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彪
(云南財經大學,650500,云南昆明)
獨龍族是云南省人口較少民族之一,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統計,我國獨龍族總人口為6 930,其中云南有6 353,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有5 836。獨龍江鄉是獨龍族主要聚居地,獨龍族人數占其人口數的99%。2018 年,獨龍族實現整族脫貧,是我國少數民族歷史上第一個整族擺脫絕對貧困的民族。習總書記在2021 年的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要支持民族地區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促進農業高質高效、鄉村宜居宜業。為全面了解獨龍族農戶生活現狀,開展了獨龍族農戶生計可持續性調研工作,采用可持續生計框架分析其生計資本水平,包括人力資本、社會資本、金融資本、自然資本和物質資本5種生計資本[1]。生計資本的脆弱性致使獨龍族農戶無力抵抗生計風險,這直接影響了農戶的收入水平和穩定性,生活生產缺乏可靠的經濟保障,嚴重制約了獨龍族農戶的可持續生計發展。本文擬描述獨龍族農戶生計資本的現狀,探究其生計資本脆弱性的原因,并從五大生計資本角度提出針對性建議。
本文使用描述性統計方法分析獨龍江鄉農戶生計資本的現狀。研究數據源于2022 年7 月到9 月對云南省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獨龍江鄉6 個行政村的問卷調查,利用多階段隨機抽樣方法,保證了樣本的民族代表性和經濟有效性。問卷調查采取入戶調查的形式,通過剔除含有極端值、缺失值等的無效問卷,得到418 份有效樣本。
知識技能水平和身體狀況被稱為人力資本,它反映勞動者自身能力。從被調研農戶年齡看,18 歲以下的人占1.43%,18~35 歲的占28.95%,36~45 歲的占29.19%,46~60 歲的占31.10%,60 歲以上的占9.33%。從教育水平看,未上過學的占14.18%,小學人數最多占40.14%,初中占36.54%,高中占5.05%,專科、本科及以上占4.09%。可看出多數農戶文化程度在小學和初中之間,極少數受過高等教育。從農戶的健康狀況看,19.14%的人身體健康狀況很好,身體健康狀況好的278 人占66.51%,身體健康狀況差的42 人占10.05%,有殘疾和疾病的15 人占3.58%,其他占0.72%,獨龍族群眾大多數身體健康狀況良好。
社會資本對勞動者的生計活動起改善作用。對農戶參加社會組織的情況分析發現,有95 戶農戶加入了社會組織,僅占22.73%,余下77.27%的農戶沒有加入社會組織。沒有加入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是加入社會組織需要一定的金融資本和物質資本,不符合條件難以加入;二是農戶不看好社會組織的發展前景[2]。獨龍族農戶當家庭需要大筆開支或遇到困難時可求助渠道平均值為1.49 個,表明獨龍江鄉農戶的社會網絡關系較窄,如果遇到生計困難,可尋求的幫助有限。
金融資本反映農戶的生活水平,既影響農戶的生產規模和生產效率,也影響農戶生計策略選擇。調研發現,獨龍族群眾平均儲蓄值為10 798.18 元/戶,沒有負債的農戶占75.12%。獨龍族農戶可獲取社區或政府補助,通過金融機構、向親戚朋友借款或其他渠道融資。根據數據分析,零融資渠道的農戶有165 戶占39.47%,只有一條融資渠道的農戶占44.02%,有兩條、三條融資渠道的農戶分別占15.55%、0.96%。由此可見,獨龍族農戶獲取資金的渠道較少,除社區或政府補助外,難獲得外部資金。
