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喊冷的男孩

□馬德

初冬的一個傍晚，我從市區乘車前往我居住的那座小城。客車開出市區沒多遠，上來一對母女。女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母親牽著她的手，掃視了一遍車廂，選了一個靠近車尾的座位坐下。

客車行駛沒多久，母女倆便鬧出了動靜。“快，快點，快拿塑料袋！”售票員最先喊道。她急忙從司機身邊扯出幾個塑料袋，跌跌撞撞地跑向車尾，把塑料袋塞給母女倆。車廂內很快便飄散著一種食物酸腐的味道——母女倆暈車，開始嘔吐。

這是一輛全封閉客車，兩側的車窗都打不開。售票員嘴里嘟囔著，咣當一聲，推開了客車后部的天窗，一股涼氣瞬間沖進車里。沒過多久，坐在車尾的幾個乘客便都擠到了前邊。后邊只剩下我、一個男孩及其母親，還有在清新空氣的吹拂下明顯舒服一點的母女倆。

天色逐漸暗下來。男孩的媽媽可能感覺有些冷，她問兒子：“你冷嗎？”兒子搖搖頭說：“不冷。”媽媽又問：“真的不冷嗎？”“媽媽，我不冷，這樣才涼快呢！”男孩說完，順便把媽媽蓋在他身上的單衣扔在一邊。

客車到達小城時，已是華燈初上。大家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下車，男孩一把扯起剛才扔在一邊的單衣，裹在身上。下車后，男孩的媽媽嘮叨起來：“你不是說不冷嗎？我說關上窗戶，你說不用，看你都凍成什么樣子了！”她一邊說，一邊埋頭為兒子系好衣扣。男孩則規規矩矩地站在媽媽面前，任由她疼愛地埋怨著。

接著，男孩低聲說：“媽媽，我想，后邊那個妹妹和那位阿姨暈車時肯定更難受，因此，雖然我冷，但是我不想喊出來……”

此刻，那對暈車的母女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們沒有聽到男孩的這句話。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暖心的話就這樣獨自飄散在風中，很多付出的人就這樣默默地屹立在歲月深處，而沐浴過愛的陽光的人，卻渾然不覺。即便如此，呵護、扶持、幫助、關懷等與溫暖有關的舉動，依舊會隨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準時出現在我們身邊。

行走在人世間，雖然我們會偶感寒意，但是，溫暖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