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摩擦與新冠肺炎疫情形成供給沖擊壓力的宏觀閉合檢驗

范 金 張曉蘭 嚴斌劍（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南京 007）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北京 00045）（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南京 0095）

引 言

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我國經濟正面臨 “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2022年3月初李克強總理作的 《政府工作報告》中再次研判我國經濟正面臨 “三重壓力”問題。2021年第四季和2022年第一季度全國GDP分別只同比增長4%和4.8%，比之前數個季度明顯放緩，也低于年初制定的5.5%目標，進一步驗證了經濟增長下行壓力增大。“三重壓力”具有一定典型性，并不是近年來才出現。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在 “三期疊加”和 “新常態”形勢下，“三重壓力”已逐漸顯現，而近年受中美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等多重因素交織，供給沖擊更加凸顯：（1）中美貿易摩擦，暴露出我國在對外開放、保護知識產權、降低關稅、科技創新等領域的短板，導致結構升級受阻、產業鏈受制于人，因國內汽車芯片供給短缺造成2021年第二季度以來汽車產量顯著下降；（2）新冠肺炎疫情的隱蔽性、突發性、偶發性、不可預知性等沖擊中國和全球供應鏈和資源配置組合和效率，影響產業升級的有效進程。雖然中國2021年外需得益于中國疫情管控得力與海外疫情倒逼制造業訂單回流，但2022年以來局部疫情不定期突發對地方經濟運行壓力仍不能小視。

可計算一般均衡（Computable General Equilibrium，CGE）模型自上世紀90年代被引進我國以來，作為一項有效的政策分析工具，已在中國加入WTO、環境、稅收、金融、養老保險、企業改革、貿易自由化、碳排放、水資源管理等政策措施、外來沖擊等對中國宏觀、地區經濟所可能帶來的影響分析問題上，均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尤其是近年中美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外資流出等對中國經濟影響等［1-7］宏觀閉合（Macroclosure， Macroeconomic Closures， Closure）是 CGE 模型求解均衡解不可缺失的選擇步驟。最早源自Sen（1963）［8］對宏觀經濟模型的過度決定現象，即當經濟系統模型內生變量與方程數量不等時，需刪除部分方程或將部分內生變量轉為外生變量以實現求解。該過程實際上隱含著模型使用者對不同理論的偏好，對應著對宏觀經濟現象的不同理論流派的解讀及相對應的政策措施［9-16］。 Taylor （2016）［17］認為：“宏觀閉合選擇至關重要，隨意選擇可能會出現南轅北轍的后果”。

不同宏觀經濟學派對經濟危機處理給出的機理解讀和治理方案千差萬別。代表性觀點包括：新凱恩斯主義主張減稅、減費，降低宏觀稅負，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和企業利潤，帶動消費和企業投資；供給學派主張界定政府與市場關系，放松市場管制、減少行政壟斷，界定事權和支出責任，精兵簡政，提高人力資本，提高生產要素市場配置效率，進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新古典理論主張建立市場化競爭機制，營造低成本的營商環境，恢復企業信心；現代貨幣主義學派主張提高貨幣政策前瞻性，維持流動性合理充裕，防止再度放水刺激，投資主要靠儲蓄來推動［17-20］。面對中美貿易摩擦與新冠肺炎疫情等多重因素交織的不確定現狀，運用宏觀閉合篩選不同宏觀經濟學觀點的思想，有助于為貫徹 “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提供具有與國際主流經濟學相通識的中國探索及典型范例。特別是需要從結構和機制層面進行研究，對于豐富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

1 理論模型與數據

1.1 CGE模型的宏觀閉合模型

1.1.1 理論和測算

伴隨CGE模型應用與發展，宏觀閉合已從早期Sen（1963）［8］的新古典、新凱恩斯、約翰森、凱恩斯4種閉合，進一步拓展到包括新古典（瓦爾拉斯）、凱恩斯（通論）、約翰森、新凱恩斯Ⅰ（強制儲蓄）、新凱恩斯Ⅱ（固定實際工資）、結構主義、可貸資金、實際余額（庇古）閉合等。從單一部門到多部門、封閉經濟到開放經濟、市場經濟到混合經濟、靜態經濟到動態經濟、實體經濟到金融 -實體經濟等系統和全面的拓展［12，21，22］。具體體現在：

