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工藝美術珍品與產品設計教育的變革

郭林森 南昌航空大學

產品設計是一門交叉學科，也是近年來削減較多的專業之一，除了有供求關系發生變化的客觀原因之外，自身的教育模式也是存在問題的。面對較為嚴峻的就業形勢，產品設計專業的教育變革勢在必行，從歷代工藝美術珍品中獲得啟發，或許是一條行之有效的途徑。

一、產品設計教育的新問題

（一）文化素養不足

產品設計專業屬于藝術學門類，高考招生時按照藝術類錄取，文理兼收。從近年來全國各地的錄取情況來看，產品設計專業的文化課投檔線一般比照二本線的70%。以這一標準來說，產品設計專業的學生在高中階段的文化成績是沒有上二本線的，與同批次的其他專業相比，其差距在30%左右。如此可以看出，產品設計專業的學生在文化素養方面是有先天不足的。然而，產品設計是一門交叉學科，是人文與技術的交叉，需要一定基礎的人文素養。特別是近年來，各國對外貿易的競爭加劇，產品設計內在的文化支撐越來越重要。由此可見，產品設計專業學生在文化素養方面的欠缺是需要在大學階段進行彌補的。

（二）中國特色不明顯

自20 世紀80 年代開設產品設計專業以來，至今不過40 年。在這段并不算長的發展過程中，產品設計專業一直在向德國、美國等發達國家學習。誠然，現代設計教育起源于1919 年創立的包豪斯，特別是它所倡導的設計基礎教育，包括三大構成、工作室教學等，至今仍被世界各國所效仿。除了設計基礎教育之外，這些年我國的商業設計也基本對標上述國家，設計師也積極參與各種國際賽事，如紅點獎、IF獎、IDEA獎等。在這些國際交流中，產品設計的確從中吸收了一些最新的設計理念、設計趨勢等。然而，近年來，業內對于國外設計的認識也存在一定的偏頗，誕生了不少新詞匯，這是業界缺乏自信的表現。對任何行業而言，國際交流是為了學習、消化先進理念，并最終將它轉化為中國特色。產品設計也不例外，有中國特色的、中國式的設計仍有不足，國際影響力也有欠缺。綜合來看，產品設計專業的中國特色不明顯，缺乏內涵式的發展。

（三）人工智能AI 的沖擊

今年以來，以ChatGPT 為代表的人工智能發展迅速，在媒體上引起了大家的廣泛討論。業內人士認為，人工智能的商業應用時機日趨成熟，即將迎來爆發式的增長。對于設計界來說，AI 繪畫、AI設計等早已不是新鮮事，這些新技術的發展必將取代設計產業中某些較為低端的環節。對于產品設計來說，如果僅僅考慮外觀造型，AI 有可能在較短時間內代替人工。至于產品的創意設計、結構設計、人機工程、文化賦能等則是AI 的短板。不管怎么說，AI 的發展必然會對產品設計產生影響，它將倒逼產品設計進行教育改革。

二、傳統工藝美術珍品

（一）漢代漆器及青銅燈具

漢代漆器是中國古代漆器的巔峰，在工藝美術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漢代漆器以大美、浪漫、神秘為特點，色彩上以紅、黃、黑三色對比為主，裝飾紋樣則以云氣紋、幾何紋為主。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的漆器開始興盛，并在各諸侯國中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西漢建立之初，大量繼承了楚國的文化，其中的漆器制作工藝即是一例。在此期間，漆器的裝飾工藝也有了重大革新。一種是用金銀片鏤刻花紋鑲嵌，后來發展成唐代盛行的金銀平脫技法；另一種是瀝粉，它是一種嶄新的技法。此外，漢代的錐畫技法更加成熟，刀法更加流暢，線條更加靈動。與夏商周時期特別注重青銅禮器有所不同，漆器成為漢代貴族階層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用具，如飲食用具、盥洗用具、梳妝用具、家具等，品種繁多。1973 年馬王堆出土的漆器是漢代漆器的杰出代表，“花紋裝飾方法有漆繪、粉彩、錐畫針刻三種，漆繪占絕大部分”［1］，如九子漆奩、漆盤、漆鈁等。

