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苗,胡繼飛,夏獻平
(1.廣東第二師范學院生物與食品工程學院,廣東廣州,510303;2.深圳育才中學,廣東深圳,518000)
隨著我國各項勞動教育實施指導意見的陸續出臺,各學校都在積極推進勞動教育,學校勞動教育的成效評價成為當前研究關注的重要問題。勞動意愿和勞動素養是開展學校勞動教育評價的重要指標。基于計劃行為理論,勞動意愿反映出個體在多大程度上愿意參與或實施某種特定行為。[1]調研發現,學校層面的勞動課程和校外定期勞動實踐能顯著影響大學生的勞動參與意愿,大學生的勞動意愿越高,實際勞動時長越長。[2]實際勞動時長是學生勞動習慣的體現指標,屬于勞動素養的子維度。勞動素養是指學生在勞動過程中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具有必備的勞動能力、積極的勞動精神,養成良好的勞動習慣和品質。[3]有學者構建了包含上述4種維度的中小學生勞動素養量化評價指標體系,證實學校勞動教育與勞動素養水平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4]綜上,學校勞動教育與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均呈正相關關系。但是,我國學校勞動教育的研究還存在兩點不足。一是研究較多停留在理論思辨層面,實證研究較少。[5-7]二是從微觀個體層面探討勞動教育育人價值的內部影響機制較少。[8-9]
信息技術的不斷涌現與網絡的快速普及加劇了現代人的靜坐生活方式,體力活動不足已顯著影響青少年的健康相關生活質量。[10-11]健康相關生活質量指個體對健康和幸福的主觀感知,主要基于生理—心理—社會層面,從身體機能、心理功能、獨立能力、生存環境與社會關系等多維度反映個體健康狀況的指標。[12-13]已有較多實證研究揭示“五育”中的體育正向預測青少年的健康相關生活質量。[10-11]體育和勞動教育均屬身體教育學范疇。[14]但是,勞動教育對青少年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影響及機制的研究較少。理論上,勞動意愿可能正向預測勞動素養達成,而勞動素養可能與健康相關生活質量水平積極相關。
鑒于此,本研究基于廣東省臺山市6所初高中學校5916名學生的調查數據,運用Pearson相關分析和鏈式中介作用模型,探討中學生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在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影響及作用機制,以期為學校勞動教育的有效實施與科學評價提供實證支持。
本研究于2022年1—2月采用橫斷面研究設計,以廣東省臺山市縣區域、學校規模以及區域學校分布3個因素,隨機整群抽取臺山市6所學校的初中一至三年級、高中一至三年級共6893名在校學生開展問卷調查,其中,有效問卷5916份,有效率為85.83%,學生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學生的基本信息
采取現場調查的方式,以班級為單位,由統一培訓過的班主任進行現場問卷調查。首先,在調查開始前向所有調查對象說明調查的目的、意義、結果的應用等,然后發放調查問卷,由調查對象獨立填寫問卷,最后由現場工作人員對所有提交的問卷當場進行質量檢查,確保無缺漏項后再回收問卷。本研究選取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問卷KIDSCREEN-10、中學生勞動素養問卷、勞動意愿問卷及學校勞動教育問卷4個研究工具分別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勞動素養、勞動意愿與學校勞動教育開展調查。
1.健康相關生活質量
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問卷KIDSCREEN-10已被證實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內容涉及身體、心理健康、自主、父母同伴關系與學校表現5個方面,共10個條目,且每個條目應答為Likert 5級,即“非常不符合”—“非常符合”,賦分1—5分,總分為50分,分數越高,健康相關生命質量越高。[13]本研究中,該問卷的Cronbach’s α為0.84,在分析中得分按T=50+10Z轉換,為連續變量。
2.勞動素養
依據國家發布的勞動教育實施意見指南[3]和相關文獻[15]自行編制中學生勞動素養問卷,經專家咨詢和初步預調查,最終的問卷包含勞動精神、勞動習慣與品質、勞動觀念、勞動技能4個一級指標、14個二級指標共40個條目。每個條目應答為Likert 5級,即“非常不符合”—“非常符合”,賦分1—5分,總分200分。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最大正交旋轉抽取初始因子,共抽取出4個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為63.92%。KMO值為0.98,Bartlett球形檢驗值達到0.000顯著水平。問卷各級指標及條目因子載荷如表2所示(表2詳見文后延伸出版二維碼)。該問卷中勞動素養及各維度如勞動精神、勞動品質與習慣、勞動觀念、勞動技能的Cronbach’s α分別0.97、0.95、0.94、0.92、0.86,均大于0.7,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3.勞動意愿