宏觀閉合與經濟系統求解相結合，體現學理性。Sen（1963）［8］最先提出宏觀閉合問題。他認為在一個封閉的經濟中，如果要同時滿足：（1）勞動力完全就業；（2）要素回報等于其邊際產出；（3）居民消費僅僅由其收入水平決定；（4）投資水平外生固定。那么，就不能保證投資等于儲蓄。Sen（1963）［8］根據不同宏觀經濟流派的思想，針對經濟系統存在過度識別問題（7個方程、6個內生變量），刪除一個方程即可得到不同宏觀閉合［9］：第一類是把宏觀模型中的投資方程去掉，這樣投資最后由儲蓄來決定，這叫新古典閉合；第二類是把儲蓄方程式去掉，這樣儲蓄最后由投資來決定，這叫約翰森閉合；第三類是把勞動力供給方程式去掉，這樣勞動力市場就不一定均衡，這叫通論（General Theory）閉合，也即凱恩斯閉合；第四類是把勞動力需求方程式去掉，這樣工資就不一定等于勞動邊際產出，這叫卡爾多閉合，也稱新凱恩斯閉合。顯然，每一種宏觀經濟流派都有自己的宏觀閉合方法，直接決定了其宏觀經濟理論以及宏觀經濟政策。

以Sen（1963）［8］模型為基礎，國際貿易、匯率等因素是CGE模型從封閉經濟到開放經濟難以回避的現實問題［21-23］。以拓展封閉經濟到開放經濟的Taylor-Lysy模型［21］為例進一步說明。該模型由以下13個方程組成：

其中，式 （1） 是生產函數；式 （2）、（3） 分別是勞動力、資本需求函數；式 （4）是開放型投資儲蓄函數，包含著可能的套利行為；式 （5）、（6）是增加值與總產出恒等式；式 （7）是價格方程；式 （8）是進出口方程；式 （9）是政府收入支出方程；式 （10）、（11）分別是投資、勞動力、資本的供給函數，表示是外生給定的。13個獨立的方程包括11個內生變量：X—總產出；V—增加值；N—投入生產的勞動力；K—投入生產的資本；I—凈投資；C—居民消費；F—政府盈余；P—產出價格；Pv—增加值價格；W—工資；r—利率。2個選擇性內生變量：E—出口；D—凈出口。5個外生變量：Po—非競爭性進口價格；Pe—出口價格；G—公共支出（實際值）；tK—資本利得稅率；tl—工資稅率。以及4個參數：v—增加值率；m（＝1-v）—中間投入率；sz—企業儲蓄率；sw—居民儲蓄率。所以經濟系統存在過度識別問題。

解決13個方程包含11個內生變量的經濟系統過度識別問題，不同組合可形成不同宏觀閉合方案。類比Sen（1963）［8］模型的4種宏觀閉合，第一類新古典閉合，去掉投資方程式 （10），這樣投資最后由儲蓄來決定；第二類約翰森閉合，去掉投資函數式 （4），表示投資外生給定；第三類凱恩斯閉合，又稱通論（General Theory）閉合，去掉勞動力供給函數式 （11），表示勞動力供給外生給定；第四類卡爾多閉合，又稱新凱恩斯閉合，去掉勞動力需求方程式 （2），這樣工資就不一定等于勞動邊際產出。加上出口機制不確定下的凈出口D或政府盈余F必須確定一個。這樣不同組合（理論上有26種）就可以實現方程數與內生變量數一致。

反映更多現實問題的 Zalai和 Révész（2016）［12］CGE模型包括15個方程和25個內生變量，形成了新古典（瓦爾拉斯）、凱恩斯（通論）、約翰森、新凱恩斯Ⅰ（強制儲蓄）、新凱恩斯Ⅱ（固定實際工資）、結構主義、可貸資金、實際余額（庇古）閉合等不同的組合。CGE模型的模塊化和計算機技術的發展有助于不同閉合條件下的均衡解的獲得。CGE模型一般包括生產模塊、價格模塊、收入支出模塊、投資模塊、貿易模塊、資源環境模塊、福利模塊、均衡模塊等基本模塊。隨著通用數學建模系統（GAMS）、一般均衡建模工具包（GEMPACK）和一般均衡數學編程系統（MPSGE），使得建立大規模、超大規模的經濟CGE模型成為現實。此外，GTAP和GEMPACK更是提供了基于CGE模型的可更新、可視窗和 “傻瓜”式的便捷型政策分析平臺。

