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自然
——評潘聞丞的寫意油畫

吳澤如 貴州大學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是寫意畫中處理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方法，為主體與客體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如今這樣的觀察方式已經融會貫通到油畫當中，油畫在中國文化的土壤中生長出自己的筋骨與血肉，其作為外來畫種這一身份已無須再強調。中國傳統寫意精神為油畫注入了本民族的文化基因，使繪畫向“心靈”歸一，在傳承詩意的基礎上，油畫作品的意境愈發深遠。幾代中國油畫家通過不斷地探索、思考和付出，將中國傳統繪畫的詩性精神嫁接到畫布上，為中國寫意油畫的崛起貢獻了無數心血和精力。潘聞丞在油畫創作中注入了中國畫的詩意，為油畫的中國化發展拓寬了道路。［1］

潘聞丞的繪畫作品強調中西方繪畫的融合，在吸收了西方藝術作品中的動感與激情后，融入了中國畫中的靈動、神韻之美，結合中國畫天人合一的和諧之境和靈動之美的生動氣韻，創作出獨特的寫意油畫作品。夏爾丹曾說過：“常人用色，而繪畫用情。”畫家在面對大自然時，不能只是單純地模仿大自然，而應更多地將內在加工后的意境傳達出來，如中國畫強調的“暢神”，如此便能與觀者達成共識，讓觀者感受到心靈的震撼。［2］作為一名油畫家，潘聞丞從本土文化中汲取營養來滋養自己的創作，借鑒中國寫意畫的手法，為其作品注入民族血液。中華傳統文化的融入也使他的作品在民族文化層面得到了升華與深化，立足中國之根，生出中國之魂。

一、意趣致明的表現題材

潘聞丞的作品一直從日常的平凡處入手，他始終堅持將自己真切的內心體驗融入作品之中。其生活題材的繪畫作品往往是以藝術加工的方式和手段來升華和表現，根據藝術的需要和情感的需求來選擇。他改變了以往的主題繪畫題材，而是將自己內心的情感狀態和對生命的體驗融入繪畫創作中，使作品顯得細膩生動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個人特色。［3］在這個信息繁雜的快節奏時代，潘聞丞依然堅持以藝術本身為目的，堅守自己的內心，這是作為一個藝術家最高貴的品質。

當面對純然的現實世界時，畫家不會也不可能拋棄自己的主觀情感，絕對的現實主義在自然面前是不存在的。藝術家情緒的強烈程度不同，作品也隨之變化。他的花卉系列作品不拘于形，卻得其意。他用極簡的線條描繪出心中極致的美，這與中國畫的書寫性和寫意性有許多相似之處。畫家將眼中所見幻化成心中美景，用深邃而又美麗的顏色勾勒一幅幅作品，景情相融，情畫相交，創作出獨特的作品。在《谷雨》中，粉白色的花朵肆意盛開，是如此的熱情和美好，傳遞出生命的激情。他用大面積的色塊、冷暖的對比來布置畫面，整個畫面的構圖簡潔明了，用色雅致，色塊與色塊之間交相呼應，給觀者帶來極大的視覺沖擊力。粉白色的花朵與綠色的背景相互襯托、相互對比，看似輕松愉快，卻不乏畫家理性的判斷，整個畫面傳達出春日的美好氛圍。［4］

城市建筑相比以往的自然環境可能會讓人感到冰冷、生硬，但與此同時，它也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便捷。［5］潘聞丞的作品《大盤》，創作靈感來自“白宮”這個當地最大的樓盤。用寫意的手法對畫面進行主觀的取舍，讓畫面更加整潔、干凈。他的畫雖無具象，不求形似，但是大道無形、意隨筆顯，對中國畫筆墨和筆觸語言的探究，讓潘聞丞形成了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

