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琦
(西華師范大學學前與初等教育學院,四川南充,637000)
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政策),共提出30條具體減負建議,規范校外培訓機構,提升學校教育教學質量,強化學校教育主陣地作用,為學生的全面發展營造良好環境,促進學生健康成長。[1]小學階段是義務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個體的一生發展起著奠基作用?!半p減”政策明確規定了義務教育各學段的作業完成時間和校外輔導,學生和家長的負擔明顯減輕了不少,但隨之而來的家長教育焦慮也發生了新的變化,家長教育焦慮由以往的教育機會焦慮向教育過程焦慮和結果焦慮轉變。[2]已有研究證實,家長教育焦慮情緒會通過遺傳或環境代際傳遞給子女,并且會增加子女在學校的不良行為以及加重子女的學業倦怠感。[3-5]為充分了解和有效緩解小學生家長的教育焦慮,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對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現狀進行調查和分析,找出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產生的原因,并提出合理建議。
本研究共選取四川省某6所小學的小學生家長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各校班主任向小學生家長發放在線調查問卷,家長自愿參與填答。本研究共回收420份調查問卷,逐一檢查剔除無效問卷后,剩余370份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88.10%。研究對象的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人口學變量統計分析(N=370)
默里在家庭系統理論中主張家庭是一個完整的系統,家庭成員之間的情緒波動會產生相互影響。[6]已有研究成果發現,家長教育焦慮或集中在就業焦慮、考試焦慮和健康焦慮三個維度[7],或包含對孩子健康的焦慮、成就的焦慮以及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三個維度[8],或體現為對子女升學擇校的焦慮、對子女學習成績的焦慮、對子女學習態度的焦慮、對子女未來發展的焦慮、親子互動焦慮五個方面[9]。在借鑒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本研究自編了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調查問卷,共20題,包括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三個維度。該問卷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1=“從不”,2=“幾乎不”,3=“偶爾”,4=“有時”,5=“總是”),得分越高表示家長教育焦慮程度越高,反之則表示家長教育焦慮程度低。
為進一步驗證該量表的適切性,本研究選取四川省某4所小學的學生家長進行小范圍內施測,共收回202份問卷,剔除無效問卷后獲得有效問卷188份,有效回收率為93.07%。本研究先利用CR決斷值對問卷題目進行相關性分析,再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顯示,所有題目均達顯著水平(p<0.001),表明該問卷所有題目均能鑒別出被試小學生家長的教育焦慮反應,可進行下一步的探索因子分析。經檢驗,該問卷KMO值為0.935,Bartlett球形檢驗近似卡方值為2347.632(df=190,p<0.001),表明目標群體的有關矩陣間有共同因子存在,問卷的結構效度甚佳,適合做因子分析。因此,本研究利用凱撒正態化最大方差法進行探索因子分析,生成3個因子,所有因子在成分矩陣上的載荷均大于0.5,與預設的三個維度一致,且三個因子的信度系數分別為0.918、0.878、0.845,表明該問卷內部信度較好。綜上,本研究編制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調查問卷信效度較好,能夠很好地反映出研究對象的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的具體情況。
本研究將收集到的數據導入SPSS 26.0數據分析軟件進行Harman單因子檢驗、描述性分析、單樣本t檢驗和單因素方差分析。
本研究在共同方法偏差檢驗中采取Harman單因子檢驗,從統計學上控制偏差,運用主成分分析法選定問卷中三個維度的所有題目作為變量,進行未旋轉因子分析。經檢驗,共有8個題目的特征值大于1,排在首位的題目解釋了總變異量的32.17%,低于社會科學普遍認可的變異臨界值40%[10],證明本研究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
如表2所示,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顯示,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業考試狀況最為擔憂,較為擔憂的是子女的學習態度,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也較高。

表2 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各維度和總體水平
為進一步檢驗各維度的差異是否達到顯著水平,本研究以中立得分值3(偶爾)為檢驗值,對各維度的均值進行單獨樣本t檢驗。由表3可知,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和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三個維度均達顯著水平(p<0.05),總均值與檢驗值之間存在差異,且顯著高于3分。比較總體水平及各維度得分可知,目前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的總體水平是處于中等偏上的,各維度結果為: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

