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中學及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研究綜述
——基于2011—2021年CNKI計量可視化分析

莊雅文

(西安外國語大學英文學院，陜西西安，710128)

一、引言

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戰略引領下，英語教材承擔著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好聲音的時代責任。教材是英語教學的基本要素[1]，英語教材中呈現了什么樣的文化內容以及如何呈現這些文化內容對文化教學至關重要。在梳理英語教材中的文化呈現研究的理論框架的基礎上，本研究進一步分析了2011—2021年期間聚焦國內中學和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的研究文獻，為英語教材中中華文化呈現研究提供較為全面的參考。

二、英語教材文化呈現研究的理論框架

對教材中文化元素的分析主要依賴文化類型理論，目前針對英語教材中的文化內容分析主要有以下三個視角：文化類型，文化內容的呈現方式，教材評價理論。

(一)英語教材中的文化類型

目前，對教材中文化項目的劃分主要從文化教學、文化的結構和地域三個角度出發。

從文化教學的角度出發，Nostrand是語言教學領域最早系統地討論文化內容的學者，他提出的“Emergent Model”全面地分析了文化教學的內容，明確了文化內容的分類。按照其分析模式，文化包括文化、社會、生態和技術、個人四大系統。[2]隨著跨文化交際學的日益發展，Byram提出了跨文化英語教材的文化內容清單，涵蓋了八個分析項目：社會身份與群體、社會交往互動、信仰和行為、社會和政治制度、社會交往和生活圈、民族/國家歷史、民族/國家地理、定勢和國家身份。[3]基于Byram的教材文化項目評價模式，Risager提出了一個更加簡潔實用的分析框架，包括四個層面：微觀層面(社會現象以及文化人類學)，宏觀層面(社會、政治以及歷史因素)，國際和跨文化問題，作者的觀點及風格。[4]

從文化的結構出發，Allen等人把文化分為“大寫C文化”和“小寫c文化”：“大寫C文化”包括文學、藝術、音樂、建筑、哲學、科技成就等集中反映人類文明的各個方面，它又被稱為狹義文化；“小寫c文化”包括人們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社會組織、相互關系等，即把文化看成一系列的特征，因而，又稱之為廣義文化。[5]

第三種研究文化元素的角度是通過地域劃分不同的文化類型。Cortazzi等人的三分法將文化分為：本族語文化，將英語作為目的語文化，以及更為寬泛的包羅世界范圍內各種英語及非英語為目的語國家的國際文化。[6]張革承等人在此基礎上又添加了對比文化和其他文化兩個類別：對比文化指兩種以上文化對比的教學素材；其他文化指國家或民族背景不明顯、較為寬泛的人文及科技知識，如日常生活、自然環境、科普知識等。[7]

總的來說，多數研究會從地域的角度出發，對教材中的文化內容進行分類，還有的研究會將地域維度與文化的結構或者文化教學的角度結合起來分析。

(二)英語教材中文化內容的呈現方式

文化內容的呈現方式指文化內容在教材中如何呈現。目前，關于英語教材中的文化呈現方式的研究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研究者會根據研究需要采用不同的分類方法。經總結，教材模塊的編排方式與教材內容的模態形式為主要使用的兩個維度。

根據教材模塊的編排方式，其呈現方式可劃分為顯性呈現和隱性呈現。顯性呈現指的是文化內容通過輸入的方式進行呈現，如閱讀板塊和專門的文化知識板塊；隱性呈現是指文化內容通過輸出的方式進行呈現，如練習、寫作等。[8]根據教材內容的模態形式，其呈現方式劃分為單一模態呈現，如通過純文字或者純圖片呈現文化內容，以及多模態呈現，主要包括“圖片+文字”“圖表+文字”“音頻+文字”“視頻+文字”，以及這幾種方式的不同組合，如“圖片+圖表+文字”等。

(三)英語教材的評價標準

在眾多教材評價理論中，程曉堂等人的教材評價理論被廣泛應用于相關研究，其教材評價方法分為內部評價和外部評價。[9]其中，對教材內的文化內容進行分析和評估屬于內部評價，外部評價指教材是否適用于某一群體，是否滿足師生需求。例如，孫珍珍對使用人教版高中教材的教師進行了問卷調查，探討人教版高中英語必修教材是否滿足教師文化教學的需要。[10]李雯佳對學生進行了關于外研版九年級英語教材閱讀部分的文化類型學習需求的問卷調查，并對教師進行了訪談，以了解此教材閱讀部分中的文化類型是否能夠滿足教師文化教學的需求。[11]

課程標準是教材編寫的重要依據。《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17年版)》(以下簡稱課標)將文化意識列為英語學習的核心素養之一，也對英語課程的文化內容和學生應該達到的文化意識目標做出了具體的要求。[12]羅遞敏和劉賽賽將課標作為一個評價的標準，分析了高中英語教材中的文化內容，并判斷教材內的文化內容是否符合課標的要求。[13-14]《大學英語課程教學要求》(以下簡稱《教學要求》)提出要提高學生綜合文化素養，以適應我國社會發展和國際交流的需要。[15]《大學英語教學指南》(以下簡稱《教學指南》)也指出大學英語課程的重要任務之一是進行跨文化教育，一方面是要增進對不同文化的理解，加強培養中外文化異同的意識，另一方面是要培養學生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和闡釋能力。[16]宋莉和于睿基于《教學要求》和《教學指南》的要求，對大學英語教材中的文化內容進行了分析。[17-18]

