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潔純,許 鑫
20世紀末,隨著信息化社會的到來,各種新興技術發展,圖書館受到較大沖擊。蘭開斯特曾預測隨著無紙化社會的來臨,圖書館將走向滅亡。但當前實體圖書館不僅沒有消亡,反而蓬勃發展起來。期間圖書館及學界做了許多努力,如積極擁抱新技術、建設智慧圖書館、資源建設、理念變革、服務創新,空間轉向也是其中一種。2009年國際圖書館界提出“作為第三空間的圖書館”,之后在吳建中提出“挖掘圖書館作為場所的價值,發揮圖書館作為城市第三空間的價值”[1]的倡導下,該理念引發國內圖書館界關于空間再造與新模式的討論,包括信息共享空間、學習交流空間、知識共享空間、社會創新空間、休閑娛樂空間等等,激發了圖書館空間資源的活力[2]。目前國內外許多圖書館以“第三空間”理論為基礎,進行空間再造與服務重構,并取得一定的成績,但仍存在人性化服務意識不強、開展文化休閑活動少、空間布局不合理[3]、類型有限和模式固化等問題。
元宇宙作為一種整合了多種新興技術的網絡虛擬空間形態,對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中現存問題的解決具有啟示意義。以空間再造為例,在有限的實體場所里,將在以“書”為中心的傳統理念下設計的圖書館,改造成以“人”為中心的圖書館,實是一件難事,而元宇宙能夠在延伸的虛擬空間中提出一個良好的設計方案,還能打破人們在實體空間中受到的在時間和空間上的交流限制,鼓勵人們在平行空間中交流與互動。受制于技術不成熟、隱私保護不到位等問題,短時間內元宇宙圖書館是無法實現的,但圖書館還是應抓住元宇宙這一機遇,利用其“第三空間”屬性、理念與相關技術賦能圖書館“第三空間”的建設,使元宇宙建構的虛擬空間也能發揮場所作用。
目前學界尚無學者探討元宇宙視域下圖書館“第三空間”何去何從。本文旨在從理念和技術兩個角度探討元宇宙如何賦能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理念角度涉及圖書館“第三空間”為什么而建,元宇宙如何能夠革新舊有建設思路,增強人本理念;技術角度涉及如何發揮技術的作用,將圖書館建成符合用戶需求的“第三空間”,元宇宙技術能夠重塑圖書館“第三空間”應用場景。最后展望未來在元宇宙完全成熟的情況下圖書館又將是以何種形態存在,并提出兩種方案,以期為后續進一步探究元宇宙圖書館以及技術賦能圖書館空間建設提供借鑒。
最早提出“第三空間”概念并構建相關理論的是愛德華·索亞(Edward Soja),他基于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的“三元辯證法”,用“他者化”“第三化”的批判性策略來應對長期周旋于空間思考的二元模式,即“第一空間”和“第二空間”的視野,為空間的解構和重構注入新的可能[4]。愛德華·索亞思索下的“第三空間”既包含第一空間(物質維度)和第二空間(精神維度),又超越這兩種空間,是二者的解構與重構而產生的全新空間[5],匯聚主體性與客體性、抽象與具象、真實與想象、可知與不可知、精神與肉體、意識與無意識等,它在范圍上是超學科的,跨越所有的闡述視野,穿越思想的所有視野和模式[6],具有極強的開放性。但圖書館界鮮有學者采用愛德華·索亞學者的“第三空間”理論,更多采用美國社會學家雷·歐登伯格(Ray Oldenburg)在其代表作The Great Good Place中提出的“第三空間”概念,他認為“第三空間”是除家庭(第一空間)、辦公室(第二空間)外不受功利關系限制的場所,在那里沒有家庭角色的束縛,沒有職場等級意識,不受功利關系限制,是人們釋放自我、自由交流的社交場所,具有自由、寬松、便利的基本特征[7-8]。