自然資本是自然生態系統提供給人類用于生計活動的自然資源,土地是農戶最基本的自然資源。在獨龍江鄉,土地資源主要為耕地和林地。據調查顯示,戶均林地面積為10.6 hm2,擁有林地面積<6.7 hm2的有126 戶;6.7~<13.3 hm2的有199 戶,≥13.3 hm2以上的有93 戶。平均耕地面積為0.328 hm2,擁有耕地面積<0.333 hm2的高達353 戶,占84.45%,0.333~<0.667 hm2的有29 戶,≥0.667 hm2的僅36 戶。調查農戶對耕地質量的評價,認為耕地質量一般的農戶有214 戶,占比高達51.2%,僅5 戶認為質量很好,認為質量好的有139 戶,認為質量中下的有39 戶,認為質量較差的有21 戶。
物質資本是勞動者在經濟生產過程中的物質資源。農戶擁有的物質資本數量對其進行生計策略選擇及生計成果輸入水平有直接影響[3]。在住房建筑結構方面,獨龍族農戶多以水泥瓦和磚混為主,11.24%的農戶居住木屋茅草屋和土木房,39.00%住磚瓦房,43.54%住磚和混凝土房,住鋼筋混凝土的農戶有5.98%,其他占0.24%,總體上大多數農戶的住房條件一般。農戶戶均擁有拖拉機、水泵等農業機械設備數量為1.28 臺。調查電視、冰箱等六種家用消費品數量發現,擁有五種及以上家用消費品的農戶僅占5.02%,19.38%擁有四種,23.92%擁有三種,51.68%擁有兩種及以下。總體上來看,該地農戶的家用消費品數量和住房條件一般,農業機械設備數量少,彼此間差距小,生活質量一般。
為進一步分析獨龍族農戶生計資本的結構和總體狀況,采取極差標準化法處理數據,使用熵權法確定各生計資本指標的賦值標準。在此基礎上分析得出獨龍族農戶生計資本存在以下問題。
人力資本是農戶家庭收入增長、生計模式創新的主要推動力,其量和質決定農戶對其他資本的運用。獨龍族農戶人力資本指標值為0.324,其中農戶的年齡指數為0.545,教育水平指數為0.291,工作性質指數為0.045,獨龍族農戶人力資本總體狀況一般。雖然農戶的年齡指數較高,但僅少數農戶獲得大專及以上學歷,文化水平整體較低。大多數農戶從事農業生產,依賴自然資源,以體力輸出為主,無法獲得長期穩定的收入。此外,絕大部分人既未接受過系統的技能教育,也未參加過技能培訓,還有部分農戶難以支持孩子完成非義務教育階段學業,生計實現可持續的能力塑造和潛能積累受到很大制約。
獨龍族農戶社會資本的測量值為0.228,居五類生計資本末尾,可持續水平較低。與其他四類生計資本相比,社會資本一般以潛在資本形式存在,間接發揮作用,抗風險能力較強。社會組織是一種典型的社會資本,但獨龍族僅少數農戶加入社會組織,農戶在面對風險時缺乏助力。可求助途徑數的平均標準值和權重較高,說明獨龍族農戶對因血緣、地緣關系形成的社會網絡和政府救助的肯定,但親朋好友間的互幫互助受制于關系遠近和經濟實力,存在不穩定性。由于農戶很少參與各種社會組織,也很難擁有社會權威,加之相對封閉狹窄的家庭和地緣網絡,農戶較難抵御生計風險。
獨龍族農戶金融資本的指數僅為0.279,其中家庭是否負債、借款或獲取資金渠道數的平均標準值分別為0.300、0.260。可看出,該地較少農戶有負債,但農戶缺乏對借貸渠道的了解,籌措資金能力較弱。傳統生計思維限制了農戶金融投資的勇氣和動力,其收入多用于改善生活條件,未直接用于對生計活動的投資和對其他生計資本的投入。同時,農戶不信賴正規金融組織,親朋好友的互借互助、民間高利貸等非正規金融方式一定程度上能滿足農戶對資本流動性的需要,但具有不確定性,它不但受制于社會資本網絡的疏密程度,而且還限定于親密鄉鄰的家庭經濟實力。因此,獨龍族農戶既沒有足夠的金融資本積累,又缺乏必要的現代金融支持,農戶金融資本積累的生態環境具有脆弱性。
獨龍族農戶自然資本指數為0.282。耕地面積指數為0.023,戶均耕地面積為0.328 hm2,人均自然資產數量少,表明農戶傳統生計的實現基礎較薄弱。獨龍族農戶對耕地大都采取小規模分散種植,主要種植玉米、土豆等糧食作物,很少從事商業經營。耕地是解決溫飽問題的生產資料,這種生計模式保障了農戶基本生存,但對農戶生活水平提高的作用較小。耕地質量指數為0.542,遠高于耕地面積指數,說明耕地質量對農戶有較大影響。獨龍族農戶土地經營方式單一,缺乏規模效應,且受地理氣候條件等不可抗拒力影響,泥石流等災害較多,生計成果的實現有較大風險。以種植業為主的生計活動和結果暴露于不可控風險因素之下,多數農戶面臨較大的經營風險而缺乏可行補救措施,自然資產及其產出有較大的脆弱性。