三、中學和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研究現狀

中華文化指的是中華民族數千年發展過程中創造的、不斷發展的、打上自身烙印的文化，是一個豐富的有機整體。[19]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在歷史發展進程中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20]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是指教材展示了什么樣的中華文化，以及通過哪種形式顯現中華文化。

本研究在中國知網進行主題檢索，設定發表時間為“2011-01-01”至“2021-12-21”，分別以題名“英語教材+中華文化”和“英語教材+中國文化”進行模糊匹配，檢索到期刊文獻共有512篇，人工篩選出相關度最高文獻29篇；學位論文共215篇，人工篩選出34篇。共得到2011—2021年專門研究中學和大學英語教材中中華文化呈現的文章63篇。其中，僅有2篇發表在CSSCI中文核心期刊。由于可視化工具無法呈現相關研究具體分析了哪一版本的教材以及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的特點，因此，細篩出相關文獻后，本研究應用CNKI計量可視化工具對其進行統計分析，并進一步細讀相關文獻、做出總結。

(一)相關文獻數量變化趨勢

如圖1所示，2011—2021年研究中學和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的研究文獻總體呈增長態勢：2011—2013年期間發文數量較少；2014—2019年期間發文數量穩定在4—6篇；2019年—2021年，相關文獻數量增勢顯著。該研究主題的關注度持續增加，但總體而言，相關研究數量仍然較為匱乏。

圖1 相關文獻數量變化趨勢

(二)關鍵詞共現網絡統計分析

如圖2所示，在中學和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研究中，高頻關鍵詞有“大學英語教材”“高中英語教材”“母語文化”“人教版”等。其中，“大學英語教材”關鍵詞出現了24次，說明目前研究大學英語教材文獻數量最多；“人教版”關鍵詞出現了11次，說明在中學英語教材研究中，對人教版的關注度較高。

圖2 關鍵詞共現圖

(三)研究對象分析

中學階段被分析次數最多的教材版本為人教版(17篇)，其次是外研版(11篇)，被分析較少的教材版本為牛津版、滬教版、冀教版、譯林版和仁愛版。其中，對初中英語教材的研究數量最少，大學英語教材的研究數量最多。大學英語教材的研究對象基本涵蓋了市面上權威性較高的幾家出版社的教材，研究數量最多的是外研社出版的《新視野大學英語》，少數研究集中分析了其他多個版本的教材。在本研究中，中學階段選取研究人教版和外研版教材的文獻，大學階段選擇綜合多個版本教材的文獻。

四、中學及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特點

(一)初中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特點

晁偉紅借用Cotarzzi等人的文化類型劃分標準，對人教版初中英語教材進行了分析，發現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內容相對較少。[21]孫萌萌基于Byram的文化項目分類清單，進一步指出教材的中華文化主要集中在社會化與生活圈、國家地理和國家身份三個主題，占據整套教材的70%，而社會身份與群體、信念與行為、社會互動、國家歷史、社會政治體制主題下的中華文化占比較小。[22]外研版初中英語教材同樣存在文化主題分布不均衡的問題，外研版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占比較多的是社會化與生活圈、社會互動、國家地理、國家文化遺產等主題，而教材中涵蓋社會身份與社會群體、信念與行為、國家歷史、社會政治體制這四類文化主題的數量較少，國家歷史類占比不足1%。[23]可以看出，初中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貼近學生的現實生活，但缺少精神和制度文化。人教版初中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內容多以“圖片+文字”形式呈現，并且教材中大部分的中華文化都是以篇章的形式呈現[24]，也就說明這些中華文化元素基本是顯性呈現的。外研版初中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并未集中在文化輸入的閱讀板塊，說明外研社版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傾向于隱性呈現。

(二)高中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特點

高中英語教材的文化呈現研究主要有共時研究和歷時研究。共時研究即研究同一時期出版的不同版本的教材，如舊版人教版教材和外研版教材的對比研究，新版人教版和外研版教材的對比研究。歷時研究即研究同出版社的教材在不同時期的變化。如人教版舊版教材(2003版)和新版教材(2017版)的對比研究。

舊版高中英語教材的文化內容存在著“厚外薄中”的問題，并且中華文化在教材中缺乏系統性。[25-27]缺乏系統性指的是中華文化內容零散地分布在教科書中，前后沒有相互聯系。隨著英語課程標準的修訂，新版人教版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內容的比重有大幅提高[28]，但是外研社新版教材中的中華文化仍然少于其他類型的文化。[29]

相比舊版教材，新版人教版教材中的中華文化主題類型豐富，但仍然存在著文化主題分布不均衡的問題，如社會化和生活圈、國家地理、定勢和國家身份這三種主題的內容較多，與社會身份和社會群體、信念和行為、國家歷史、社會和政治制度有關的主題較少，與社會交往有關的題材卻沒有涉及，反映出新版教材非常重視物質文化，對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的重視還不夠。[30]