標準閉合與 “吸收”閉合相結合，體現開放性。表1顯示，將標準閉合模型進行外掛式拓展，有助于聚焦具體問題進行針對性研究［17］。

表1 一個開放經濟的閉合規則

1.1.2 新冠肺炎疫情和中美貿易摩擦中國CGE模型和宏觀閉合研究

由于CGE模型被認為是研究突發事件對經濟影響分析最為常用的方法之一，因此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美貿易摩擦等研究中得到大量的應用［1-7］。但縱觀這類研究，雖然少部分研究，如石季輝和王軍 （2019）［7］采用勞動力和資本要素允許失業和自由流動，且投資驅動儲蓄的凱恩斯閉合，鮑勤等 （2020）［5］采用經濟體的總投資由總儲蓄驅動的新古典閉合，但大部分研究未曾考慮宏觀閉合問題。即使少部分考慮宏觀閉合，也只是為了方便求解。總之，現有研究對內外部環境變化對中國經濟系統供給沖擊的特殊性考慮不全面，尤其是與相對應的經濟理論所對應的環境條件缺乏比較，因此，需要進行更加深入的探討。

1.2 IFPRI標準CGE模型

本文選擇 Lofgren 等 （2002）［24］的 IFPRI標準CGE模型主要基于以下考慮：該模型宏觀閉合手段比較靈活和方便，多種組合閉合（理論上可實現120種不同閉合①，見表2）可以進行不同宏觀經濟政策和情景模擬；該模型已經在包括中國在內的30多個國家和地區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表2 IFPRI標準CGE模型的不同宏觀閉合

IFPRI標準CGE模型包括價格模塊、生產和貿易模塊、部門模塊、系統約束模塊（宏觀閉合）組成，共計48個分類方程。

1.3 數據

中國IFPRI標準CGE模型數據來自基于國民收入賬戶、投入產出表、現金流量表以及其他相關統計數據編制而成的社會核算矩陣（Social Accounting Matrices，SAM）。SAM是一個綜合性整體經濟數據框架，能夠反映一國的經濟。它是一個方矩陣，每個帳戶都可通過矩陣的行和列來表示。矩陣中的每個元素都表示從列帳戶對行帳戶的支付。表3根據Lofgren等 （2002）［24］和范金等（2010）［25］的研究而得，編制過程和數據來源參見范金等 （2010）［25］。

本文研究之所以選擇2018年中國SAM為基準數據，原因在于：中美貿易摩擦起始于2018年3月，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正式簽署對華貿易備忘錄，提出將有可能對從中國進口的6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并限制中國企業對美投資并購；另外，新冠肺炎疫情從2019年12月初開始，2018年SAM是未受沖擊影響的數據集。該數據集8個主體帳戶分別為活動、商品、要素、家庭、企業、政府、投資和儲蓄、國外。數據來自《2018年中國非競爭型投入產出表》、《中國資金流量表》、《中國財政年鑒》、《中國海關年鑒》以及其他相關的統計資料。該宏觀SAM具有以下特征：（1）區分活動與商品；（2）考慮了交易成本；（3）將政府區分為核心政府以及各種稅收指標； （4）將非政府組織作為一個帳戶與家庭和企業獨立分開；（5）將家庭消費分為市場交易與自我消費。

