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于城市品牌建設的湖州公示語語言景觀研究*

李冰 彭苗苗

（1.湖州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2.湖州學院 人文學院）

城市品牌是人們對一個城市的整體印象、感受與評價，既包括有形的物質內容，也蘊含無形的精神內容。有形的物質內容指可視化的城市景觀、市容市貌，比如城市的標志、地標建筑、公共設施、藝術呈現等；無形的精神內容則為人們對城市的感知，指城市的生活習慣、精神文化、價值觀等，如文化特點、氣候特點、飲食特點。城市品牌的基礎是城市形象，是大眾基于城市多年積累的整體特點和特質而產生的主觀印象和感知，不僅取決于與城市建設相關的城市空間形態、建筑景觀、道路交通以及自然地理等要素，還受歷史文化屬性的影響。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考察上海時曾經說過，“文化是城市的靈魂，城市歷史文化遺存，是前人智慧的積淀，是城市內涵、品質、特色的重要標志。”

“語言景觀”指公共區域內的廣告牌、路標、地名、街名、商鋪招牌以及政府建筑標牌等[1]。城市語言景觀是城市共享空間中標牌的語言形式表征，具有空間形態，屬于建筑景觀，兼有物質和文化雙重屬性，反映城市的經濟、文化水平，甚至起到對外宣傳作用。因此，城市語言景觀建設直接影響到城市形象，關系到城市品牌營造。

一、湖州城市品牌核心要素

作為習近平總書記“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誕生地，近年來，湖州市經濟和社會發展取得快速發展，先后獲得國家衛生城市、國家園林城市、中國魅力城市、全國城市綜合實力百強市、國家森林城市、中國最幸福城市等一系列重要榮譽。中共湖州市委更是提出要把湖州建成“新時代全面展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重要窗口的示范樣本”，打造“在湖州看見美麗中國”城市品牌，發展開放型經濟，“構建國際化高端人才戰略圖譜，加快引進全球頂尖人才”，提升國際影響力，推動共同富裕示范區建設。一個規范的外語服務環境能為外籍人士旅游、工作、生活帶來便利和親切感，也能展示城市開放包容的現代化、國際化形象，促進湖州軟實力和城市品牌的塑造，為湖州引資、引智、引技創造良好條件。但是，湖州目前國際化程度與湖州的豐富的歷史人文和社會政治經濟發展的地位極不相稱。其語言景觀建設方面仍有諸多不足，勢必會對外籍人士在湖生活以及城市形象帶來不良影響。本文系統調查湖州語言景觀存在的問題，目的是為政府建言獻策，改進湖州公示語翻譯、完善公共服務行業的語言服務、提高語言服務質量，從而提高在湖外籍人士對湖州的滿意度，塑造湖州城市的國際形象。這對推動“十四五”規劃落實，進一步改善湖州營商環境，加大人才引進力度，加快城市品牌打造，推動“重要窗口”的示范樣本建設和共同富裕示范先行，具有現實意義。

二、湖州公示語語言景觀英譯問題

通過對南潯古鎮、龍之夢動物園、趙孟頫紀念館、莫干山景區、湖州影視城、魯家村、余村、中南百草園以及湖州部分街道的公示語語言景觀調查發現，湖州道路、景區語言景觀提供英文翻譯，但受限于翻譯質量、公示語數量，裝飾作用大于現實功能。當被問及語言景觀實用功能的時候，外籍人士幾乎都認為除了衛生間、電梯等通用公示語有用之外，其他公示語起不到實際作用。有一名受訪者特別提到醫院雖然有公示語英文翻譯，但是不夠充分，起不到指示作用。湖州交通工具和街道公示語很多都有漢語拼音幫助讀中文，但是沒有提供足夠的英語公示語幫助指示道路，不懂漢語很難通過公示語找路。

（一）語言錯誤

公示語語言景觀翻譯中的語言錯誤主要是指翻譯過程中出現的與翻譯目的語拼寫、語法、詞匯、語用等規則偏離的錯誤。經過調查，湖州公示語語言景觀多地出現了各類語言錯誤。比如龍之夢動物園景區大象的介紹中出現了“...elephant having...ears... ”，謂語動詞應為原型“have”,而不是分詞“having”。還有一處“a big plaque is hanged...”，“hang”作為被動屈折變化有兩種形式“hanged”表示“被絞死”，“hung” 表示懸掛，此處指“懸掛牌匾”，應為“hung”。