正所謂“藝術來源于生活”，其所畫的靜物系列作品大多取材于生活，他總是能從生活中敏銳地嗅到藝術氣息，用畫筆刻畫，表達最真實的感受，抒發了他對生活的熱度。油畫語言被提煉得簡致、優雅，不拘于形，且不失天真，表達了一種詩意的韻味。潘聞丞的作品從自己的生命體驗出發，繪畫題材平凡樸素、色彩雅致溫潤、線條靈動多變、筆觸樸拙率性，融合了西方的繪畫技法與中國的寫意風格。將藝術創作扎根于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從自身的獨特角度譜寫生活的贊歌，他的作品飽含的情感是樸實、真摯和觸動人心的，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引發觀者情感上的共鳴。［6］

二、形簡意遠的藝術語言

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線條有起、承、轉、合等內在的結構，而潘聞丞油畫作品中的線條與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線條相契合。從線條上可以看出他的作品植根于中華傳統文化體系，展現了油畫的寫意特征。畫家筆下的線條是游動的，具有獨特的魅力。在作品《空地》（見圖1）中，筆觸靈動而豐富，線條隨意灑脫，大塊的色彩在畫面中形成鮮明對比，看似簡單的幾條線，卻讓畫面充滿了動態的美感，筆法中也蘊含著畫家的情感，在揮筆間發揮得淋漓盡致。畫家通過線條的長短、輕重、濃淡變化，使作品具有“寫意性”。［7］他的作品將書法的線條融會貫通，從而使形體具有了抒情的功能，而線條又與運筆的規律相結合，成為畫家在創作時提取自然物象并融入情思、意境加以概括的一種基本手段。

圖1 布面油畫 《空地》潘聞丞/作

潘聞丞的作品的顏色同樣充滿寫意性，他并不是完全真實地去反映客觀的對象，而是強調即時性的主觀感受，這使畫面產生無限的可能性和豐富的視覺效果。作品的畫面多呈現灰色，顏色呈現出濃淡變化，這使空間層次更加豐富。“氣韻生動”是傳統中國繪畫的美學標準，不僅要體現飛舞靈動的熱情，還要體現隱于悠遠中的柔情。潘聞丞作品的顏色彰顯了生命的活力，不僅具有風氣韻度，而且顯得自然生動。“隨類賦彩”是中國傳統的色彩觀念，當寫意精神興起，“寫意”的主觀性逐漸取代“隨類賦彩”的隨機性。［8］他的繪畫體現了傳統美學，與所繪的客觀事物融為一體，實現了主客交融，畫面呈現出的是詩意的世界。

在作品《安靜的下午》（見圖2）中，畫面以冷色調為主，同類色和相近色的運用增加了冷暖色域的豐富性，使畫面的色彩整體呈現出一種原始的和諧。黑色、藍灰色和白色完美融合，讓畫面穩重又不失靈動，黃色與淺藍色貫穿整個畫面，彰顯出靈動與活力，看似隨意為之，卻不乏理性的判斷。畫家對色彩進行了深入的鉆研，展現了深厚的寫實功力，在描繪客觀物象時，不照抄現實，而是加入了心中的感受，熟練地運用變幻的光與色建構溫馨而親切的畫面。

圖2 布面油畫 《安靜的下午》潘聞丞/作

潘聞丞的寫意油畫簡潔卻不簡單，在構圖時兼用表現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畫法，避免使畫作與現實生活產生巨大差異。中國傳統寫意繪畫不為眼前的真實所困住，追求視覺的自由，以一種“游”的方式在畫面上自由行走，而畫家的建筑油畫也因為寫意精神的融入，變得更加自由。［9］畫面的客觀真實性被弱化，更多的是藝術家的主觀創作。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經營位置”在其油畫中也得到應用，不僅使油畫富有結構美，更展現了生命節奏。

潘聞丞的作品注重整體和局部、主體和客體之間的關系。例如，在作品《場景寫生》中，畫面出現了很多物體，這些物體看似雜亂，實則錯落有致，蘊含著一定的造型規律。前后人物和桌面上擺放的靜物主次分明，突出了作品的主題，給觀者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潘聞丞很注重畫面主體所占的面積和位置，在背景的處理上，為了實現與主體相協調，為了襯托畫面的主體，充分運用了繪畫語言中的多種要素。藝術作品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畫家對作品的構圖看得很重，換言之，在藝術作品的繪制過程中，構圖具有與色彩、筆觸等繪畫語言同樣重要的地位。