表3 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單樣本t檢驗(檢驗值=3)
1.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家長學歷層面的差異
本研究以小學生家長的學歷作為自變量,以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的總均值及各維度均值作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家長學歷層面,不同學歷的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不存在顯著差異(F=2.079,p>0.05),而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F=4.074,p<0.01)、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F=6.461,p<0.001)及總體焦慮水平(F=4.054,p<0.01)均呈現出顯著性差異。也就是說,小學生家長的學歷水平會影響家長對子女學習態度、對自身能力和總體水平的焦慮。進一步事后比較發現,在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和總體水平上,高中及以下學歷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程度略高于其他學歷水平的家長。

表4 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家長學歷層面的差異
2.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家庭月收入層面的差異
本研究以家庭月收入作為自變量,以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的總均值及各維度均值作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在家庭月收入層面,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F=2.208,p>0.05)和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F=2.251,p>0.05)不存在顯著差異,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F=7.707,p<0.001)和總體水平(F=3.901,p<0.01)存在顯著差異。也就是說,家庭月收入會影響小學生家長對自身教育能力和總體水平的焦慮。進一步事后比較發現,家庭月收入在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和總體水平上的影響呈現出一致性,均表現為家庭月收入5000元以下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水平最高,其后依次是家庭月收入5001—10000元、10001—20000元、20001元以上的小學生家長。

表5 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家庭月收入層面的差異
3.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子女學習成績層面的差異
本研究以子女學習成績作為自變量,以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的總均值及各維度的均值作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在子女學習成績層面,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F=3.203,p<0.05)、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F=5.981,p<0.001)、對家長自身能力焦慮(F=2.948,p<0.05)和總體水平(F=4.662,p<0.01)均存在顯著差異。進一步事后比較發現:在對子女學業考試焦慮維度上,子女學習成績在班上處于中下水平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程度最高,其后依次是子女成績在班上處于不好、中等、中上、優秀水平的小學生家長;在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維度上,子女學習成績在班上處于不好水平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程度最高,其后依次是子女成績在班上處于中下、中等、中上、優秀水平的小學生家長,與總體水平一致;在對家長自身能力焦慮維度上,子女學習成績在班上處于不好水平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程度最高,其后依次是子女成績在班上處于中等、中下、中上、優秀水平的小學生家長。