段小虎等認為愛德華·索亞的“第三空間”是雷·歐登伯格的基礎,盡管兩種“第三空間”的邏輯邊界完全不同,但在人與城市空間的關系問題上有一致的理解[2],即城市空間對人類行為具有巨大影響,同樣人類行為對城市空間也具有舉足輕重作用[5]。至今我國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及相關理論研究仍是基于雷·歐登伯格學者的理論,作為“第三空間”的圖書館具有學習、教育、中介、溝通交流、休閑和自我創意和表現等功能,圖書館以其豐富的資源、場所、設施及專業的服務,為用戶提供信息、參考咨詢等服務以及展示自我的平臺,充當讀者之間的紐帶,暢通溝通交流渠道,發揮圖書館的教育功能,同時讀者還可以利用圖書館中的休閑設施,放松身心[9]。
在實踐方面,圖書館“第三空間”的建設模式主要有3種:一是信息共享空間模式及其衍生模式,如學習共享空間、知識共享空間,是整合了計算機基礎設施、網絡、信息資源及館員服務的動態一站式服務設施和協作學習環境;二是概念店,將圖書館和教育功能有機結合,不僅擁有咖啡廳、展覽廳、音樂培訓室及練舞室等設施,還向用戶提供豐富的活動和學習培訓課程;三是真人圖書館,將人當成一本可讀的書,通過對話挖掘隱性知識,促進讀者之間的交流與信息共享。而在實際過程中,很多圖書館進行“第三空間”建設時并不按照以上三種模式,而是根據自身特色和當地用戶的需求來建設,如深圳市羅湖區圖書館建設“悠·圖書館”,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圖書館的空間再造等。其中杭州圖書館“第三文化空間”實踐是近年我國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的典范,在空間布局方面,結合中式古典與歐式高雅的裝修風格,設置閱覽空間、交流空間、休閑空間等多個開放式空間,致力于營造溫馨、舒適、輕松、開放和無障礙的氛圍環境;在服務方面,向多元文化服務轉變,功能日益寬廣和精深,努力滿足不同年齡段的需求,開展英語角、名家講座、音樂賞析等活動。
盡管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小有成就,但仍面臨不少質疑,首當其沖的是“第三空間”的一般屬性消解了圖書館空間的特殊屬性、“第三空間”的一般文化形態消解了圖書館空間獨特的文化形態”[2],過于注重為讀者打造休閑空間,提供泛娛樂活動,而忽略圖書場域保存、傳播知識的特殊文化屬性[10];以及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過于重技術而輕文化,多種現代化設備“雜燴”使讀者進行多重體驗時并無實質性收獲,這個過程與文化獲得還有距離,即二者并不存在直接對等關系[11-12]。
元宇宙是什么?各界人士意見皆不一。拋開各種浮夸的噱頭,目前元宇宙的本質就是以人工智能技術、區塊鏈技術、交互技術、物聯網技術、網絡及運算技術以及電子游戲技術為底層機制構建而成的虛實相生的虛擬空間。但早期誕生的虛擬空間與今日的元宇宙不能同日而語,因為元宇宙構建的虛擬空間會導致人與環境關系的逆轉,通過交互設備等實時收集用戶的行為數據,由此主動改變環境以滿足用戶的需求[13]。
