所以,時代所賦予的更高層次與更多元化的生存資料創造同樣是分層次的,基礎就是維持生命體基本存在的層次。這種基礎的物質財富生產是任何現代社會穩固發展的必要基石,也是現代社會得以更好建構的底線基礎。具體來看,維持人們生命所必需的食品,包括糧食、清潔的水、必要的肉禽蛋奶,以及消除疾病、維持人類生命體健康所必需的藥品等,都可歸為基礎性物質生產領域。
而精神財富的創造則是在具有動態特征的衣食住行的保障之上,滿足人們精神需求的非物質形態產品的生產,包括馬克思恩格斯所講的“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和“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學”等諸種意識形式的創造[16]151。精神生產與不同時代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所塑造的特定生產生活方式相一致,并“隨著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17]。在現實的物質生產基礎之上,精神財富的生產關注人們自我實現的價值與道德維度,是滿足人們精神生活的社會生產部類。
精神財富的創造雖由物質生產所決定,但有著自我的價值規律與邏輯。一方面,精神財富與物質財富創造皆具有主體多元性。盡管二者在總體上具有同構性與同質性,但從具體生產者群體構成來考察,廣大勞動人民群眾與特定精神財富生產者——包括文學家、藝術家、哲學家、詩人與劇作家等等,二者形成了一種有效的連接與有機的互動。精神財富的生產不是壟斷性的,不是由哪一個特定階層或者集團所壟斷的。另一方面,在創造過程中,仍然會出現精神財富掌控、占有與分配的差異性。但在某種程度上,這種差異性更具隱含性和隱蔽性。所以,這種分化與差異可能更易于被人們所忽視,不如物質財富維度上的共同富裕有著更為明顯的表現與特征。
(二)財富創造方式的多樣性與競爭性
只有遵循生產主體的行動邏輯,社會財富才能有效創造。財富創造的根本推動力是人類的需求,人類的多元化需求導向多樣性的財富生產行動,并具體表現為多樣化的分工狀態。在馬克思看來,在宏觀層面,“每一個商品所有者或者生產者在另一個人面前都代表一個特殊的勞動部門”[18]303,在微觀層面,分工能夠通過它的分解過程把一個勞動部門劃分為若干組成部分[18]304。這意味著分工是滿足人類需要、提高生產效率,促進社會財富積累的重要方式,正如亞當·斯密所認為的,分工是增進國民財富的源泉[19]7-14,薩伊也曾指出,“分工可以增加社會產品、社會威力和社會享受”[20]。
高質量的財富創造不僅僅是由人們多樣化需求所導向的,還必須訴諸多主體之間的競爭性來達成。在多主體與多樣性的財富生產中,競爭不斷激發著財富創造者的激情和活力,這是個體財富創造的行動邏輯。可以說,在現代物質財富的創造中,競爭被視為高效物質生產的必要條件,“是獲致繁榮和保證繁榮最為有效的手段”[21]。對此,諸多經濟學理論家以及多民族的經濟發展實踐都充分驗證了這一觀點。而缺乏競爭的物質生產,可能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生產領域中產生強大的勞動生產率,但從整個生產體系的長遠發展來看,它必然會逐漸消解生產體系的內在動力。所以,物質生產必然遵循每一主體的行動邏輯,并且使競爭融入現代社會生產的多個層次與多個維度。具體而言,生產主體的多樣性中存在著更為本質的競爭,這種競爭跨行業、跨領域、跨門類、跨部類,由價值規律所決定,并以資本的增值與剩余價值的不斷追求為特征。如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所言,從“自利之心”[19]18出發,每個市場主體都在從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經濟活動。另外,在具有同一性的生產領域中,競爭更為直接,也更為明顯。無論是行業的統一性還是組織的統一性,都不能消除作為市場本質特性存在的競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競爭可能更為激烈,這也是每一行業與每一市場主體能夠保持競爭力與生產優勢的基本條件。因而,現代的財富創造是以競爭方式來實現的,市場競爭使個人對財富的追求轉化為創造社會財富和推動社會進步的動力[22]。當前,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所訴求的高質量發展,既強調供給側的生產結構與體系的優化,同時更注重需求側的激活與營造,力求使生產與消費二者形成一種更高水平上的有機協調[23]。我們可以把有效競爭看作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這使我們認識到:高質量發展包含著高質量與高品質的競爭,這是一種可以激發每一主體生產潛能與創造力,并能夠使資源得以充分利用的有效手段[24]。當然,在這種競爭中,在保持總體高質量與發展效率的基礎上,會出現特定行業產業或者特定主體在競爭中喪失有利位置的現象,并造成市場上的優勝劣汰。