表6 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子女學習成績層面的差異
第一,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家長性別、年齡、子女性別、子女就讀學段、子女就讀學校位置、子女是否獨生等層面均不存在顯著差異。第二,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和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在家長學歷層面存在顯著差異。第三,小學生家長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在家庭月收入層面存在顯著差異。第四,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及其各維度在子女學習成績層面均存在顯著差異。
為有效緩解小學生家長的教育焦慮,結合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的現狀,本研究提出以下幾點思考與建議。
1.學歷水平影響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習態度和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
調查結果顯示,家長的學歷水平顯著影響小學生家長對子女學習態度和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且均呈現出高中及以下學歷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水平最高。在對子女學習態度焦慮維度上,家長普遍對“子女上課容易分心”“在學習上不喜歡挑戰和鉆研”“不愿意完成額外的學習任務”感到焦慮。學生普遍具有向師性的成長特點,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學歷水平較低的家長擔心自己無法為子女樹立榜樣,進而存在教育落后的恐慌[11],從而影響子女的學習態度。還有的家長煩惱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與子女溝通,對孩子不喜歡與家長談論學習問題、排斥家長管教、喜歡與家長對著干等問題感到煩惱。在對自身教育能力焦慮維度上,家長普遍擔憂自己的學歷水平不夠,輔導子女學習的無力感增強。特別是“雙減”后,家長這一維度的擔憂更為強烈?!半p減”政策的實施,素質教育的深入推進,不少家長對此摸不著頭腦,陷入有心教卻無善法的困境。
2.家庭月收入影響小學生家長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
調查結果顯示,家庭月收入顯著影響小學生家長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家庭月收入5000元以下的家長教育焦慮水平最高。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于2017年公布了對中國家庭的教育財政調查數據,顯示我國平均每個家庭每年對子女的教育支出為10374元,小學的人均教育成本是每年7532元。[12]72.1%的家庭月收入5000元以下的小學生家長表示,他們擔心自己無法為子女提供教育支出以外的消費,如學區房、汽車、旅行、出國求學等,家庭資本日益凸顯其重要性。
3.子女學習成績影響小學生家長總體及各維度的焦慮
調查結果顯示,子女的學習成績顯著影響家長教育焦慮的三個維度,子女學習成績不好的家長焦慮水平最高。不少家長依然秉持著“考了好成績才能考上好大學”這一根深蒂固的傳統育兒觀,依然深信“高分數=好結果”。韓海棠在調查家長對子女的學歷期望時,51.9%的家長希望子女能考上研究生,34.6%的家長希望子女考上本科。[9]不少家長表示,他們對子女學習成績的焦慮普遍表現為“在子女考試前比平時更容易緊張”“在孩子成績下降時感到擔心”“雖然孩子目前成績不錯但仍然對此感到擔憂”。
1.轉變工具性教育理念,變育“分”為育“人”
在影響家長教育焦慮的因素中,家長表現出對子女的學習成績最為在意。一方面是受到“學而優則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等傳統觀念的影響,大部分家長認為只有讀書才有出路,將分數與前途直接畫等號;另一方面是由于中高考的教育指揮棒仍然在選拔人才上發揮巨大作用,家長不得不關注子女的學習成績。楊小微認為,主觀性資源稀缺是引起家長教育焦慮的根源,如家長的攀比心理、網絡媒體對“教育決定論”的過分渲染等,而非教育資源的絕對性差異。[13]為有效落實“雙減”政策,政府和學校要加強對政策的宣導,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的指導,在社區、單位開展家庭教育公益講座,在高校開設家庭教育專門課程,幫助家長樹立科學合理的育人觀念,深刻理解減負要求,達成“雙減”共識[14],正視子女教育問題,正確認識教育、對待教育,意識到學習的本質在于子女是否獲得全面和諧發展,是否成長為一個擁有健全人格、良好身心素質的人。
2.強化學校教育主陣地作用,監測義務教育效果
本研究表明,家庭月收入會顯著影響小學生家長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低收入家庭的小學生家長教育焦慮程度遠高于高收入家庭。有關研究也證實了家長的社會經濟地位會顯著影響其教育公平感[8],中產階級的家長群體迫切希望通過教育改變階級命運,實現向上一階層飛躍[9,15]。從國家層面說,教育部門應加大教育投入,促進公共教育資源不斷優化,完善教育評價機制,構建良好教育生態環境;做好義務教育質量監測,努力提升基礎教育學校的教育教學質量,讓家長看得見義務教育的效果,信任義務教育。[16]從學校層面說,學校應強化學校教育主陣地作用,逐步完善校內課后服務,讓學生在教室內學足、學好。從家長層面說,家長應發揮自身的教育作用,有序參與到學校的教育工作中。
3.構建學習型家庭,引導家長終身學習
調查結果顯示,高中及以下學歷的小學生家長比例達57.3%,接受過專科和本科教育的小學生家長均為17.8%,而接受過碩士及博士研究生教育的小學生家長之和僅為7%,小學生家長的學歷水平影響著他們對自身教育能力的焦慮。為適應終身學習的教育理念,除大力打造學習型社會,力圖創造讓人民“隨處可學”且“時時可學”的環境,還必須建立學習型家庭。在家庭教育變遷的過程中,傳統式的家庭教育必然會向著現代化的家庭教育轉變,構建學習型家庭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學習型家庭具備以下五點基本特征:自主學習、全員學習、生活化學習、共同分享、共同成長。[17]在學習型家庭中,家長用開放的、包容的眼光正確看待學歷,合理預設自己對子女的教育期望,善于與子女共同學習,在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幫助子女樹立正確的三觀,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