在后文研究中涉及部門研究需要的中國微觀SAM，主要采用自上向下的分解，按照2018年中國非競爭型投入產出比例進行拆分，平衡采用綜合RAS和交叉熵方法實現。

2 不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模擬結果及其檢驗

2.1 中美貿易摩擦的模擬結果及其檢驗

2.1.1 模擬情景設置

國內研究人員對中美貿易摩擦經濟效應做了不同程度分析。李春頂等 （2018）［26］把美國額外征收25%、35%、45%和55%進口關稅作為對從中國進口的懲罰措施。樊海潮等 （2020）［27］把美國對從中國進口商品額外征收25%關稅作為中美貿易摩擦的沖擊。鮑勤等 （2020）［5］根據貿易清單中商品額外加征關稅來反映中美貿易摩擦，按照貿易摩擦基準情景和升級情景，分別對木材加工品和家具、造紙印刷和文教體育用品、通用設備、其他制造產品、通信設備計算機和其他電子設備、電氣機械和器材、儀器儀表等行業征收10%～35%的關稅。 Bown （2020）［28］認為美國對中國進口平均關稅稅率從2020年中美第一階段協議簽訂前的21%下降到協議簽訂后的19.3%。鞠建東等（2021）［29］發現受美國對中國征收平均 20%關稅影響，中國一半以上行業對美價格貿易條件出現惡化，短期緩解了美國對華貿易失衡，但是也使美國對華出口結構再次背離其顯示性比較優勢水平。田開蘭等 （2021）［30］模擬了美國對中國出口貨物全面開征45%關稅的情形，發現中國對美國出口平均下降55%。葉君和謝建國 （2022）［31］采用中美貿易HS6位碼細分產品貿易數據測算了中美貿易摩擦實際加征關稅，發現2018年中國輸美產品承擔的加稅稅率平均增加了5.22%。這些分析為本文的模擬提供了參考。考慮到中美貿易摩擦中不僅有美方對中國商品增收關稅，也有中國政府對美方商品的反制。因此，本文在模擬時需要同時考慮出口關稅和進口關稅的提高。

本文從兩個維度來設置情景。一個維度是進出口關稅（中美貿易戰中關稅戰）和進出口價格（中美貿易戰中非關稅戰）；另一個維度是所有商品和部分商品。根據中美貿易摩擦美方和中方的關稅清單，中國出口商品受影響的主要是木材加工品和家具業、造紙印刷和文教體育用品業、通用設備業、其他制造產品業、通信設備計算機和其他電子設備業、電器機械和器材業、儀器儀表業。中方進口商品受影響的主要是農業、食品行業、煤炭制品業、醫療器械行業等。基于此，本文設置了4種模擬情景：

情景1：出口所有商品關稅增長20%，進口所有商品關稅提高10%。

情景2：出口部分商品關稅增長30%，進口部分商品關稅提高20%。

情景3：出口所有商品價格下降10%，進口所有商品價格上漲10%。

情景4：出口部分商品價格下降20%，進口部分商品價格上漲20%。

2.1.2 不同宏觀閉合下的宏觀經濟變量

表4為按照要素市場設置和投資儲蓄賬戶設置的宏觀閉合組合。按照IFPRI標準CGE模型，雖然根據要素市場閉合、投資儲蓄閉合、政府閉合與國外閉合的排列組合有120種，但在模型調試中，發現政府閉合和國外閉合的不同選擇其結果基本是一樣的，因此，本文最終采用表4中的12種閉合進行檢驗。表5～8為4種中美貿易摩擦情景在不同宏觀閉合下對中國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表5～8顯示，（1）幾乎所有的情景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GDP、居民消費、進口和出口都帶來負面沖擊； （2）非關稅壁壘（進出口價格）沖擊對中國宏觀經濟的負面影響要大于關稅壁壘（進出口關稅）沖擊的影響；（3）總體上看，勞動力不完全就業、資本土地完全利用下的閉合，GDP、居民消費和進出口受到的負面沖擊更大。

表4 不同要素市場閉合與宏觀閉合的組合

表5 情景1中不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 單位：%

表6 情景2中不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 單位：%

表7 情景3中不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 單位：%

表8 情景4中不同閉合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 單位：%

2.1.3 不同宏觀閉合檢驗

本文采用逼近于理想解的排序方法（Technique for Order Preference by Similarity to Ideal Soultion，TOPSIS），以4個宏觀經濟變量作為檢驗指標，分析哪一種宏觀閉合下的沖擊結果與現實沖擊結果更接近。本文以現實沖擊結果為理想解，以各經濟指標都沒有變化作為負理想解。同時比較每個方案對理想解和負理想解的總距離（絕對距離），以及每個方案對理想解的接近程度（接近程度）來檢驗。接近程度越大，絕對距離越小的結果，認為越接近理想解。