(三)財富創造的多主體性與占有的差異性
從市場主體的宏觀結構來看,可以把我國的財富創造主體分為企業與個體兩大部分。在企業層面,可以依據所有制形式將其劃分為國有企業、集體所有制企業、混合所有制企業、私營企業、中外合資企業、外商獨資企業等[25];在個體層面則包括小微財富生產與個體生產兩種形式。國企、混合所有制企業、外企與民企在總體上基本涵蓋了我國財富創造的主要主體。這類主體往往以組織化的形態存在。而在組織化的各主體內部,也存在著差異性與多元化樣態。當然,這不是本文重點討論的財富創造主體,我們重點關注的多元化的市場主體是指在宏觀結構中所包含的能夠化約為個體的財富創造者,也即生產者個體。這些財富創造者基于自我現有的價值體系、思維觀念與現實能力參與到社會財富創造過程中,體現他們作為社會財富創造者的主體身份。雖然這種主體會依附于不同類型的宏觀主體,但是其基礎性與原子化特征無疑是我們理解共同富裕主體與生產主體差異的重要維度。所以,按照每一個體的身份特征或者階層歸屬,可把他們分為農民、工人、知識分子、小商販、企業主、公務人員等等。不同群體的財富創造行為邏輯,及其在生產過程中結成的社會關系同樣存在著差異。但是,社會行動的邏輯是以個體邏輯為基礎的,由此就形成了個體生產的多種類型。這種類型劃分與當前社會分工體系和職業分工結構體系是一致的。總體上,這些經過化約的個體化財富創造主體歸屬于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兩大領域。在微觀層面,“勞動者的不同等的個人天賦,從而不同等的工作能力,是天然特權”[26],這就導致個體通過自己的勞動所獲得的財富在價值上的差異。同樣勞動力所獲得的物質財富的現實表現即貨幣量的差異,使財富創造多少表現為貨幣量的大小。不難看出,在財富創造過程中,本質上滿足人們需求的物質或精神產品,在其現實表現上常常存在著貨幣量的差異。
三、共富主體與創富主體的差異與內在張力
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創造財富者內在的個體差異、身份差異、職業差異等多維度差異都造成了財富創造的差異。這也就意味著通過貨幣占有量的差異確證了創造財富的不平等。當然,上文曾經論及,每一個體創造財富過程本身存在的差異,是市場推動合理競爭,從而優化生產的必要手段。但是,財富創造者的內在分化,本身難以通過簡單的制度或政策加以調整。另外,在現有整體市場機制中,按勞分配是主導性原則,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所強調的,“堅持多勞多得,鼓勵勤勞致富”[26]。然而,由于弱勢者在生產領域被邊緣化,或無法參與到物質財富生產體系之中,這使他們所獲得的財富與生產者憑借自我勞動而獲取的財富占有形成了矛盾。這種矛盾其實是包含著不同的分配邏輯。獲取財富的內在合法性依據不同,導致兩種邏輯差異難以達到一種邏輯效果的困境——即生產財富不同但分配財富相同,這是行為邏輯中存在的張力。這也會導致社會實踐中這一目標難以達成,因而形成了共同富裕目標實現的內在張力。
(一)財富創造者與共享財富者的非同一性
在現代社會分工體系中,并非每一成年個體都會被納入到社會職業體系中,并從中獲取自我的生存資料與物質財富。即使是身處職業體系中的人,因為職業分工的不同,同樣的勞動價值量即它的生產力價值也會因為特定的文化條件、經濟發展水平和政治建構的政體原則的不同,而產生難以獲得同樣現實性財富的問題,并造成財富生產在外在形式上的差異——往往以貨幣量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對于生產者而言,“勞動是財富之父”[27],憑借自我勞動而占有財產在近代以來幾乎成為一種文明共識,諸多政治思想家如洛克等人論述了財富起源于個體勞動的天然正當性①。當然,在這一討論中,也有諸多理論家和思想家從社會與個人能力之間的互構關系中闡釋個人獲取財富的社會屬性。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指出:“勞動只有作為社會的勞動,只有在社會中和通過社會,才能成為財富的源泉”[15]359。總體而言,依托勞動而獲得社會財富已經基本上成為人們的一種共識。而勞動量的大小,自我付出勞動與獲得勞動報酬的合理性,在當代是通過契約關系來化解內在矛盾的,通過社會勞動者個體的自由且自主的勞動契約,以主體認同自我勞動力價值的方式來實現。不同職業中的人們,通過生產而獲得的財富形態也是千差萬別的。現代社會保障體系、勞工權利、法律保障等,一直致力于化解勞動類型差異與勞動報酬之間的失衡問題。然而,任何一種形態的現代社會,都存在為數不少的不能參加社會職業體系的人,這包括大量的失業人口和無勞動能力且無法通過競爭而獲取生活資料與財富的人群。前者是社會結構所導致的,后者則與個體的自然稟賦有關。無論在社會身份上還是職業體系中,無論社會個體處于何種生產地位,在共同富裕的語境中,他們都是共享財富的富裕主體。但勞動致富與不勞動(或少勞動)共富,這二者的實現邏輯是不同的。這既涉及“共同富裕”的特定內涵如何理解,也涉及對“共同”的理解——“共同”是每一個體以同等身份、權利與價值,來形成共同體的意識與思維。這種“共同”不是簡單的平均和單一,也不是貧富的巨大差距與劇烈分化,而應是一種“帕累托增進”,即在進行資源分配時“應該至少使得某個人的效用水平在其他任何人效用不變的情況下有所提高”[28]。也就是說,應當使所有主體的財富狀況都最終得到優化,并不斷提升其富裕程度[29]。這是在差異與張力中實現共同富裕所必須面對的理論與現實問題。