三、雅逸簡致的詩性追求

貴州山水幽靜、絕美，詩意的自然風光孕育出淳樸、純粹的藝術家。潘聞丞從小生活在貴州的安順，其特有的山水氣質融入了他的作品中。安順獨特的風土人情和深厚的文化歷史，對他的創作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造就了畫家寧靜的內心世界。王陽明的《水濱洞》就描繪了風景如畫的貴州：“送遠憩岨谷，濯纓俯清流。沿溪涉危石，曲洞藏深幽。花靜馥常，溜暗光亦浮。平生泉石好，所遇成淹留。好鳥忽雙下，鰷魚亦群游。坐久塵慮息，淡然與道謀。”［10］這樣的奇山秀水總讓人流連忘返。貴州的自然山水在潘聞丞的筆下更具有靈氣。

潘聞丞的作品風格各異、千姿百態，其中一直不變的是他對真的探索和對美的守望，他的油畫作品映射出其純粹的心靈。生活中的萬物在他眼里都具有美的特質，詩意的色彩與靈動的線條，形成了一部部生命的交響曲。他的繪畫既遵從客觀存在的物象，又遵從自己的內心，以文人之心、畫家之眼實現情感與物象的結合。寫意之“寫”，是個人精神的訴說，寫意之“意”，是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意和物象本身的意義。潘聞丞的作品強調兩種“意”的融合，讓“寫”具有美感，讓“意”與觀者產生共鳴，他在這方面的探索值得我們深思。［11］仔細分析他的繪畫，筆者明確了“意在筆先”的重要性，畫家之所以能與觀者產生情感的共鳴，是因為他的精神層次與文化素養都達到了物我交融的境界，他們扎根于現實生活，真實地書寫心中所感、眼中所見。

潘聞丞的繪畫既有西方油畫的韻味，又有東方繪畫的寫意性，在真實與虛無、理想與現實之間達到了一種和諧。他植根于貴州這片土地，用心探究生活，真誠地創作每一幅作品。從另一個角度看，油畫就是平行于現實世界的另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世界是畫家創作的，是畫家抒發自己主觀情感的詩意世界，他們可以在這個世界里真實表露自己的心靈。［12］對于西方繪畫的吸收與理解，使他找到中國傳統繪畫與西方繪畫風格相結合的創作方法，特別是將中國傳統繪畫所推崇的意境融入其中，使得畫面的繪畫語言直擊觀者內心。在畫家的筆下，生命以筆觸、線條和肌理的物化形態得以顯現，借助各種表現形式，傳達了畫家的生命體驗。

通過對潘聞丞的作品進行分析，我們可以了解到，畫家的目標和使命并不是準確地再現現實生活，而是將自己內心的情感與現實生活相融合，并通過創造性的思維和藝術性的創作，將對生命的體驗融入作品中，使生命的價值得以實現。這就要求畫家要有扎實的繪畫基礎和豐富的生活體驗，最終創作出真正優秀的作品，藝術作品本質上是人類精神的物化。

四、結束語

在油畫中國化的發展過程中，經過幾代中國油畫家的探索，中國傳統繪畫中的詩性精神體現在油畫的畫布上。寫意油畫的詩性精神不斷地延伸，拓展了中國油畫語言的可能性，也彰顯了寫意油畫的東方意蘊。詩性精神的融入使油畫的表現形式更加多樣，也使油畫藝術更加豐富。中國油畫在本土化的發展過程中，吸收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性”，形成了獨具魅力和特色的中國寫意油畫。隨著中國油畫的不斷發展，寫意油畫的詩性精神將繼續為其他的藝術創作注入活力，使世界油畫藝術更加豐富多彩。詩性精神的傳承和發展，會繼續激勵未來的油畫家，將中國寫意油畫推向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