在公示語翻譯過程中，譯者由于選詞不嚴謹，對詞匯理解有偏差，或者直接機器翻譯，不加斟酌，會造成詞匯誤用。比如，在南潯古鎮乘坐游船游客注意事項公示語中，“溫馨提示”用“Warm prompt” 翻譯，“prompt”讓人聯想到給演員的提詞，雖然不是嚴格意義的錯誤，但與原文語境含義不對等。該語境中是提醒游客注意，用“Friendly Reminders” 更 為 貼 切。 同一景區出現了“This exotic private dance...”，在21世紀，英語 “exotic dance” 通常是脫衣舞的委婉語，此處不合適；“水鄉婚禮變裝更衣室”譯為“locker room”也不妥。雖然更衣室常用“locker room”，但此表達常指與體育運動有關的更衣室，此處用“Changing room”更合適。

（二）中式英語

調查的公示語翻譯中，很多譯文貌似對等，但實際詞不達意，給人生搬硬套、拼湊的感覺，甚至會造成語義模糊，比如南潯古鎮外巷埭的英語介紹通篇直譯，讓人不知所云。同景區，“The prosperity period of Nanxun is from Wanli period...”顯然也是漢語的直譯，不符合介紹說明文體語言簡潔的要求，且讓外國人難以理解。其中“The prosperity period of Nanxun”表達啰嗦，多數外國人不理解“Wanli”到底指什么。其他景區也不乏中式英語的例子。比如魯家村“精一木作”譯為“JingYi New Yankee Workshop”。首先，此公示語英譯存在語言合法性問題，“JingYi”違法漢語拼音規則，應為“Jing Yi”。更為嚴重的是對“木作”的翻譯“New Yankee Workshop”， 令 人 費解，應為“Fine Woodworking/Carpentry”。同景區“拓展區”譯為“Development Zone”（Outdoor Exercise Area）。龍之夢動物園“小熊貓”譯為“Lesser Panda”(Red Panda)，讓人啼笑皆非。

（三）文化負載詞內涵解釋缺失

文化負載詞指某種文化中指稱特有事物的詞、詞組，反映了該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逐漸累積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的活動方式[2]。湖州景區對富有中國傳統文化的詞匯表達，比如，“四象八牛”（four elephants, eight cows and seventy-two gold dogs）,“平生 三 級”（promoted three grades in succession），“轎子”（sedan chair），“八仙過海”（the Eight immortals crossing the sea），基本采取直譯策略，沒有任何解釋。中國上下五千年的傳統文化孕育了大量富含中國歷史文化的詞匯，沒有一定中國文化的知識很難理解這些表達，因此，如果采用直譯，僅僅把字面意思翻譯出來，不作額外解釋，外國人看了依然會一頭霧水，不僅起不到翻譯傳達信息的目的，也錯失了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的機會。

（四）違反公示語翻譯原則

我國2014年發布的《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范》規定了公示語合法性、規范性、服務性、文明性四個譯寫原則。經調查發現，湖州公示語翻譯多處違反譯寫原則。

比如龍之夢安檢提示“For everyone’s safety,refuse to bring toys such as aircraft, gyroscopes, bamboo dragonflies, remote control cars into the park”，此提示翻譯過于具體，而這種過于具體的翻譯很可能會在外國社交媒體上傳播和嘲笑。可以簡化為“(For public safety), No remote controlled aircraft or other flying toys.”再比如服務性的第一條規定了“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應根據對外服務的實際需要進行”，即確有對外傳播服務需求的公示語才應被譯寫，那些宣傳對象為我國公眾的、并無對外傳播需求的則不需要被譯出。購票通知欄“現役軍人，持本人有效軍人證”譯為“Active servicemen must bear their own certificates”。譯文正確與否不說，很明顯，這里的“軍人”不包括外國軍人，此處純粹針對中國公民的內容沒有翻譯必要。與之相反，另一標識牌“游園須知”，全部內容的英語譯文只有標題 “Notice to Visitors”。首先，如果認為此處沒有翻譯必要，那么標題也不需要翻譯；既然游園須知面對包括外國人在內所有游客，應該翻譯，那么就要通篇翻譯。這塊標識牌中僅僅對英文標題翻譯，那么英文的存在也只是裝飾。

三、湖州語言景觀對策

（一）補充背景知識，體現文化內涵

湖州語言景觀適當補充文化背景知識，可以彰顯湖州文化古今交匯的人文內涵，打造湖州國際名片，充分展示湖州的文化自信。作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湖州素有“絲綢之府、魚米之鄉、文化之邦”的美譽，所謂“蘇湖熟，天下足”。更是哺育了趙孟頫、吳昌碩以及王羲之、顏真卿、陸羽、蘇軾等一批著名文人墨客。南潯古鎮、莫干山等名勝古跡以及名人故居體現了湖州深厚的耕讀文化底蘊。然而，湖州語言景觀的翻譯缺乏相關背景的解釋，并沒有產生傳播湖州文化的效果。補充相關的歷史背景知識，真正起到信息傳遞作用，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如果通過增譯法，可以將湖州文化信息補充在譯文中，既增加了譯文的可讀性，也更好的宣傳湖州歷史文化內涵。