(二)不同主體的行動邏輯張力
概括而言,共同富裕面臨著兩個難題:一是創造財富的高質量,二是創富主體與共富主體二者之間的矛盾和張力的化解。前者屬于生產領域,后者更多指向分配維度。可以說,處理這兩者之間的張力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尤其是在中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成就的背景下,國家治理現代化所要著力解決的問題。但是,在解決這一問題時,在創富者與共富者中,如果一種行為動力被另一種邏輯所解構,那么高質量的社會生產便勢必受到影響。比如,假若把關注重點、利益與價值分配更多傾向于共富者的主要群體,即財富創造的弱勢者身上,會產生兩種結果:一是對創富優勢者財富生產動力和能力的消極影響。過多關注創富弱勢者會造成對優勢者財富生產動力的解構,使社會生產力中最優勢的部分缺乏追求卓越與自我實現的物質動力。同時,也會造成優勢者財富創造能力的逐漸弱化,因為他們通過努力所獲得的大量財富被轉移之后,自我生產體系的革新與創造勢必受到影響,從而影響到其生產效益的創造[30];二是會助長那些失業者與自然稟賦弱者的消極心態,使其越來越忽視自我潛能的挖掘,并越來越缺乏加入生產體系中通過勞動創造財富的欲望[31]。以上兩種結果會造成社會生產動機與生產愿望的逐漸弱化。所以,創富者與共富者二者之間的不一致性,會形成一種張力。這一張力突出表現為在共同富裕的目標之下,創造財富優勢群體的心理價值取向、自我投資欲望與發展戰略會失去內在動力。
(三)基于共同富裕的優勢者行為動力不足
對自我需要的滿足是財富創造的直接動力,馬克思指出,“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32]。在現實層面,共同富裕目標可能會導致的現象就是“我為自己生產”轉向了“我為他者生產”。那么,為他者生產就成為一種必然且自然的行動,因而,必須重構其生產動力。雖然在共同富裕戰略實施中,關注重點或者價值指向是創造財富的弱勢者,使弱勢者達到共同發展是共同富裕的價值旨歸[33],但在生產領域中,受影響最大的是創造財富的優勢主體。這類主體既包括基礎性物質生產中的精英群體,也包括高科技企業、服務業與文化產品的優勢生產者。所以,共同富裕還涉及更為基礎性的問題。在現有的國家法律法規尤其是民法典框架之下,人們在市場中通過自我能力去獲取生產生活用品,并不斷累積財富,是一種基于自我所有權的正義[34],并具有天然的合理性,這也基本上成為市場經濟的共識。如果共同富裕戰略不能更好地處理私有財產權保護這一重要的法律問題,勢必會在共富戰略與法律權威二者之間形成矛盾。一般而言,往往還會形成雙輸的局面,即處理不當會造成實踐中對市場經濟運行結果的否定,從而影響到市場經濟基本原則,進而瓦解生產體系中的核心動力。同時,還會在社會層面推助物質分配領域的民粹主義。如果僅僅在表層意義上理解與宣示共同富裕,不直面創富者與共富者二者差異所產生的內在矛盾和張力,就會因為過度強調發展中的共同性,而打破原有中國高速發展的內在驅動力。所以,對共同富裕本質內涵的理解與對共同富裕戰略的過程性和目標性的把握,是推進共同富裕戰略的前提。只有把其特質與核心內涵轉換成具有現實可操作性的法律和公共政策體系,才能既有效保護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基礎動力,又能滿足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最終在競爭性創造與共享財富之間搭建起良好平臺“在效率中注入一些人道,在平等中注入一些合理性”[35]。
四、低財富貢獻度者的共享何以可能:基于塑造共同體共同富裕動力的討論
共同富裕戰略落實的關鍵與價值旨歸是不同的。前者指向卓越者所創造的財富如何得以共享,最終滿足國家主人身份的內在要求。后者指向全體人民的全面富裕,并重點關注財富創造弱勢者的共同發展與共同富裕。而低貢獻者共享財富權利實現的基礎,其實是高貢獻者的生產能力、生產身份與生產權利的實現及其財富的法律保障。所以,共同富裕的重點與價值指向的差異,要求黨和政府在制定相關政策時,必須能夠抓住重點,協調過程中的張力,實現“帕累托改進”。由于發展動力決定發展速度、效能和可持續性[36],實現共同富裕的根本著力點在于,從財富創造主體的行動邏輯及其行為動機入手,塑造共同富裕的群體動力與個體動力。
(一)財富共創:共同富裕的前提