獨龍族農戶物質資本指數為0.537,在五類生計資本中居于首位,其中建筑結構、食物總量、交通狀況、市場距離和家用消費品的平均標準值分別為0.486、0.779、0.905、0.205、0.298。可看出物質資本在所有生計資本中有絕對優勢,交通狀況的平均標準值最高,這得益于近年黨和政府對獨龍族農戶的扶持。市場距離和家用消費品的平均標準值較低,說明農戶生活便捷度低,幸福指數有待提高。多數農戶家庭住房結構尚可,但有些房屋歷經數年,舒適度和環境衛生存在問題。另外,多數農戶自有物質資產多限于維持簡單生產和生活,在面臨風險時不能轉變為可以交換的資本以降低生計的脆弱性,而且沒有生計能力提升和生計途徑創新的技術支撐條件。
教育和培訓可以增進農民人力資本積累,提高工作效率和收入水平。首先,政府應大力提倡農戶接受科技教育和勞動技能培訓,激發農戶內生動力。及時糾正農戶沒有報酬就不參加培訓的思想,提高積極性。其次,政府應加大宣傳力度,及時糾正農戶在子女教育問題上的誤區,同時借助各種培訓對農戶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思維模式進行再教育。最后,政府培訓活動的開展應分門別類和有針對性,以農戶就地就業發展為主要導向,如為繼續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開展農業基礎知識和技能培訓,為中老年人和婦女勞動力開展手工或少數民族傳統技藝培訓等。
社會資本是為實現生計目標而建立的人際關系網絡,加入社會組織等對收入增加、勞動生產力提高有正向影響,有助于獨龍族農戶擺脫貧困。當地政府要提高組織管理能力,構建獨龍族農戶社會資本,既可完善農戶社會關系網絡,又可增進農戶間的信任和合作。一方面,政府引導農戶參加相關培訓,發揮其自身優勢,鼓勵他們參與社會交往,以獲取更多信息,拓展社會資源;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利用信息化手段為農戶搭建信息交流平臺,擴展其社會網絡,如村委會可以建立本村的信息溝通群,便利發布消息和促進農戶間交流。
金融資本是用來實現生計的現金、可獲得的貸款和個人借款等資金的積累和流動,可以衡量獨龍族農戶經濟收入水平與生計選擇方式,是遏制返貧的金融手段。政府發揮引導管理功能活化獨龍族農戶金融資本,促進其以自有資金、扶持資金進行經營活動,從而增加存量和流量資金。在存量資金方面,政府可以通過引導和鼓勵,為農戶提供在酒店、餐館等旅游服務設施和旅游演藝、農耕體驗等活動中務工的機會,實現勞動力就地就業。在流量資金方面,政府可增加農戶參與鄉村發展過程中從正規渠道獲取的貸款金額和無償現金援助,以提升生產能力和家庭收入。另外政府可通過教育和培訓強化農戶融資意識,當農戶有融資意識后,才會進一步了解融資信息和渠道,獨立經營、收入水平提高的幾率也會加大。
獨龍族憑借資源配置能力挖掘自然資本,既可形成資源優勢,為產業發展奠定基礎,又能避免工業化所引起的不可再生資源消耗問題,從而提升自然資本的利用效率和生產能力。一方面,當地政府引導農戶以林地、土地經營權等自然資源要素加入合作組織,有效保障農戶土地經營權和承包權。另一方面,基于特色文化作為鄉村旅游持續吸引力的現實情況,獨龍族農戶可開發附加在自然資源基礎上的特色建筑、傳統技藝等文化要素,以自有傳統特色文化參與旅游演藝活動及旅游商品創新開發等,從而改變單一的傳統農業生產方式,降低自然災害對生計造成的脆弱性影響。
物質資本是生產生活過程中需要的基礎設施和生產工具,物質資本匱乏會導致貧困惡性循環,是制約農民維持生計和提高生產力的關鍵要素。獨龍族農戶可以以經營農家樂、鄉村民宿等方式參與產業發展,對住房進行標準化管理與特色化經營。此外,獨龍族在發展產業時,可先將國家及地方幫扶資金用于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的改造,改善公共服務滯后的局面,提升公共服務能力和社會保障水平,為農戶提供外部生活幫助。地方政府可進一步切實加大對家電下鄉的補貼支持力度,通過新型家電下鄉入戶改變農戶原有生活方式,進而促進其他生計資本的提升,這不僅可以改善農戶的家庭條件和提高農戶的受服務水平,無形之中還可以提升農戶的物質資本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