此外，漢代的青銅燈具也別具一格，是中國古代燈具史上的經典之作。漢代的青銅燈具初步形成了整體照明系統，如坐燈、行燈、樹燈等，分別提供局部照明、環境照明等功能。漢代以動物性脂肪為燃油，在照明過程中易產生大量的煙塵，為了有效解決這一問題，漢代工匠創造了一種全新的、帶有導煙管的特殊青銅燈具，即釭燈，如滿城漢墓出土的長信宮燈，被稱為中華第一燈（見圖1）。

圖1 西漢長信宮燈河北博物院/藏

（二）唐代的石窟藝術

唐代的佛教最為興盛，特別是武則天主政期間，全國各地大興寺廟建筑、石窟等，莫高窟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至今，莫高窟還保存著700 多個洞窟，其中有2000 多身彩塑，45000 多平方米的壁畫［2］。莫高窟是建筑、雕塑與壁畫相結合的綜合藝術，它吸收了印度文化，與中原地區的文化相整合，創造出了富有中華民族氣派的佛教藝術。莫高窟常建常新，成為中國工藝美術史上的不朽之作，如第112 窟的經變畫中的一部分——“反彈琵琶圖”（見圖2），人物造型豐腴飽滿、線條靈動，至今仍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圖2 反彈琵琶圖

（三）宋代瓷器

宋代的制瓷業非常發達，全國各地陸續涌現出不少名窯，如被稱為五大名窯的官窯、哥窯、定窯、汝窯、鈞窯。官窯位于當時的都城——開封，以粉青聞名，特別是其中的開片瓷，有蟹爪紋開片、紫口鐵足的雅稱。哥窯瓷器的網狀開片也非常有特色，燒成之后，較粗琉的黑色裂紋與細密的紅、黃色裂紋相互交織，有“金絲鐵線”之稱。定窯位于河北省保定市，以白瓷最具代表性。定窯的瓷器胎質較薄，釉色潔白，施釉極薄，甚至隱約可以看到胎體。燒成之后，器表有形似淚痕的積釉，被稱為“蠟淚痕”。汝窯位于河南的汝州，喜用天青色釉，燒成之后有冰裂狀的開片，被稱為冰裂紋。汝窯的瓷器胎質細膩，胎色灰白且略帶黃色，形似燃燒后的香灰，民間把它稱為“香灰胎”。鈞窯屬青瓷系，由于原料中含銅，燒制之后呈現綠色或者紫紅斑，即“窯變”。北宋時期，鈞窯已經能夠將窯變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蚯蚓走泥紋”是其特征之一。

（四）明式家具

明代家具是我國古代家具史上的經典，以硬朗、雅致、榫卯結構為主要特征。明代家具因上述特點，逐漸成為一種經典的家具范式，即明式家具。明式家具喜用硬質木材，如名貴的黃花梨木、紫檀木、雞翅木等，這些材料的特點是木質細密、硬度高，制成家具后經久耐用，且能代代相傳。明式家具的結構非常有特色，不用任何金屬釘，“憑借榫卯就可以做到上下左右、粗細斜直，聯結合理，面面俱到，工藝精確，扣合嚴密，間不容發，常使人歡喜贊嘆，有天衣無縫之妙”。［3］它的表面一般不加裝飾，也不使用色漆，使得木材本身的紋路完美地呈現出來。明式家具可以分為杌凳、椅、桌、床、柜等幾大類，其中的椅子最有特色。明式椅子可分為靠背椅、扶手椅、圈椅等。其中的扶手椅酷似古代的官帽，因此被稱為官帽椅。如圖3 所示，明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長58.5 厘米，寬47 厘米，通高119.5 厘米，絕大多數部位為素面，只在背板的上部用云紋淺浮雕略加點綴，十分雅致。