作為社會發展愿景的共同富裕,同時也具有明顯的過程性特征[37]。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首先要通過全國人民共同奮斗把‘蛋糕做大做好,然后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正確處理增長和分配的關系,把‘蛋糕切好分好。這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38]。所以,“分配本身是生產的產物”[39],“共同富裕”話語不僅僅是分配領域的問題,其底層還包含著鮮明的生產意蘊,直接指向勞動者基本勞動權利的實現。這要求我們清醒地認識到,低貢獻者的財富創造行動不完全是先天不足的自然稟賦所導向的,社會體系和社會結構也共同塑造了低貢獻者的行為空間與實踐價值。羅爾斯在談到社會正義問題時就指出,社會基本結構“影響十分深刻”,在其中,處于不同社會地位的人們的生活前景“部分由政治體制和經濟、社會條件決定”[40]6。鑒于此,認為自然稟賦弱必然造成財富創造差異的觀點,并不是一種合理的判斷。隨著科學技術與生產力的進步,社會結構與人們訴求愈發系統化與多元化,人們的價值評價已經突破了傳統職業體系與生產結構的限度,主體參與財富創造的可能性、深度與廣度都在不斷拓展。因此,機會公平是共同富裕的基礎,[41]共同富裕的實現必須首先堅持把“富裕”視作創富實踐而指向生產維度,堅持“公平的機會平等原則”[40]48,使“人人都有通過勤奮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43]。進言之,國家須在社會職業體系的塑造與社會需求的引領上,創造出全方位、系統性并包容各個社會群體的職業領域與職業空間,以保障社會弱勢者的勞動權利,提供實現其勞動價值的機會,從而達到財富的共同創造。而零工經濟與依托現代互聯網技術的多樣化的社會精神生產和物質生產的途徑,已大大豐富了弱勢者實現自我勞動力價值的機會,并使現實生產體系的勞動力容納空間不斷被拓展。因此,現實生產體系需要擺脫傳統思維與觀念的禁錮,并為弱勢者與傳統意義上無財富生產能力者提供創造財富的機會。此外,優勢的財富生產者亦必須承擔起“先富帶動后富”的政治責任滿足社會主義的生產倫理要求,使固有的程式化、等級化與受限的財富創造主體不斷從多維度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形成生產體系中的主體協同與生產過程的財富共創。
所以,財富生產過程中主體內在差異的制度性彌合是關鍵。致力于推進多元主體的生產財富途徑與價值的相互匹配,是這種差異逐漸化解的重要途徑與方式。馬克思指出,“真正的財富是所有個人的發達的生產力”[42],現代的高質量財富生產體系應盡力使每一個主體與行動在其中成為不可或缺的部分,從而克服傳統生產體系中形成的排他性與簡單競爭性,使社會主義國家社會生產的公共屬性得以充分彰顯。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就能夠在訴求共同富裕結果之前,實現生產中的集體行動與共同創富[43]——共同富裕包含的生產過程是這一戰略的主體。因此,實現多樣化的財富共創是化解財富創造邏輯與共享邏輯二者之間張力的有效途徑。
(二)共同富裕:創富弱勢者共享財富的合法性機制塑造
建構一個完善的具有公共屬性的社會生產體系,以保證高質量發展,激勵優勢者賦予生產體系以競爭性和活力,需要在客觀上正視財富創造者能力的差異。既然創富能力的差異具有客觀性,那么,弱勢者共享財富的理據與機制的建構便成為重要問題。
鄧小平同志指出,“社會主義最大的優越性就是共同富裕,這是體現社會主義本質的東西”[44]364,“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不同的特點就是共同富裕,不搞兩極分化”[44]123。因而,共享財富權利的根本依據是每個社會成員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共同體一員的主人身份。社會主義中國的國體是人民民主專政,在政體與憲法層面每一個個體都具有權利、責任與義務的平等性,主人身份不應因自我能力的強弱而被阻礙或弱化。所以,弱勢者與強勢者的主人身份具有平等性與同一性。在實踐過程中,盡管弱勢者創造財富與共享財富的機會是至關重要的,但在某種意義上,創造財富的能力養成與空間塑造可能是更為根本的環節。因此,在賦予弱勢群體以權利和機會的同時,要不斷進行社會革新,改變傳統社會中社會結構分化與階層區隔的狀態,多層次、全方位保障階層流動的通道順暢[45],使弱勢與強勢在社會系統中僅保有相對意義,消除其絕對意義。
還應該明確,共同富裕作為最終價值目標,在實踐過程中具有明顯的區間性特征,即各區域、各階層、各群體在共同富裕的道路上,前進步伐的快慢、實現時間的早晚、掌握財富的多寡都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差異[46]。共同富裕這一區間性特征能夠有力回應“共同富裕就是絕對平等”的誤解。共同富裕的過程與結果相結合的發展特性,恰恰是市場經濟中競爭力展現的空間。所以,在分配體系中,共同富裕目標的達成仍然是有差異的。這種差異以不影響共同體主人身份,并能夠有效保證市場競爭力為限度。同時,共同富裕目標實現的表征方式也是多樣化的,現實物質財富與貨幣形態雖是富裕的基本表現,但并非唯一形式,其還體現在社會價值、利益、身份地位、社會資源的掌控能力和行動空間等多個維度。因而,“富裕”有著綜合性的、多樣化的表現形式,具有顯在和潛在兩個向度。一個社會成員在其所掌握的財富中,只要具有分配價值與利益的能力和空間,即使現實財富擁有數量不高,但仍然可以被歸入實現共同富裕之列。因此,物質財富共享并不僅僅是一種現實性的表達,也包括潛在財富共享的可能性。