圖書館學是一個對新理念和新技術反應迅速的學科,已有多篇元宇宙圖書館論文發表,楊新涯等[14]首先在國內提出“元宇宙是圖書館的未來嗎?”之問,引發廣泛關注。張興旺等構建了圖書館與元宇宙理論融合的體系結構,認為元宇宙能夠為圖書館帶來持續性、顛覆性和創新性的變化[15]。李默提出元宇宙會對圖書館帶來新的增長點,包括沉浸式的智慧圖書館服務體驗、聯通融合的在線智能學習空間、開放的信息資源創造能力、立體式的用戶社交網絡體系、安全穩定的經濟運行系統以及多元化的智慧圖書館文化形態[16]。李洪晨和馬捷[17]從沉浸理論視角出發,探究元宇宙圖書館“人、場、物”的屬性和關系重構。郭亞軍等[18]從核心理念、基礎技術、應用場景的角度討論元宇宙賦能虛擬圖書館發展的策略。陳定權等強調圖書館不可“脫實向虛”,要理性看待元宇宙對圖書館的作用[19]。
在實踐方面,盡管現在尚未出現完整的元宇宙形態的圖書館,但已有圖書館在類元宇宙平臺上開展服務,最具有代表性的案例莫過于Second Life平臺上的圖書館建設,提供虛擬館舍、虛擬參考咨詢服務、虛擬讀者沙龍、用戶教育與培訓、藝術中心與圖書館會議等應用[20],且有研究表明Second Life在改善圖書館服務方面具有實質性作用[21],用戶期待在虛擬世界中體驗實體圖書館所無法提供的服務[22]。
甚少學者系統地研究虛擬空間在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中的作用,但不少學者都認為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不僅要以物理空間服務為基礎,還要拓展虛擬空間服務[12],實現實體空間和虛擬空間交互融合[23],提供虛實結合的開放性、一站式服務體系,包括虛擬咨詢服務、知識信息服務、智庫支持服務等[24]。
在實踐方面,新加坡圖書館作為“第三空間”建設的模范,除實施物理空間再造外,還以新媒體為服務媒介,構建虛擬學習空間,加入互聯互通的共享平臺,搭建數字媒體融合平臺,實現虛擬空間泛在化[25]。
綜上,筆者認為元宇宙能夠為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注入新鮮血液,當元宇宙發展成熟,達到虛實難辨、高度沉浸時,虛擬空間又何嘗不是一種場所,數字孿生等技術將圖書館的建筑、資源、服務和館員搬至虛擬空間,虛擬原生等技術則能生成實體圖書館難以企及的空間、場景和服務,增強圖書館的“第三空間”基因,向用戶開放更舒適的環境。
通過剖析目前學術界和產業界對元宇宙的定義和特征描述,如Matthew Ball指出元宇宙具有六大特性,分別是持續性、實時性、兼容性、經濟屬性、可連接性、可創造性;Roblox提出通向元宇宙的八個關鍵特征,即身份、朋友、沉浸感、低延遲、多樣性、隨地、經濟、文明;Beamable公司創始人Jon Radoff認為構建元宇宙有體驗、發現、創作者經濟、空間計算、去中心化、人機交互和基礎設施七個層面。再結合圖書館作為“第三空間”的表現,圖書館是平等、自由、多元化、個性化、人性化的空間[3],和前面所提及的理論、功能和作用,筆者認為元宇宙所蘊含的“第三空間”理念,包括自由、平等、個性化、多元化、社交屬性、展示屬性。在理念的引導下,變革原有不徹底、不成熟、不夠人性化的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思路,增強人本意識,改進圖書館服務。
元宇宙作為新一代虛擬空間,能使用戶體驗到超脫現實世界的自由感。一是環境的自由感,通過虛擬現實技術能夠為用戶營造一個寬松和愜意的環境,無須受到他人的打擾與制約;二是資源獲取的自由感,目前大量的文獻信息資源仍無法通過虛擬圖書館的途徑獲取,通過虛實交互及數字孿生等技術,整合更多信息資源,搭建多模態數字資源平臺[26],加以區塊鏈技術保護知識產權,實現資源獲取自由;三是服務供給的自由感,盡管圖書館如火如荼地開展虛擬圖書館建設,但線上服務的種類和水平仍是有限的,無法全然滿足用戶需求;在元宇宙視域下,圖書館能夠通過AIGC驅動虛擬數字人作為虛擬館員提供服務,不僅有效提高服務質量,還能增強用戶享受服務的愉悅度。