圖3 明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

三、中國式的產品設計教育變革

（一）基礎課

基礎課是非常重要的，它往往決定了專業發展的高度。如造型設計基礎，其主要任務是全面掌握形態造型的概念、造型語言、材質表現及色彩暗示等要素，以此開闊學生的設計眼界并打下扎實的造型基礎。它的教學內容一般包括形態、形態語義、形態構成規律、造型設計實踐等，其中的形態部分，可以適當引入歷代工藝美術珍品，如宋代瓷器、明代瓷器的形態分析等。從中國傳統設計來看，宋、明兩代的瓷器業高度發達，造型千姿百態，十分豐富。其中有些瓷器的造型，歷經幾百年的改良、沉淀，已經成為一種范式，如梅瓶、玉壺春等。這些經過長時間檢驗的經典造型，對于造型設計基礎課程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學習資料。在授課過程中，可對宋、明兩代的經典瓷器造型進行分析、臨摹、創意等訓練，為中國式設計打下扎實的造型基礎。

（二）專業核心課

專業核心課是產品設計教育的關鍵環節，如產品設計1—3，也稱概念設計、改良設計、系統設計。該課程分為三個階段，每個階段占48 課時，總課時接近150，體量非常大。各所高校在授課過程中，一般以虛擬項目的方式開展，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進行課程設計。這種方式固然有它的優點，但也存在不足，如選題不夠新穎、方向不夠明確、經常變換選題等。如果能將歷代工藝美術珍品引入該系列課程中，擬定一些諸如唐代印象、宋代印象、明式家具創新設計等選題，對于學生來說是一種很好的訓練。以唐代印象來說，大唐盛世讓人神往，如何從產品設計的角度反映這一盛世，如何讓人一看就覺得有唐代的特色，是值得研究的。例如，可以安排一個“敦煌創意設計”環節，以文化創意設計的方式，提煉唐代佛教藝術的特色并與現代設計相結合。通過上述方式，可以提高學生在中國式設計方面的實踐能力。

（三）專業選修課

專業選修課是拓寬專業視野及就業渠道的重要模塊。以產品設計的中國式設計教育變革為例，可開設諸如歷代工藝美術珍品賞析、諸子百家選讀、設計文化等課程。“歷代工藝美術珍品賞析”可選擇田自秉先生撰寫的《中國工藝美術史》作為教材，正如他在書中指出的那樣：“它將在建設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過程中，產生越來越大的作用。它將為祖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為世界工藝文化做出更大更新的貢獻。”［4］“諸子百家選讀”可選擇周振甫、陳鼓應合著的《諸子百家名篇鑒賞辭典》作為教材，并可閱讀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李硯祖教授撰寫的設計思想系列論文。“設計文化”可選擇南京藝術學院王琥教授撰寫的《設計史鑒：中國傳統設計文化研究（文化篇）》作為教材。“設計文化”課程已在部分高校的研究生設計專業中開設，對于產品設計的本科教學來說，也可以節選部分內容作為選修課，提升學生的文化素養。

（四）設計競賽

隨著產品設計專業的發展和企業對于產品設計的特定需求等，國內的設計競賽越來越多，覆蓋的品類也越來越豐富。如中國創新設計紅星獎、好設計獎、各地市常年舉辦的賽事等，此外，還有企業冠名、贊助的設計競賽等。在這些賽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與中國傳統設計相關的選題，對于中國式設計來說，這是一種很好的引導。產品設計的課程設計、畢業設計等環節，可以組織學生參加上述賽事，切實體驗中國式設計在設計競賽中的魅力。

（五）畢業設計

畢業設計是對大學四年所學知識的全面檢驗，也是畢業生走向工作崗位之前的最后一次演習，確定畢業設計的選題是十分重要的。在中國式產品設計的教育變革中，可以在畢業設計環節擬定諸如“傳統設計”“中國式設計”等選題方向，從歷代工藝美術珍品中獲得靈感，并將它轉化為切實可行的產品設計方案。

四、結論

產品設計專業面臨許多新的問題，它的改革勢在必行。通過調研、分析，當前的產品設計教育存在文化素養不足、中國特色不明顯、人工智能的沖擊等問題。將歷代工藝美術珍品引入產品設計教育的各個環節，對于解決上述問題是有利的。具體來說，包括基礎課、專業核心課、專業選修課、設計競賽、畢業設計等幾個環節的革新，最終構建中國式的產品設計教育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