(三)高質量共同富裕實現的動力再造:共同語境下主體自我實現何以可能
動力機制是指在社會財富創造與分配過程中,人們基于自我訴求而行動的內在動力體系。它是一種驅動機制,使人們在現有條件下,在動力的推動下追求財富創造并實現財富共享。所以,動力機制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核心。這一核心機制表現在創造財富與共享財富二者動力差異基礎上的有效協同。其中,最根本的是財富創造優勢者的創造動力與分配動力必須不斷被雙重強化。弱勢者的共同富裕動力機制主要指向創造財富的維度——其生產動力與社會機會二者形成的有效呼應與協調。所以,在高質量發展中,共同富裕的實現應確保生產力的不斷發展與經濟體系的不斷完善,這是中國式現代化持續推進的必要物質條件和保障。馬克思、恩格斯就曾闡釋過共同富裕的實現與生產力的發展之間的緊密關系,他們指出,如果沒有生產力的巨大增強和高度發展,“那就只會有貧窮、極端貧困的普遍化”[16]166。因而,共同富裕不是低水平的平均主義,而是一種在法治框架下的、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高速發展基礎上的共同富裕,是高質量的共同富裕[47]。這種高質量既要求發展形態的生態化與有效性,同時也要求在質與量上達到精神價值塑造和物質財富創造的先進水平。毋庸置疑,發展是共同富裕實現的前提和基礎,經濟的高速發展必須訴求社會財富創造主體內在動力的不斷激活,使他們的勞動力有充分的施展空間,使其勞動力價值得以更好實現。
基于此,一方面,需強化創造財富者的生產與分配動力,并在這雙重動力的張力中尋求二者的有效平衡。對于生產動力的塑造,不僅需要不斷強化創造財富者的社會主義市場主體地位與主人身份,賦予他們運用自然稟賦的權利和空間,還應在符合社會主義根本目的與法治要求的條件下,不斷發展生產力,拓展生產空間與世界市場。同時,要強化他們合理的分配動力,使物質層次上勝者全得式的“創造者獨享”轉變為“社會共享”。馬克思強調,人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6]135,需要在現實社會關系中實現自我。人的財富創造過程同樣也是一個社會化過程,需要社會物質、文化、制度等條件給予財富創造者以良好的保障。可以說,創富者的優勢也往往與社會體系的賦予有關,其優勢性具有不容抹殺的社會性,而社會共享財富正是這種社會性的自然體現。因此,生產動力與分配動力二者必須得以有效協調,為社會創造財富的價值觀與由社會賦予創造財富條件的理性認知二者必須有效結合起來。
另一方面,財富共享者的生產動力也應得到強化,否則就會造成失業者或者財富生產的弱勢者缺乏加入創造財富行列的基本動力,卻能夠享受到高水準的物質精神財富的情況,這無疑會逐漸消解與弱化社會生產系統。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幸福生活都是奮斗出來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勞智慧來創造。”[48]因此,需要強化弱勢財富創造者的生產動力,并保障他們的勞動權利。這種生產的廣泛參與是他們能夠共享社會財富的基本條件。所以,共同富裕的實現以全方位的社會勞動參與為前提和基礎。在這個過程中,參與的程度與勞動能力的大小雖有所差異,但是勞動權利與勞動價值的實現卻是其能夠共享社會財富的基本條件。根據阿馬蒂亞·森的“可行能力”分析框架可知,貧困問題的根源在于貧困主體可行能力的缺失,即貧困主體缺乏足夠的自由與權利從事相應的功能性活動[49],而社會的主要任務是為個體提供可行能力。為此,應該在現有機制中優化社會生產領域中弱勢者的創富機制,通過多元的社會生產空間塑造,使弱勢者在特定空間中轉變為生產強者。只有使社會空間與弱勢者二者有機結合,形成具有獨特性的適合弱勢者的財富創造空間,才能最終在實現其勞動價值的同時,充分體現其作為勞動者的主人身份。
五、結語
共同富裕戰略的實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質的具體體現,也是中國式現代化推進的重要目標之一。如何真正實現共同富裕是理論界與實務界面臨的共同問題。良好愿景的實現需依托于科學化的制度安排與政策設計,而宏觀戰略向中觀政策的演進是當前國家治理的重要努力方向,也是共同富裕目標實現需要著力建構之處。制度與政策的有效性建構的底層邏輯是與社會主體——從根本上來說是人本身——的自我需求產生有效呼應。這種呼應需要直面社會生產體系與分配體系中同一主體的不同行為邏輯,以及不同主體在不同領域中的不同行為邏輯。生產與分配行動邏輯的差異是實施共同富裕戰略必須正視的問題,過于強調任何一種邏輯的價值,都會對另一種邏輯產生阻滯,從而在實踐層面表現出生產與分配的失衡,或造成整個社會體系的逐漸衰弱。