（二）譯者責任的明晰

本次調查所發現的多數問題是低級的語言錯誤，比如拼寫、基本語法，甚至張冠李戴的錯誤。此類錯誤源于譯者態度以及職業道德方面的問題，即譯者的責任問題。切斯特曼總結歸納的5種翻譯倫理模式可以看作對譯者責任的強制性規定[3]。再現的倫理要求譯者要忠實原文，忠實作者意圖。服務的倫理規定譯者要按照與委托人達成的協議進行翻譯。交際的倫理模式下，譯者應使合作的雙方帶來互利。譯者應盡量消弭文化帶來的差別，促進文化交流，體現融合多元之美。基于規范的倫理模式下，譯者在制定翻譯政策時應符合譯入語社會的規范，譯者須考慮譯文讀者的文化身份、價值觀念，甚至審美情趣等因素[4]。這四條倫理模式以“應然” 的方式強制性地規定了譯者的責任。但是譯者的認知并不必然地引發相應的行動，也就是說，外在的規范要求與內在的德性自覺統一起來，譯者的責任才能夠轉化為現實的行動[5]。翻譯倫理模式指，譯者應履行職業道德的規范。但是，不管是外在的義務規定，還是自由意志的選擇，都取決于譯者的自律，但僅僅自律是不夠的，還需要他律，即對譯者的制約機制，重在事后追懲[6]。因此，責任的規定、譯者的抉擇和責任的追究構成了譯者責任的全部內容和意義，同時也構成了譯者責任的實現過程。

（三）加強政府對語言景觀的統籌規劃

通過調查發現，湖州語言景觀問題看似是翻譯質量問題，更多的則是行政管理問題。因此，湖州需要通過行政手段建立外語服務質量保障體系，從而提升湖州外語服務質量。

公示語翻譯在內的語言服務是語言和翻譯問題，但不是語言理論或翻譯理論能解決的，需要政府部門參與，通過行政干預手段予以監管。首先，政府內部明確此項工作的主管部門，牽頭成立語言服務辦公室，負責全市公共場所語言景觀雙語標志、政府外語網站建設的統籌、協調和管理工作。然后，利用高校資源，組織成立的湖州市語言服務中心，既可以為政府和企業提供專業的外語服務，也負責對我市主要語言景觀的翻譯提供審核工作。同時，建立并完善由政府牽頭部門、責任部門、專業機構共同參與的工作協調機制，三方聯動，抓實語言景觀設立、網站英文翻譯等。三方可以由外而內地漸次推進公示語翻譯服務。同時，出臺公眾監督激勵辦法，通過開展公示語翻譯糾錯等活動，鼓勵社會各界廣泛參與、形成合力。

（四）制定湖州公示語翻譯規范

國家在2017年出臺的《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范》為我們國家的公共場所的中英文公示語提供了標準和范本，在很大程度了統一和規范了公示語的常用翻譯，避免出現常見錯誤等問題。但是，由于翻譯的復雜性，《規范》中的一些原則也存在矛盾。比如規定公共服務信息盡量使用英語國家的習慣用語，而不是直譯。那么太湖按照英語國家習慣應翻譯為“Lake Tai”。但是《規范》又規定，專名是單音節時，其通名部分可視作專名的一部分，與專名一起用漢語拼音拼寫，然后用英文重復翻譯，照此標準，太湖應該翻譯成“Taihu Lake”。因此，湖州應結合本土地緣特點、語言習慣，制定湖州公示語翻譯規范，確保湖州公示語翻譯的標準和統一。

四、結語

打造“在湖州看見美麗中國”城市品牌，需在“美麗”上做文章，下功夫。湖州人文薈萃、文化底蘊深，這些都為湖州城市品牌建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湖州語言景觀出現的翻譯錯誤勢必影響湖州城市形象。而絕大多數錯誤并不是翻譯問題，是譯者責任心的問題。比如龍之夢動物園棕熊英文介紹中的“分類地位”為“artiodactyla, river horse, hippopotamus”,“分布區域”為“Africa”，顯然把河馬的介紹錯誤復制和粘貼到棕熊介紹。而對非洲象的英文介紹中出現了“African rodent resembling a molein habits and appearance”。 且 不 說“molein”不是正確英語詞匯，“resembling”又出現了動詞形式的語法錯誤，非洲象肯定不是“rodent”（嚙齒動物），而是“Pachyderm”（厚皮動物）。由此可見，湖州語言景觀存在問題的根源是監管問題，政府對語言服務監管功能的缺失，造成目前湖州的語言服務形式大于內容、裝飾大于功能的現狀。因此，要想從根本上提升湖州語言服務質量，必須由政府牽頭，相關部門協同，聯合高校外語專家，建立長效機制，多方形成合力共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