勞動意愿問卷共2個條目,旨在測量中學生提升勞動素養水平和參加勞動素養提升活動的意愿。每個條目應答為Likert5級,即“非常不愿意”—“非常愿意”,賦分1—5分,總分為10分,為連續變量。其中,Cronbach’s α為0.77,大于0.7,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4.學校勞動教育
學校勞動教育問卷共3個條目,旨在調查學校勞動教育開展的現狀。其中,文理科滲透勞動素養教育涉及2個條目,每個條目應答為Likert 5級,即“從未”—“總是”,賦分1—5分,總分為10分;學校開展專題勞動素養教育活動1個條目(1否,2是)。3個條目總分為12分,為連續變量,Cronbach’s α為0.70,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本研究的數據分析方法包括描述性統計、Pearson相關分析和中介分析法,所采用的統計軟件為SPSS 26.0以及PROCESS 3.0宏程序,并選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
由于研究數據采用自我報告的方式收集,數據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為減少該效應的影響,本研究采用匿名填寫、部分條目反向計分等方式進行測量,并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對所有條目進行分析。結果顯示,共有9個因子特征值大于1,第一個因子解釋了38.93%的方差變異,小于臨界標準40%,表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關于學校勞動教育,文理科課程“經常”或“總是”融入學校勞動教育的比例分別為61.76%和65.16%,開展勞動教育專題活動的比例為82.94%。關于勞動意愿,表示“愿意”和“非常愿意”提高自己勞動素養的學生比例分別為34.60%和47.97%,表示“愿意”和“非常愿意”參加勞動教育相關活動如專題講座、主題演講、勞動技能競賽的學生比例分別為31.41%、41.04%。中學生具備勞動素養(得分大于總分的80%)人數為3986人,占比67.38%,各維度具備水平從低到高依次是勞動精神54.29%、勞動習慣與品質65.01%、勞動技能69.17%、勞動觀念74.48%。
將學校勞動教育、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和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總得分進行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表明各變量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如表3所示。

表3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表
使用宏程序PROCESS 3.0進行假設檢驗,對勞動意愿和勞動素養的鏈式中介作用進行分析,結果如圖1所示。

圖1 鏈式中介作用模型
其中,性別、學段和家庭經濟狀況為控制變量,學校勞動教育為自變量,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為因變量,依次檢驗的結果如表4所示。學校勞動教育顯著正向預測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勞動意愿顯著正向預測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勞動素養顯著正向預測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當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同時進入回歸方程時,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直接預測作用仍然顯著,說明在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影響中,勞動意愿、勞動素養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表4 變量的回歸分析
中介效應檢驗的結果如表5所示,“學校勞動教育→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直接效應占總效應的37.02%,總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62.98%,其直接效應小于間接效應,且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Bootstrap95%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表明它們均達到顯著水平。因此,勞動意愿和勞動素養在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作用。間接效應由三條路徑構成:路徑1“學校勞動教育→勞動意愿→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效應值為0.03,占總效應的10.82%;路徑2“學校勞動教育→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效應值為0.09,占總效應的30.40%;路徑3“學校勞動教育→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效應值為0.06,占總效應的21.76%。

