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喝下“政策毒藥”

羅伯特·斯基德爾斯基 菲利普·皮爾金頓

戰時經濟本質上是一種短缺經濟，可能會導致通貨膨脹激增，需要決策者削減民用消費以減少過剩需求。

約翰·梅納德·凱恩斯在其1940年的小冊子《如何支付戰爭》中，呼吁通過財政再平衡，而不是預算擴張，來適應英國二戰動員工作日益增長的需求。凱恩斯認為，為了減少消費而不導致通貨膨脹，政府必須提高對收入、利潤和工資的稅收。

約瑟夫·斯蒂格利茨最近將這種方法應用于烏克蘭危機。他指出，為了確保犧牲的公平分配，政府必須對國內能源供應商（戰爭暴發戶）征收暴利稅。斯蒂格利茨提出了一個非線性的能源定價系統，家庭和公司可以用去年的價格購買前一年90%的供應。此外，他還主張采取進口替代政策，如增加國內糧食生產和更多使用可再生能源。

斯蒂格利茨的建議可能對美國有用，因為美國占全球GDP的1/4、世界貿易的14%，以及世界儲備貨幣的60%，承擔得起四處啟釁。但歐盟不能，英國更不能。

英國在管理戰爭經濟方面的準備遠不如1940年：它制造的東西更少，種植的糧食更少，而且更依賴進口。英國比其他任何一個西方大國都更容易受到外部沖擊，因為幾十年的去工業化使其制造業從1980年占總增加值的23%縮減到今天的大約10%。

幾十年來，金融業支撐起了英國空心化的經濟，流入倫敦金融城的資金使英國忽視了貿易，人為地維持了高于其出口能力的生活水平。現在英國經常賬戶赤字占GDP的7%，而在1980年，經常賬戶盈余占GDP的1.3%。直到最近，英國的做法是通過金融業吸引投機資本進入倫敦為其外部赤字提供資金，其金融業通過1986年的“大爆炸”放松了管制。

依靠投機者就像吸毒成癮：暫時的興奮成為不可或缺的拐杖。俄烏戰爭帶來的能源危機相當于戒斷，在英國的貿易平衡中炸出一個更大的洞。預計到2023年底，經常賬戶赤字將增加到GDP的10%，為短期投資者提供了出售英鎊計價債券的強大動力。

英鎊的持續下跌，將使英國的進口商品更加昂貴。而且，由于進口價格可能會比出口價值上升得更快，英鎊匯率的下降可能會擴大經常賬戶赤字。政策制定者沒什么好的選擇。英國央行已經提高了利率，以維持外國資本的流入，但高利率很可能會使在過去15年里沉迷于極低利率的住房和其他資產市場崩潰。此外，沒有證據表明財政整頓會帶來經濟增長。

一個可能的補救措施是重振政府投資。英國能夠“支付戰爭”的唯一方法，是實施一項工業戰略，旨在提高能源、原材料和糧食生產的自給率。但這樣的政策需要多年時間才能見效。

不僅僅是英國，所有歐洲國家都面臨著因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供應中斷而導致的能源危機。一個可能的辦法是達成協議，放松經濟制裁，以換取天然氣流量的恢復。鑒于其特殊的經濟脆弱性，英國完全可以代表歐盟—但獨立于歐盟—探索這一想法。

一項有限的協議可以緩解歐洲的能源危機，同時允許繼續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持。但它應該以俄羅斯降低其可怕的“特別軍事行動”的強度為條件。就有限的能源制裁協議進行談判，或許可以為更廣泛的談判打開大門，從而在戰爭吞噬歐洲之前結束這場戰爭。

至于英國，短期內它將繼續依賴金融城產生的資金流入，防止英鎊出現災難性的崩潰。英國新任財政大臣杰里米·亨特忙不迭地要“恢復”對英國經濟的信心。用它來代替凱恩斯主義稅收或公共投資，很可能意味著喝下更多導致英國目前弊病的緊縮政策毒藥。

羅伯特·斯基德爾斯基是英國上議院議員、華威大學政治經濟學榮譽教授。菲利普·皮爾金頓是宏觀經濟學家、專業投資者，著有《經濟學革命》。本文已獲Project Syndicate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