平等即人人可及,不論高低貴賤,圖書館在服務方式和觀念上摒棄階級、身份等社會差異,向所有社會成員提供資源和服務。但我國圖書館仍存在一些不平等現象,肖鵬總結我國圖書館與信息服務視域下的不公平現象,包括無視外來務工人員、弱勢群體的信息資源建設需求、根據刻板印象推薦讀物等[27]。湯藝指出讀者于圖書館的平等獲取權,主要體現在身份平等和機會平等兩方面[28]。在身份平等方面,沈陽的研究團隊在《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2.0》[29]中提及,元宇宙通過人工智能添加的完美濾鏡和自定義濾鏡能夠實現性別平權、容貌平權、交流平權、種族平權、感官平權,用戶可以創建富含濾鏡的專屬形象進入虛擬空間,享受身份平等式服務。在機會平等方面,社會上很多弱勢群體對圖書館服務仍望塵莫及,元宇宙無法解決該問題,但能夠起到緩解作用。在元宇宙視域下,圖書館應相互攜手大力發展虛擬圖書館服務,為受限于路程而無法到達實體圖書館或更好的圖書館的用戶群體提供使用終端,足不出戶即可享受更優質更平等更多元的圖書館資源與服務。綜上,用戶在元宇宙中能夠暫時消除現實世界中存在的特權與等級,平等地享受圖書館的資源和服務而無需接受來自館員和其他用戶的異樣眼光。
個性化體現在根據用戶在館數據,挖掘其需求,圍繞讀者需求向其推薦資源、提供服務,創造寬松、平等并具有情感關懷的人文環境[30]。很多學者質疑圖書館個性化服務會產生隱私安全、信息繭房、加重用戶的惰性等問題,但筆者認為個性化服務是大勢所趨,比起否定個性化服務,不如通過改進算法、加強信息保護等方式緩解問題。基于情境感知的個性化推薦是一種更精準、更細粒度的推薦方式,元宇宙能夠滿足圖書館開展情境感知的個性化服務的條件,通過傳感交互設備實時獲取用戶在不同虛擬場景下的信息行為,如閱讀場景下的閱讀效率和偏好等,結合用戶自然屬性維度、興趣屬性維度及社交屬性維度等數據[31],充分挖掘用戶的需求和偏好,為其匹配精準的個性化信息服務,實現各種情境下用戶與信息服務的自適應,并同步反饋情境變化,便于系統及時調整信息服務[32],滿足用戶在不同場景下的個性化需求,有效提高個性化服務的質量和效率。
多元化理念指圖書館包容多元文化,尊重多樣的興趣與價值觀念,提供多元空間,為不同民族、膚色、性別等人群提供平等、多元服務,鼓勵文化交流[3]。受制于空間、人員素質和語言等因素,目前圖書館的多元化服務能力是有限的,而元宇宙能率先從空間維度提升圖書館的多元服務水平。元宇宙的虛擬空間是由數據構成的,因此在技術與基礎設施成熟的情況下,該空間可以是無限延展的,無需受場所束縛,進而通過數字孿生、虛擬原生、虛實相融方式構建出多元化場景,如閱讀場景、展覽場景、社交場景等,使用戶能在圖書館中享受多元化體驗。
圖書館向公眾提供社交和交流機會,是其作為城市“第三空間”最重要的標志之一[33-34]。主要表現有圖書館通過舉辦各類交流活動,促進用戶交流,形成思想碰撞。數字網絡環境下,年輕群體更傾向于網絡社交,圖書館亦順應潮流,通過官網、微博、博客等社交平臺開展網絡社交,但效果比較有限。元宇宙具有強大的社交功能,能增強圖書館的社交屬性[17],一方面是提供豐富的線上社交場景,拉近社交距離,更易于交友;另一方面是提供多樣的信息交流方式,提升信息效率與價值[35]。
為用戶提供個人表現的平臺,亦是圖書館作“第三空間”的重要功能[9]。目前,圖書館主要通過為公眾提供作品展示、技能傳授的分享平臺以及為社會提供激發創意的平臺兩種方式來滿足用戶自我表現的需求[36]。而在元宇宙中,一方面可以豐富原有展示途徑,包括以虛擬現實、交互技術等更為多元化的方式展示作品;另一方面能夠拓寬新的展示途徑,通過眾包和UGC,使用戶真正參與到數字資源建設中來。