表5 勞動意愿與勞動素養的中介效應分析
第一,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具有直接影響。本研究發現,學校勞動教育能顯著正向預測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直接效應占到總效應的37.02%,如學校通過課程滲透和開展校內外活動對學生的身心健康、自主、父母同伴關系和學校表現有直接的影響。以往研究多在理論思辨層面上探討學校勞動教育的育人價值。例如,有研究強調新時代勞動教育必須回溯到馬克思身體思想觀點,深刻理解勞動教育對身心健康的關切。[16]本研究從實證角度肯定了學校勞動教育的綜合育人價值,說明在國家倡導加強勞動教育并頒布相關政策以后,學校勞動教育課程與活動的開展取得了一定成效,育人價值初顯。但描述性結果表明,學校勞動教育的開展程度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如在教育形式上,專題勞動教育活動的開展要多于勞動教育在學科課程中的融入。建議學校勞動教育實踐提質應加強主題活動和學科課程融合的系統構建,注重學校主體觀念意識的培養和更新。只有深刻認識勞動教育的內涵和意義,重視勞動教育,才能系統地設計與開展真正具有育人價值的勞動教育課程與活動。
第二,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在學校勞動教育中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影響的中介效應成立。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影響的直接效應占37.02%,總間接效應占62.98%。總間接效應比直接效應更大,說明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影響能通過勞動意愿、勞動素養的部分中介作用發揮良好效應。總間接效應由三條路徑構成。
路徑1“學校勞動教育→勞動意愿→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10.82%,表明勞動意愿具有單獨的部分中介效應。從描述性結果可知,中學生勞動意愿較強,但間接效應值較低,提示勞動意愿為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前期影響因素。學校勞動教育可把激發學生勞動需要、興趣和意愿作為實施起點,基于樂學教學策略,設計情境化的、符合年齡階段的、充滿趣味的勞動活動,做到勞中有樂,讓勞動意愿無形內生。[17-18]
路徑2“學校勞動教育→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30.40%,表明勞動素養具有單獨的部分中介效應。從描述性結果可知,中學生的勞動素養水平整體處于中等偏上水平,同時間接效應值也較大,表明學校勞動教育主要通過勞動素養促進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勞動素養的評價指標既有隱性的勞動觀念、勞動精神,也包括顯性的勞動習慣和品質、勞動能力。[19]素養的形成與發展一般體現在人的活動中。[20]本研究設計的勞動素養問卷主要通過學生的日常活動或勞動表現外化不易測量的情感性目標內容,問卷良好的信效度證明勞動素養評價具有可操作性。因此,有必要定期動態評價勞動素養水平,以檢驗學校勞動教育開展成效,促進全面育人價值的充分體現。
路徑3“學校勞動教育→勞動意愿→勞動素養→健康相關生活質量”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21.76%,表明勞動意愿和勞動素養在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作用中起鏈式中介作用。學校可通過文理科課程滲透勞動素養教育和開展校內外活動促進個體的內生勞動意愿,提高勞動素養進而提升健康相關生活質量水平。
新時代學校勞動教育既要考慮學校層面的觀念、課程、活動、師資等因素[7],也要關注個體內部如學生意愿、素養和身心健康發展等影響因素。本研究主要從微觀個體層面揭示學校勞動教育對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直接效應,以及通過勞動意愿和勞動素養的鏈式中介作用,提示學校開展勞動教育應關注學生勞動意愿的增強,重視勞動素養動態評價的可行性、必要性和重要性。
一方面,學校開展勞動教育應突出個體化特征,基于不同學段、性別學生的身心發育特點來設計勞動教育的內容與強度,基于知識與能力的差異來規劃主修和選修課程,基于興趣和未來職業規劃差異來設計勞動任務和要求,從而讓學生樂于勞動、善于勞動,最終通過勞動實踐達成勞動素養培育目標,促進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提升。[2]另一方面,學校勞動教育實施應定期監測學生的勞動素養表現。監測結果既作為教育成效的評價考核依據,又可為課程資源開發與優化、教學實施與改革提供方向,從而形成以素養為導向的學校勞動教育動態模式。[21]
總體而言,本研究通過構建勞動意愿、勞動素養鏈式中介模型,借助實證分析方法深入探討學校勞動教育與健康相關生活質量的關系,為學校勞動教育的有效開展和科學評價提供理論與實踐支持。本研究的探索尚處于初步階段,有待完善的地方如下。其一,本研究涉及的學生僅來自某一個地區,未來研究應擴大樣本的地區范圍。其二,本研究雖控制性別、家庭經濟狀況、學段3種混淆因素,但仍可能有不可觀測因素使計量結果產生偏差。其三,由于截面數據的相關屬性,研究結果不能作因果推論,進一步研究需通過縱向研究設計對變量的關系進行更深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