根據2002～2017年中國GDP、居民消費、進口和出口時間序列數據，采用ARIMA模型，按照AIC模型選擇標準，預測2018年、2019年各經濟指標增長趨勢，并把實際值與預測值進行比較，假定得出的偏離值為中美貿易摩擦帶來的沖擊。經過計算，本文得出中美貿易摩擦對GDP的沖擊為-0.67%，對居民消費的沖擊為-0.088%，對出口沖擊為-14.55%，對進口沖擊為-9.42%。

表9展示了基于TOPSIS方法中美貿易摩擦沖擊下的不同宏觀閉合檢驗結果。表9顯示， （1）從接近程度來看，閉合E效果是最好的。這意味著勞動力沒有充分就業，且投資儲蓄賬戶變為儲蓄決定投資；（2）從絕對距離看，閉合N是最好的。這意味著勞動力充分就業，但是不能在部門間自由流動，且投資儲蓄賬戶變為儲蓄決定投資；（3）綜合接近程度和絕對距離，雖然閉合B、C、E、F、N相比其它閉合兩個指標都占優，但這5種閉合之間并沒有絕對占優。因此可以排除約翰森閉合，也可以排除資本部門間不能流動的要素；（4）綜合我國勞動力就業市場狀況，以及絕對距離與接近程度之間的百分比，本文認為閉合E效果更好；（5）從4種情景的結果來看，進出口關稅沖擊結果的絕對距離較小，接近程度也較小，進出口價格沖擊結果的絕對距離較大，接近程度也較大。相比于部分商品增收進出口關稅，對所有商品增收關稅的絕對距離和接近程度都較大；相比于全部商品的進出口價格沖擊，部分商品進出口價格沖擊下的絕對距離更小，接近程度更大。

表9 基于TOPSIS方法的不同宏觀閉合檢驗結果

2.2 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模擬結果及其檢驗

2.2.1 模擬情景設置

國內研究人員對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經濟效應做了不同程度的分析。田盛丹 （2020）［32］從消費減少（總體消費減少和部門消費下降）、勞動力供給減少、出口減少3個維度采用3種情景模擬新冠肺炎疫情對宏觀經濟的沖擊。情景1是居民消費傾向減少5%，居民對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20%，勞動力供給減少5%，出口總額減少5%。情景2是居民消費傾向減少10%，居民對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30%，勞動力供給減少10%，出口總額減少10%。情景3是居民消費傾向減少15%，居民對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30%，勞動力供給減少15%，出口總額減少15%。周梅芳等（2020）［33］從供給側、需求側和宏觀應對措施3個方面考慮疫情沖擊。洪競科和王小苑 （2022）［34］從勞動力供給減少、政府醫療支出增加、居民消費下降3個方面設置4種情景：（1）直接勞動力損失0.0035%；（2）勞動力供給中斷帶來的勞動力減少4.067%；（3）居民消費傾向下降2.24%，餐飲住宿、交通、文化娛樂消費分別下降13.2%、6%和12.26%；（4）政府醫療支出增加6.2%。

本文從兩個維度做了分析，（1）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強弱；（2）政策支持的力度大小。沖擊主要通過居民消費傾向下降、居民對交通運輸、旅游業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勞動力供給減少，出口量下降幾個方面指標來衡量，政策支持主要通過減免生產稅、增加政府消費兩個方面衡量。因此，本文設置了以下4種模擬情景：

情景1：居民消費傾向下降10%，居民對交通運輸、旅游業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20%，勞動力減少5%，出口量減少10%；生產稅下降10%。

情景2：居民消費傾向下降20%，居民對交通運輸、旅游業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30%，勞動力減少10%，出口量減少20%；生產稅下降10%。

情景3：居民消費傾向下降10%，居民對交通運輸、旅游業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20%，勞動力減少5%，出口量減少10%；生產稅下降20%，政府消費增加5%。