元宇宙賦能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必然會面臨技術與人本理念的沖突。盡管現在圖書館大力倡導建設智慧圖書館、數字圖書館,利用各式數字技術變革圖書館空間、資源與服務,但圖書館的實質仍是人文主義的事業,保障社會成員獲取信息機會的平等和公民求知的自由及權利[37]。同樣,提倡圖書館成為城市“第三空間”不僅是為了激活圖書館的場所價值,還是為了喚醒圖書館的人本理念。因此借助元宇宙之力推進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必定是人本理念為主,技術為輔,切勿讓技術成為人本理念的束縛。
首先要堅定自由平等的精神,自由平等是圖書館精神的基石,是“第三空間”的理念支撐,元宇宙亦有此意,一方面要加強面向大眾的人性化服務,另一方面要增加針對弱勢群體的精細化服務。其次,堅持個性化和多元化的圖書館服務,這是圖書館發展的大勢所趨,在恪守法律和道德要求的前提下實施個性化信息服務,在圖書館職責范圍內發展多元化服務,倡導圖書館社會化發展,鼓勵跨界,但切勿越界。最后,圖書館應抓住元宇宙機遇,以更豐富的場景和更多樣的交流等方式發揚圖書館的社交屬性,以更新穎的技術和更多元的渠道發揮圖書館作為用戶展示自我的平臺作用。
鑒于圖書館“第三空間”場景建設不管是在實踐上還是理論討論階段皆有不同答案,筆者通過文獻調研,結合圖書館的傳統機理和元宇宙特性,將其歸納為五大模塊:參考咨詢服務、教育體驗、內容生產、數據保護和社交場景。以人工智能、區塊鏈、交互技術、物聯網技術、網絡及運算技術和電子游戲技術為底層機制,發揚元宇宙的“第三空間”理念,從上述五大場景探討元宇宙如何重塑“第三空間”場景。
參考咨詢服務是將用戶與科學專家知識聯系起來的問答式咨詢,向用戶提供個性化的參考資源,是圖書館的重要工作,也是圖書館與城市其他“第三空間”的主要區別之一。隨著信息技術發展,已經有圖書館開始使用智能機器人根據FAQ數據庫進行咨詢服務,減少重復勞動,提高咨詢效率,實現實時咨詢回復。但這種服務方式過于單一,缺乏互動,已無法滿足用戶需求。進入元宇宙時代,虛擬數字人將成為圖書館參考咨詢場景的NPC(非玩家角色)。根據館藏資源以及與用戶交互的日志數據,構建基于人工智能技術驅動的虛擬數字人,一個具有虛擬樣態的基于“聚合科技”的“人”,使用戶與虛擬數字人的交互不再停留在單調冰冷的文字上,而更多地被賦予智能化、情感性和思想性等特征,通過用戶基本信息、行為數據、交互數據等數據構建用戶畫像,再針對用戶的需求給予個性化的回答,并以三維立體化的形式呈現參考資源。例如用戶咨詢元宇宙的應用研究,虛擬數字人能夠結合用戶的學科背景,迅速檢索與該主題相關的文獻報道,以文字、圖片、視頻甚至三維立體等形式將信息呈現給用戶。
社會教育是圖書館的職能之一,亦是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的主要內容。受新冠疫情的影響,圖書館將很多活動轉移至線上進行,線上教育逐漸常態化。但線上教育存在網頁單調枯燥,難以調動積極性[38];交互性不足,參與感不強[39];缺乏培訓場景,難以深入實踐等[40]問題。若要達到完全的教育元宇宙仍很遙遠,但可以先從最關鍵的交互技術著手,將教師、學生和教育活動都映射到虛擬空間中,在同一平臺上完成教學活動。其中交互技術包括虛擬現實技術(VR)、增強現實技術(AR)、混合現實技術(MR)、全息影像技術、腦機交互技術以及傳感技術。學界普遍認為沉浸理論[41]和具身認知理論[42],是元宇宙下開展教育的理論基石,交互技術能夠通過加快進入沉浸狀態的速度和加深沉浸狀態的深度兩方面賦能圖書館教育。