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實 編輯/張美思
民謠,是時代的一聲嘆息。當朋友圈里《大夢》刷屏的時候,我聽到的,恰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聲聲回響。《大夢》是瓦依那樂隊和任素汐在一檔音樂綜藝節目中唱出圈的一首民謠,淡淡的旋律,純凈的人聲,空靈的意境,平凡的故事,講述了人生如夢的古樸哲理,特別是歌詞里簡簡單單問出一連串“該怎么辦”,引發了許多人的共鳴。關于成長、關于工作、關于愛情、關于家庭、關于生死,人生的很多問題,本質上都是騎虎難下、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一個個貌似等待選擇的問題,橫在我們面前,變成了無法求解的難題,而后又在漫長的季節里被沖談、被消化、被遺忘。最后的最后,所有讓我們撞得頭破血流的南墻,都會在時間的長河里,慢慢變成被不經意跨越的門檻,而這恰是小到人生、大到社會“波浪式發展、曲折式前進”的普世內涵。
正因為如此,人們總是會發出“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的感嘆。在世事變幻中被碾壓的命運,就像夢境一樣,過程中跌宕起伏,牽動強烈的喜怒哀愁;經歷后萬般幻滅,引致無盡的惆悵唏噓。有過痛苦,才知眾生皆苦;有過希望,方知世事虛妄。從我作為一個投行經濟學家的大歷史觀來看,每一次人類艱難的爬坡過坎,總是會伴隨著“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的藝術創造與社會共鳴。
在我這個“70后”的記憶里,關于夢的歌很多,像是張雨生的《我的未來不是夢》、陳淑樺的《夢醒時分》、王杰的《一場游戲一場夢》,仔細想來,這三首耳熟能詳的歌都創作并流行于上世紀80年代末,恰逢我國的寶島臺灣正漸漸褪去亞洲四小龍的增長光環。關于夢的電影,最有名的有兩部,一部是日本動漫大師今敏的《紅辣椒》,上映的2006年時日本經濟正處于戰后最嚴重的通縮周期;另一部則是英國工匠級導演諾蘭的《盜夢空間》,上映的2010年時值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的接踵而至。關于夢的詩更是讓人欲說還休,無論是道出“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的蘇軾,還是感慨“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李煜,都是人生際遇幾近滄桑。
從大歷史觀看現在,這首《大夢》的流量爆棚,既是藝術的偶然,也是時代的必然。大疫三年之后,人類經濟世界深層受創,而敏感的民謠,不過是代替時代發出這一聲痛徹心扉的呢喃。《大夢》正是給當下全球經濟滯脹和“信心不足、預期偏弱”的趨勢研判添上的藝術化的時代注腳。經濟形勢的全局性困難及其引致的普世性感傷,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事實已成現實,但未來并未到來,所以我想,我們可以感嘆,但也不需要過于悲觀。
從樸素的歷史現實來看,低谷總是伴隨著領悟,苦難往往鑄造了輝煌,人類經濟世界最終都會在退二進三的起伏中裹挾向前。大夢初醒不失為一個拾階而上的重要契機。
大夢初醒,就像是虛擬的壓力測試,試探著韌性。正是因為經歷了百年一遇的全球供應鏈失序,經濟循環的難點、斷點與弱點才被精準定位,制造強國、科技強國和人才強國最終成為增強經濟韌性的資源配置共識。大夢初醒,就像是轉動的命運齒輪,伴隨著轉型。正是因為經歷了不可抗的總需求萎縮和全球化滯澀,人類經濟世界才更加果敢地向代表新質生產力的星辰大海全力沖刺;正是因為體會了部分行業失衡躍進、透支增長的創傷,中國經濟才更加義無反顧地朝著高質量發展的宏偉藍圖全力拼搏。大夢初醒,就像是終極的宇宙答案,寬慰著人心。正是因為體驗了史詩級的金融市場波動和產業行業動蕩,宏觀經濟調控者和微觀市場參與者才更加領悟到聚焦實體、不忘初心的發展真諦。
時代是宏偉巨制,個人是細粒微塵。我們每一個人,在時代變遷面前,難免會感到無力,會體驗幻滅,但正是每一個微觀個體的覺悟、適應與改變,才最終合力推動了人類經濟社會的自我突破與創新發展。宏觀趨勢影響微觀個體,微觀個體改變宏觀趨勢,這就是人類經濟社會生生不息的源源動力,而這,也是我旁觀《大夢》的流行,既有共鳴但又不感到悲觀的根本原因。
人生如夢,循環往復,即便如此,每一次也要夢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可能這才是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