情景4：居民消費傾向下降20%，居民對交通運輸、旅游業以及住宿餐飲業的消費比例減少30%，勞動力減少10%，生產稅下降20%，政府消費增加5%。

2.2.2 不同宏觀閉合檢驗

本文采用表2中的12種閉合進行檢驗。由于在情景沖擊中采用了與出口、消費相關的變量，因此這里主要采用GDP指標來檢驗不同閉合下的模擬結果。根據2002～2017年中國GDP時間序列數據，采用ARIMA模型，按照AIC模型選擇標準，預測2020年各經濟指標增長趨勢，并把實際值與預測值進行比較，假定得出的偏離值為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沖擊，其大小為-4.5%。

表10展示了基于TOPSIS方法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的不同宏觀閉合檢驗結果。從表中可以看出， （1）從接近程度來看，閉合K效果是最好的。這意味著要素充分就業，但是部門間不能流動，且投資儲蓄賬戶變為儲蓄決定投資；（2）綜合接近程度和絕對距離，雖然閉合A、K、L相比其它閉合兩個指標都占優，但這5個閉合之間并沒有絕對占優。K、L都意味著投資儲蓄賬戶為儲蓄決定投資。綜合來看，本文認為閉合K效果更好；（3）從4種情景的結果來看，情景2的接近程度最大，這意味著沖擊力度大、政策支持力度小的情景，更接近于現實。

表10 基于TOPSIS方法的不同宏觀閉合檢驗結果

綜合上述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宏觀閉合檢驗結果，本文可以得出勞動力市場不完全就業或不能自由活動下的新古典閉合下的沖擊結果與現實更為接近。這意味著以改善要素市場績效的供給學派與以儲蓄決定投資而不是通過貨幣政策刺激投資的貨幣主義學派與中國現實更為一致。

2.3 宏觀閉合檢驗與宏觀經濟學派關系的進一步探討

不同宏觀經濟學派對中美貿易摩擦或新冠肺炎疫情等事件沖擊的影響會得出不同的結論。在CGE模型以不同宏觀經濟學派思想為基礎的各種宏觀閉合中，對于上述事件沖擊的影響也是有差異的，因此，本文認為沖擊結果最接近現實的那個宏觀閉合背后對應的宏觀經濟學派應該是更適合反映當前宏觀經濟形勢并指導宏觀經濟政策的。上述檢驗結果顯示，存在勞動力就業不足的新古典閉合的沖擊結果與現實最為接近，而新古典閉合實際上對應新古典學派，但是勞動力市場存在結構性問題。這意味著資本市場相對運行有效，儲蓄轉化為投資的渠道相對暢通。相應的，宏觀經濟政策應該順應儲蓄對投資的推動作用，減少通過貨幣政策來刺激投資，同時，需要通過供給側改革來提高要素市場績效，解決勞動力市場存在的結構性問題。不同宏觀經濟學派的主要區別本質上是對主要宏觀經濟變量內外生性的確定上的分歧，而CGE模型恰好有自由確定內外生變量選擇方面的優勢，這也是本文研究采用CGE模型的重要原因。當然，CGE模型只是眾多宏觀經濟模型的一種，也存在嚴格的假設和應用中的局限性，因此，本文研究更多的是一種理論上的探討，而現實宏觀經濟政策的制定則需要經過更多方面的權衡考慮。

3 結論和政策建議

主要研究結論：

（1）CGE模型是一種有效的情景分析工具，不同的宏觀閉合有助于通過模擬分析與現實比較解釋中國供給沖擊壓力的成因，并為選擇適當的宏觀經濟政策找到有效破解路徑。

（2）供給學派和現代貨幣主義學派與中國現實更為一致。供給學派主張界定政府與市場關系，放松市場管制、減少行政壟斷，界定事權和支出責任，精兵簡政，提高人力資本，提高生產要素市場配置效率，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現代貨幣主義學派主張提高貨幣政策前瞻性，維持流動性合理充裕，防止再度放水刺激，以提高儲蓄來促進投資。

（3）古典學派和新古典學派對中美貿易摩擦與新冠肺炎疫情形成供給沖擊壓力有著不完全一樣的解讀，全球化背景下中國企業通過市場機制對沖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對供給沖擊產生消極影響，但新冠肺炎疫情的應對則需要政府作用的適當發揮。古典學派和新古典理論均主張建立市場化競爭機制，營造低成本的營商環境，恢復企業信心，但新古典理論強調長期上仍然需要有效政府的作用。