首先是構建精細的多元教育場景,使學生能在教師的帶領下身臨其“境”地學習,這相較于停留在紙上的文字,學生對知識的接受度更高。其次是增強游戲化互動,使學生能在做中學,學中做;在技能培訓課程中,實踐是很重要的,如學習3D打印,設備是有限的,無法實現每個人都上機操作,但是可以通過虛擬空間中的游戲互動,讓學生模擬上機實驗的感覺,不僅能增加學習的趣味性,還能提高學生的實踐能力。最后是智能化的教學評價[43],傳感設備能夠精準記錄學習數據,包括過程記錄和成果記錄,獲取真實的全面的教育評價,并反饋給教師,使教師能做出相應的調整。
在元宇宙生態下的圖書館,需要塑造大量場景及填充內容,因此內容生產必不可少,UGC、PGC和AIGC助力圖書館變革內容生產場景。Web2.0時代UGC快速發展的一大重要原因在于抖音、快手等平臺為用戶提供簡便的創作平臺,大大降低了內容生產的門檻。要實現元宇宙圖書館的UGC,圖書館必須提供更為簡便的立體化內容創作平臺,如AI賦能UGC工具,鼓勵用戶利用館藏資源進行內容生產,使用戶成為元宇宙圖書館中重要的數字貢獻者,展現才華。但UGC資源存在質量參差不齊、可信度難以評估、內容分散、結構相異等特點,此時需要圖書館對內容進行深層次地信息整合與組織,以PGC的方式生產出權威性更強的內容,建設多模態數字資源體系,構建通用性高的虛擬場景。未來,AIGC將成為元宇宙視域下最不可或缺的內容生產方式,AI從輔助生產走向主導地位,能夠根據需求自動生成內容,并精準推送給用戶,彌補數字內容需求和供給之間的缺口,有效解決“內容荒”的問題。
元宇宙視域下的圖書館服務會涉及大量的數據,包括人物畫像數據、館藏數據、交互數據、管理數據、計算數據等,為用戶帶來個性化、智能化服務的同時,也面臨著數據安全隱患,主要表現為隱私泄露和知識產權失守。在隱私保護方面,區塊鏈技術以其匿名公鑰加密、去中心化、智能合約等特征,多角度保護用戶個人信息。通過非對稱的公鑰、私鑰加密技術,解決了隱蔽身份的問題,不依賴中心服務器,而較之于中心服務器,能夠有效保護匿名讀者和作者的信息安全,利用智能合約,按照信息等級進行嚴密控制,從技術上限制其他人員獲取讀者個人信息的可能性,從而降低讀者個人信息泄露的風險[44]。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區塊鏈能為上述UGC、PGC和AIGC作品確立知識產權依據,采用時間戳技術,記錄數字貢獻者的創作全過程,使其全程可追溯,保證所有歷史數據的可追溯性和數據獲取的完整性,防止惡意篡改和刪除。
社交是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的重要板塊,從Meta(原Facebook)公司發布的關于元宇宙設想的宣傳片來看,用戶通過虛擬身份進入多樣化、在場感強、沉浸感深的虛擬場景中聊天、交友、進行各式休閑活動。圖書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參考Meta的設想,在圖書館職責范圍內構建多元虛擬社交場景,一方面搭建數字孿生型圖書館場景,將線下的圖書館場景搬運到線上,讓用戶足不出戶也能夠以數字身份暢游圖書館,參加各式活動,與他人交流;另一方面是創造出新的虛擬場景,開展更多樣化的交流活動,比如以書的內容為基礎搭建相應閱讀環境,與其他用戶更深層地討論讀書體會和知識;又如用戶可以在實驗室場景中探討物理實驗如何完成等。電子游戲技術,主要包括游戲引擎、3D建模和實時渲染三個部分,能夠使用戶在游戲中擁有接近現實的體驗,實現娛樂和社交場景的聚合[45]。電子游戲技術為圖書館中社交場景的建構提供支持,解決多人在線時的場景建構、畫面渲染等問題。