因此,正視這種行為動力的差異和由此引發的內在張力,塑造生產主體與共享主體的生產與分配雙重動力——優勢者在保證生產動力的同時強化分配動力,弱勢者在保證共享財富的同時強化生產動力;并在此基礎上,依托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為雙重動力所驅動的實踐行動創造廣闊的空間,是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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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versity of Multiple wealth creator and the shaping of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Common Prosperity
Zhang Yingkui ?Chen Yitao
(Marxism of Qufu Normal University,Rizhao, Shandong 276826;Marxism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
Abstract: Common prosperity is not only the target direction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but also one of its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Throughout the process of advancing Chinese modernization,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diversity of pluralistic social wealth creators and the universality of common prosperity has been a focal poi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value and institution. The diversity of wealth creators is a manifestation of the full respect for everyone's ability of th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t is also a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effective competition and a prerequisite for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Chinese economy. The tension between this diversity and the universality of Common Prosperity determines that the path to achieving Common Prosperity need follow a mechanism that can maximize social wealth creation while eventually achieving the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This requires to eliminate the tension between the behavior impetus of the subject of wealth creation and the subject of common prosperity, and to reshape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Common Prosperity based on the reconstruction of values and institutional systems. By this way, We can achieve effective integration and coordination of the creative power and sharing power of the subject of wealth creation.
Key Words: Chinese modernization; Social wealth creation; Subject differences; Common Prosperity; Dynamic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