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山火人字“防火長城”融媒體報道誕生記

□ 周瑄

2022年8月25日，我拍攝的一張重慶山火救援的航拍照片及一段航拍視頻火了。在鏡頭的俯瞰視角下，山火和救援人員的頭燈組成的燈帶，構成一個大寫的人字，其反映的山火救援人員及重慶人民萬眾一心抵抗天災的精神，感染了很多人。

這組人字的“防火長城”之所以能引發強烈的反響，實際上是攝影記者為新聞注入生命，將對新聞事件的態度、價值導向、藝術效果傳達給讀者，其中的視覺符號傳達直接影響到了讀者的認識。

攝影作品的新聞性和藝術性如何能兼顧到？我結合這次重慶山火拍攝經過，從攝影的前期、中期、后期三個部分來談一談。

一、前期：對拍攝目標要盡可能多了解

2022年8月，重慶市遭遇了有完整氣象記錄以來氣溫最高、時間最長、范圍最大、降水最少的高溫干旱天氣，連續出現36起森林火災。生活在大城市，以前總覺得森林火災離自己很遠，沒想到此刻卻發生在身邊，并且切身實際地感受到它的威力和危害。

▲ 周瑄工作照

▲ 2022年8月25日，重慶市北碚區歇馬街道山火救援現場，救援人員頭上的燈光在山火前組成一道堅固的“星光長城”

8月25日，我在前往重慶市北碚區縉云山防火點的路上，一直在考慮，該如何拍、如何剪輯？作為一名編輯，如何發揮自己的專長去記錄這場山火救援？怎樣才能將新聞導向和藝術語言融入畫面中？我能想象到的一些畫面就是已有的新聞報道中，消防人員在大火前面無畏的身影，騎著摩托運送物資的志愿者們，以及一些特寫鏡頭。

要想拍出好的作品，要求新聞攝影在拍攝前期，要對拍攝內容的主題、性質、內容有所了解，從而根據以往的生活閱歷和拍攝經歷，來預判一些畫面和素材。這樣，當記者到現場開始拍攝時，才不至于沒有頭緒，一陣亂拍。

二、中期：在新聞現場要隨機應變

到達防火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但一下車仍然感受到了40攝氏度高溫帶來的逼迫感，連空氣里都夾雜著汗水的味道。當時，我聯系到已在前線的同事，得知隔離帶現場已經駐扎了很多攝影記者，我覺得應該換一個視角去記錄，便計劃在山腳下用無人機拍攝，去獲取不同的視覺效果。但當時直升機還在取水作業，按規定不能飛無人機，我便先把鏡頭轉向山腳下的臨時大本營。

那里到處都是身穿馬甲背心的工作人員和志愿者，一邊是物資集散地，另一邊是摩托車車隊，他們有序地排著長隊，等待著指揮和安排。第一時間，我先用鏡頭記錄下這些現場視頻，尤其是一些現場音，比如組織人員拿著喇叭在摩托車隊伍里穿梭著反復叮囑：“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這不是開玩笑的哈。”地道、直白的重慶話，特別有現場感，既鼓舞人又很感動。

晚上8點多，山火離隔離帶越來越近，大家都很關注，也很緊張。此時，直升機已不再取水作業，我終于將無人機起飛進行拍照。電池不足以完整記錄整個滅火過程，于是我將無人機調轉角度，從隔離帶的左邊記錄下人字的“防火長城”照片。照片中，左邊是熊熊山火，右邊是一條發光的燈帶，畫面上這一撇一捺，剛好組成了一個大寫的人字，十分震撼，當無人機越飛越近，便看見那道光墻其實是會動的！

這時，照片已不足以記錄整個事件，只有視頻的輔助才能使其完整。視頻里的生動細節是整個畫面中的重點，細節的感染力往往能超過畫面本身，進一步豐富對之前畫面的詮釋。視頻中，那晃動的燈光是一線撲救隊員的頭燈，從山腳一直連到山頂！等我把鏡頭再拉近，我看到那一個個晃動的光點，竟然是一個個身著橙色防火服的消防隊員和志愿者們，他們用一個個身軀組成一道城墻，將山火阻攔在了隔離帶的左邊。身后就是他們再也不能退卻的底線。太震撼了！那一刻我覺得看到了“長城”，那是重慶兒女和救援隊員們用身軀筑造的“滅火長城”！“眾志成城”，原來不只是一個詞語，更不是一句口號，而是肉眼可見的存在！