技術不是圖書館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但其蓬勃發展能為圖書館轉型變革、發揮作用提供無限可能。元宇宙作為新興技術的集大成者,必然會為圖書館帶來新的發展機遇。不少人士都質疑元宇宙是泡沫,喻國明學者認為元宇宙的實現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必然會經歷泡沫階段,但這不是全盤否定元宇宙的理由。圖書館作為對新興技術極其敏感的機構,面對元宇宙的沖擊,比起墨守成規,擁抱元宇宙或許才是大勢所趨,利用元宇宙的底層技術革新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以下是一些發展建議。
首先,倡導圖書館界人士緊跟元宇宙發展趨勢,關注業界新技術的研發進展,并展望如何將其運用到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其次,圖書館要適當增加人力和資金投入,加速技術融合、升級,發展基礎設施,循序漸進推進元宇宙融合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強化“云端+本地”融合的基礎設施體系[46],更新圖書館軟件和硬件設備,大力發展人工智能、區塊鏈、交互技術、物聯網技術和網絡及運算技術等技術及其融合,使每項技術能發揮出“1+1>2”的功效。再有,推動圖書館跨界合作,顯然,元宇宙是一項龐大的技術工程,圖書館難以獨力支撐,跨界合作能夠助力圖書館技術創新和升級,提升競爭力,同時能夠為“第三空間”建設帶來新的活力。最后,圖書館要視本館的需求、特征、定位、發展階段等多維因素決定擁抱元宇宙技術的程度,若是基礎設施較為成熟的圖書館,如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等,可從項目開發實踐開始逐步著手開展元宇宙服務,進而拓展到“第三空間”建設;而針對基礎設施較為薄弱的圖書館,可先不談具體的元宇宙進軍計劃,先從培養本館技術實力做起,一是優化人才結構,加強對館員在技術素養方面的培訓,引進高素質人才,增強技術人才儲備;二是強化資源建設,推進館藏資源數字化工作,促進數字資源整合與重組,便于數字資源開發和利用。
在積極擁抱元宇宙技術的同時,要謹記初衷是推動圖書館可持續發展,上述場景皆體現了元宇宙技術增強圖書館“第三空間”理念,如基于虛擬數字人的新型參考咨詢服務和基于區塊鏈的數據保護,能夠提升人們在圖書館獲取資源和服務的自由度,隨時隨地安全地獲取資源和服務,實現超脫現實的自由感;用戶通過AI賦能UGC工具,能夠在內容生產場景發揮更大作用,達到展示自我的目的;元宇宙賦能的社會教育場景,以其共享性為更廣泛的群體提供平等服務,保障教育平等;而電子游戲技術渲染后社交場景,具備更強大的社交功能,能夠增強人們的社交體驗,強化圖書館的社交屬性。元宇宙技術賦能圖書館“第三空間”建設的地方還有許多,待后續研究繼續挖掘。
吳建中指出虛擬空間和實體空間是作為兩個不同的空間平行展開的[47]。筆者認為未來隨著元宇宙發展,它有望成為愛德華·索亞筆下的“第三空間”,既包含實體空間,又包含虛擬空間,是二者的解構與重構,具有極強的開放性。前人少有利用愛德華·索亞的“第三空間”理論,是因為當時的技術尚無法實現此種“混沌”狀態,而元宇宙能夠打破虛擬空間與實體空間的壁壘[48],實現真正的虛實融合、虛實相生。由此,元宇宙視域下的圖書館建設也將不再局限于利用元宇宙的理念和技術,而將迎來全方位變革,以下筆者提出兩種元宇宙圖書館的實現方案。