（4）中美貿易摩擦與新冠肺炎疫情所造成的產業鏈斷鏈斷供沖擊對經濟下行壓力影響遠超中美貿易戰的關稅壁壘，需要引起高度重視。打通流通環節堵點、補齊產業鏈短板和注重產業鏈安全，是解決中國供給沖擊壓力的重要問題。

本文研究結論具有以下政策啟示：

（1）在宏觀政策方面，逆周期調節與跨周期協同對沖市場預期轉弱趨勢，沉著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和中美貿易摩擦挑戰。市場預期轉弱是經濟增長周期呈現的階段性發展趨勢，中美貿易摩擦疊加疫情，以及地緣政治沖突強化了趨勢并極易形成多重交叉風險。應加強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觀調控政策有機結合，有效對沖市場預期轉弱趨勢，沉著應對中美貿易摩擦挑戰、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和地緣政治沖突。①把握好宏觀政策時度效。著力穩定宏觀經濟運行，保持宏觀政策連續性、穩定性、可持續性，避免政策急轉彎，綜合運用多種政策工具防范因防范風險而引發的風險，靈活精準實施宏觀政策，穩定市場預期；②更好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加強對新冠疫苗和藥物的研發，科學精準實施防控，動態調整防疫措施，以最小代價實現最大防控效果。推動疫區生產生活秩序持續有序恢復，監督各地制定重點項目復工方案，大力推進春耕生產工作，協調解決堵點、難點問題；③保護和激發市場主體活力。對各種所有制企業一視同仁，加大對中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支持力度。落實已出臺的各項惠企紓困政策，切實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著力解決困擾中小微企業的賬款拖欠問題，督促已出臺各項減稅降費政策的貫徹落實。適時推出階段性降低燃油消費稅，著力降低全社會物流成本和物價水平。

（2）在結構性政策方面，暢通國內國際經濟循環，實現供給與需求在更高水平上的均衡。堅持以推進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充分發揮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著力打通生產、流通、分配、消費各個環節梗阻，促使國內國際經濟循環暢通，提升供給體系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從而實現供給與需求在更高水平上的均衡。①實現供求關系動態均衡性。深入研究市場變化，著力打通供求渠道，重點突破供給約束堵點，最大限度減少無效供給，積極創造適應新需求的有效供給，增強供給體系的質量和韌性，從而實現供求關系的動態均衡；②提升供給體系適配性。立足社會發展主要矛盾變化，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持續擴大的內需潛力，圍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產業轉型升級和居民消費升級等，加快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不斷提升產品和服務的多樣化、個性化和差異化供給能力，重點發展服務業，增加休閑娛樂、健康醫療、教育、旅游等服務供給，最大限度滿足城鄉居民日益增長的物質和精神消費需求；③提高供給結構與需求結構適應性。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推動人工智能、5G、物聯網、數字經濟與市場融合創新，引導市場主體提升高附加值產品服務供給能力，暢通汽車、家電、家具等大件商品消費鏈條。在擴大國內市場的同時，更加深入地融入全球價值鏈體系，積極對接暢通國際市場，繼續加強國際經貿合作，不斷滿足國內不斷升級、不同層次居民對優質商品和服務型消費的需求。

（3）在金融政策方面，讓金融回歸服務實體經濟本源，促進金融、科技、產業良性循環。①擴大金融服務范圍。發揮金融要素作用，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對民營企業、小微企業、涉農貸款、綠色發展、科技創新、區域協調發展等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支持力度；②拓寬企業融資渠道。優化企業融資結構，提高企業直接融資特別是股權融資比重。暢通金融資本進入實體經濟的有效路徑，促使更多資金進入到實體經濟發展中、更多企業能夠獲得金融資金支持；③強化金融風險防控。深入推進金融領域改革，促進多層次資本市場健康穩定發展。創新完善風險監督制度，不斷提高金融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

注釋：

①Traoré（2012）［35］將IFPRI標準CGE模型統計為90種閉合， 原因是在模型部分的要素沒有區分。而在Lofgren等 （2002）［24］的IFPRI標準CGE模型的GAMS程序部分則將要素分為勞動、土地，因此有120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