新版外研版教材中的中華文化主要分布在寫作和語法知識的板塊，以篇章形式出現的較少。[31]新版人教版教材注重中華文化的滲入和導入，以輸入方式為主，主要分布在聽說和閱讀板塊。[32]可以看出，中華文化在人教版教材中多顯性呈現，在外研版教材中多隱性呈現。新舊版高中英語教材基本都以圖文結合的方式呈現中華文化內容，新版教材還增加了“視頻+文字+圖片”的多模態呈現方式。

(三)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特點

相比外國文化，中華文化在大學英語教材中所占的比例失衡。[33]從文化主題分布來看，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內容集中于社會互動、社會化與生活圈、社會政治經濟制度這三個方面，說明大學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以物質文化和行為文化居多，精神文化較少。閆潔等人進一步指出，大學英語教材對亟待“走出去”的中國精神文化關注較少，所關注的文化類別缺乏代表性，對中華文化的介紹不夠深入全面，中華文化被邊緣化、碎片化和片面化的現象較為突出。[34]教材呈現中華文化的方式以翻譯和選詞填空隱性呈現為主[19]，以純文字、圖片和文字結合的呈現方式為主。[35]

五、討論

(一)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研究缺乏系統性和時代性

研究發現，目前針對國內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的研究較少，缺少對非主流版本和初中階段的英語教材分析，且對中華文化呈現方式的研究不夠深入。大多數研究的分析模式單一，即首先依據某一文化類型理論對教材中的文化元素進行分類，然后標記出介紹中華文化的課文或詞匯的次數，最后計算出中華文化元素在教材中的占比，這種簡單按照頻次計算文化呈現比重的方式合理性欠佳，無法獲知文化呈現的效果。[8]由于對英語教材中文化內容呈現研究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分析框架，并且紛繁復雜的文化分類標準令人眼花繚亂，因此，相關的文化呈現研究缺乏系統性。同時，一些被廣泛采用的研究框架過于陳舊，比如傳統的文化類型三分法(本族語文化、目的語文化、世界文化)是否還適用于世界文化逐漸趨同的今天，還有待進一步研究。邱俊杰也注意到了教材文化內容研究框架過時的問題，提出研究者需要用發展的眼光分析教材文化。[36]值得注意的是，張虹等人已做出了初步探索，研制出了英語教材文化呈現的分析框架，其創新之處在于將文化項目的出現頻次和權重結合起來，以此計算出每個文化項目的呈現效果，彌補了以往僅以頻次和百分比等方式計算文化呈現比重的不足，未來還需要更多的復制研究驗證其框架的合理性。[8]

(二)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存在的問題與變化

通過上述梳理發現，基礎教育階段的英語教材存在呈現中華文化主題分布不均衡的問題，對精神文化的關注較少，并且缺乏系統性。從呈現方式看，基礎教育階段的人教版教材傾向于顯性呈現中華文化，外研版教材傾向于隱性呈現中華文化。政策影響下的新版教材彌補了舊版教材“厚外薄中”的問題，增加了中華文化在教材中的占比，且中華文化的主題也有所豐富。高等教育階段的英語教材對中華文化的呈現仍然處于比較匱乏的狀態，同樣存在中華文化呈現不夠全面、碎片化的特點，且多以練習的方式隱性呈現。

(三)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研究可供參考的方向

已有的研究大多數是針對教材中華文化內容的文本分析，缺少相關的教學實證研究。例如，一線教師是否以及如何利用教材所提供的文化素材開展文化教學？學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從教材中習得中華文化之英語表達？不同的中華文化呈現方式對學生的學習效果有何影響？這些問題都需要更多的實證研究來回答。

除此之外，從敘事角度分析英語教材內的中華文化內容的研究屈指可數，然而，對外漢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內容的分析研究多是從敘事角度出發分析其呈現方式。在對外漢語教材的文化呈現分析中，文化呈現方式可以劃分為直述式呈現、附帶式呈現和蘊含式呈現。[37]事實上，顯性與隱性呈現也是由研究對外漢語的周小兵等人提出的。[38]因此，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方式的研究可以多借鑒對外漢語教材的相關理論，為英語教材的文化呈現研究提供深度探索的路徑。

六、結語

“十四五”規劃綱要指出，深化教育改革，發展素質教育要更加注重培養學生的愛國情懷。[39]而英語教材是提升人文素養，文化自信和跨文化能力的重要工具。因此，新時代的英語教材設計需要提升文化自覺，從多元視角選擇中華文化內容，設計合適的教學活動，科學地進行組織和呈現。[40]本研究總結了2011—2021年國內英語教材中的中華文化呈現的相關研究，以期為研究者和教材編寫者提供參考，為探究如何用英語講好中國故事提供文本路徑。針對目前存在的問題，未來對英語教材的文化呈現研究需要更多新的理論視角和適合的測量工具，以及更多關于教材實際使用情況、文化呈現方式對學生學習效果的影響的實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