一是改革方案,即圖書館入駐元宇宙平臺,如百度的希壤平臺、清博智能的無盡之塔平臺,類比在Second Life中建立虛擬圖書館,差異在于元宇宙平臺能夠實現虛實聯動,擁有更為龐大和復雜的經濟體系和社會體系。一方面將圖書館的傳統業務和館員轉移至元宇宙平臺,線上線下聯動服務,變革服務模式;另一方面利用元宇宙平臺的資源和特色,創新圖書館業務,以百度希壤平臺為例,它在會議會展和品牌營銷方面擁有優勢,若圖書館入駐其中,可以在標準化或定制化會議場景中開設論壇、開展社會教育,極具真實感,為用戶帶來極致感官體驗;可以在展廳場景中開辦作品展,以沉浸式體驗感受創作意境;可以租用虛擬空間打造線上圖書館體驗空間,展示圖書館的新服務、新空間,為線下圖書館引“流”;還可以利用NFT運營數字藏品,以多樣化的方式營銷圖書館。目前如火如荼在建的臨港科學數字圖書館便是圖書館入駐元宇宙平臺,構建元宇宙圖書館的前沿案例。
臨港科學數字圖書館是上海臨港新片區頂尖科學家社區的重要配套——世界頂尖科學家論壇永久會址的捆綁項目,以“數字化沉浸式互動體驗圖書館”為定位,集公共聚集空間、文化體驗空間、旅游休閑空間、商業消費空間于一體,是主要面向科學家的“第三空間”。臨港科學數字圖書館利用元宇宙技術重塑傳統圖書館的應用場景。同時它還入駐百度希壤平臺,在其中建立建筑大樓,展示內外場館,并構建虛擬會議、數字藏品和基于數字孿生的虛擬圖書館等場景,使用戶可以通過百度希壤應用,創建虛擬身份,走入臨港科學數字圖書館,在場館內進行社交互動。
二是革命方案,元宇宙下,圖書館是否還會存在?或說在某種程度上圖書館即元宇宙,圖書館的目的是保障公眾獲取知識和信息的權利[49],核心價值包括:“向公眾提供教育、娛樂和終身學習的場所、設備和資源;保障讀者隱私權、公平存取信息權、維護知識自由;實行民主的、多元的、人人平等的服務。”[50]元宇宙以其自由和平等的特征及技術體系亦能實現圖書館的使命,此外還能提供更為人性化的服務,更為多元的場景,更為豐富的信息資源,更為安全的信息保護措施等,是前所未有的圖書館體驗,但有一點無法替代,即圖書館的公益性,大約是元宇宙無法實現的。此處旨在啟示圖書館人要拓寬元宇宙圖書館的建設思路,元宇宙成熟時,它將不只是一種技術集成體,更是一種社會體系,擁有經濟系統和獨特文明,能夠全面重構圖書館的業務,改變圖書館的定位,這亟需學者突破傳統思維,放眼未來,思考元宇宙下圖書館的變革重組。
對圖書館最高的贊譽莫過于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所說: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現在的圖書館仍難言是天堂模樣,而未來在元宇宙和“第三空間”理論的加持下,圖書館似乎能更靠近天堂模樣。堅守“第三空間”理念,增強圖書館的人本意識,利用元宇宙技術重塑圖書館“第三空間”場景,包括但不限于上述提及的五個場景,場景重構將提供更為強大的社交功能和豐富的自我展示途徑,使用戶感受超脫現實的自由感和人人可及的平等感,體驗到更為個性化和多元化的服務。
元宇宙圖書館亦不完美,存在很多難題亟待解決。比如,數字鴻溝問題,元宇宙會在一定程度上加深用戶群體間的數字鴻溝;用戶體驗不適問題,不喜沉浸式體驗的用戶可能會出現VR眩暈等情況;技術和資金問題,元宇宙技術開發難度高,而且資金投入大,圖書館恐難以負擔。盡管如此,但筆者認為,元宇宙的發展及其融入圖書館建設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過程,圖書館人要有直面困難和挑戰的心,擁抱元宇宙,讓圖書館逐漸靠近“天堂”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