在拍攝中期，我們首先要對現場局勢、新聞主體的特征、周圍環境盡快地熟悉掌握，對預想的拍攝思路及時進行調整。正如我抵達山下后，發現山上有很多攝影記者，于是放棄上山拍攝，決定用無人機航拍。其次，拍攝現場在不斷發展和變化，有的畫面錯過了就不會再有，要及時捕捉新聞當事人的行為和語言。如何反映新聞事實，從什么角度反映新聞事實，都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取景的角度也可近景、中景、遠景多嘗試。一些宏大的場面，航拍是很不錯的選擇，可以拍出不一樣的視角，一攬全局。

三、后期：新聞攝影需要創新，力求思想和美學相結合

當晚回到家后，我立刻對航拍圖片進行處理，通過裁剪，突出山火和人墻組成的人字構圖，給畫面去灰，還原色彩，該“人”字圖片作為宣布“以火攻火”戰術取得成功的海報進行發布，震撼人心。

對拍攝的視頻素材進行整理和剪輯，我設想過很多方式，但最后還是以最本來的面貌，直接將現場畫面按一定的順序，拼接在一起，并以一段描述畫面及新聞事件的文字作為字幕出現在畫面的一側。因為畫面本身就足夠震撼和說明問題。另外，配樂也是給視頻注入靈魂的一個環節，要根據新聞性質、主題、情感來選擇配樂，一個好的配樂能極大地提升視頻的視覺感受。

□ 2022年8月25日，志愿者在山下緊張地觀察山上的火勢

□ 2022年8月25日，重慶市北碚區歇馬街道山火救援現場，志愿者舉手報名上山支援

□ 2022年8月25日，志愿者在山下排隊等待

經過通宵的剪輯，第二天一早8點，我將視頻發布。這也體現了新聞攝影的時效性，及時把握熱點，按照讀者的閱讀習慣發布出去，效果會倍增。隨后，我拍攝的這次山火的照片和視頻在全網傳開，被眾多媒體轉發，甚至被外交部發言人在外網轉發以致敬中國人民，獲得了國內外大量的關注。

拍攝后期，攝影記者不要直接把照片從相機里導出來就發給編輯，一導了之。新聞攝影也需要講究構圖，比如，二次構圖。在現場短時間內拍下的作品不一定完美，畫面主體可能不夠突出，這時候就需要后期進行調整，對畫面進行裁剪、二次構圖。有時，一張普通的照片，通過裁剪，使得畫面有了新的秩序，能更準確地傳達新聞事實以及情感。一張有情緒、有情感的照片，往往最打動人。

在突發事件里，攝影師必須在短短幾秒內，完成構圖，賦予畫面獨一無二的視覺沖擊力和表達力，才能引發讀者情感共鳴。新聞攝影對藝術性的追求，來源于攝影記者對自身工作的熱愛和高要求，需要長期的學習和審美積累。

一直以來，我對自己的攝影作品都要求追尋視覺傳達下的可設計功能：1.在畫面中追求“干凈”。元素不用多，但要突出主體，通過科學的構圖、合理的空間分割，給予后期編輯足夠的創作空間，讓畫面與新媒體產品盡最大限度融合；2.在畫面中尋找“平衡”。讓畫面盡可能地富有層次，產生強烈的視覺沖擊，也就是在畫面中突出“符號”，從而服務新聞內容，讓讀者更容易從圖片中讀出新聞信息，與攝影記者產生共鳴。

有網友將我拍的那張人字照片取名為“人定勝天”，也有人說整個畫面發光的部分像一只鳳凰，還有人說畫面倒過來看，紅色的火焰和藍色發光人墻像是兩個親吻的人臉。在我看來，照片中所展現的人字，是一種“符號”，更是一種精神上的視覺傳達，是人與人之間利用看的形式所進行的交流，是通過視覺語言進行表達傳播的一種展現。不同于傳統新聞圖片的表達方式，這張“防火長城”的人字符號的視覺共識獲得了廣大讀者的理解與互動。由于它的真實性、記錄性與當時整個社會環境緊密聯系，才會迅速被廣大讀者接受，傳播效果明顯。

新聞攝影，只有思想和美學相結合才能出奇制勝，攝影的發展不單單需要技術上的支撐，更需要思想上的革新。未來的攝影作品，在所要表達的視覺信息基礎上，還需更多體現攝影美學，這才能跟上視覺時代審美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