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癥狀知幾何

向治霖

故事要從李奶奶講起。

11月底，全國部分地區的疫情呈現上升趨勢，來自廣州的一位新冠病毒感染者—李奶奶，卻得到了輿論的許多關注，其中包含著鼓舞人心的力量。

據報道，李奶奶在11月21日核酸結果呈陽性，她出現的癥狀包括高燒、咳嗽、氣喘。同時，她本有高血壓、糖尿病等基礎病。送醫后，李奶奶病情危急，出現了意識模糊、脫水、心功能不全等并發癥。

廣東省二醫的醫護為李奶奶提供了悉心的治療和照顧，令人寬慰的是，兩天后，李奶奶的身心狀況明顯好轉。11月底，病況已趨穩定，核酸結果也呈陰性了。

11月的最后一天，國內的新冠感染人數仍在高位。國家衛健委數據顯示，11月30日0-24時，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新增確診病例4150例，其中本土病例4080例。新增無癥狀感染者31911例，其中境外輸入191例，本土31720例。

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為什么李奶奶能夠成為這個“萬中挑一”的、引起了廣泛關注的新冠患者？

顯見的原因是，李奶奶已經101歲，同時患有基礎病，她是高危人群的代表病例。我國“分級分類”的精準防疫政策表述中，將老年群體分為“60-70歲”“80歲以上”分別表述，李奶奶顯然是“老中之老”“高危人群中的高危人群”。

但是另一方面，李奶奶的癥狀表現，其實也具有相當的代表性。

老人家在“高燒、咳嗽、氣促”等感染新冠的典型癥狀下，因伴有基礎病，引發了多個并發癥，病況一度危急，足以說明新冠并不是普通感冒。這提醒我們，所有人仍需做好自我防護的工作，高危人群尤是。

不過，李奶奶以101歲的高齡，依然經過治療痊愈出院，這當然也鼓舞我們科學地看待新冠病毒、無需過度的恐懼。

人們的恐懼，往往來自事物的不確定性。新冠病毒“賴”在人間，這已經是第4年。人們將會“失望地”發現，四年對于一個病毒的研究來說，仍然時間太短。病毒會繼續變異變得強大嗎？人類會不可避免地與它“共存”嗎？“新冠后遺癥”得到確認了嗎？等等問題，這在醫療與公共衛生的學術界內仍然存在爭議。

科學不是玄學，它不會給出一勞永逸的答案。好消息是，對新冠病毒的研究仍在繼續，新的研究結論頻出，而這會幫助人們掌控當下的一刻，是我們活在當下的“定心丸”。而將來—我們仍未確定的將來，要如何在不確定性中擺脫恐懼，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命題。

緊張的11月過去，全國各地的疫情防控措施發生變化，正朝著科學精準的方向持續優化。《人民日報》12月1日評論稱，今后，各地要根據檢測、流調結果做好風險研判，精準判定風險區域。封控管理要快封快解、應解盡解，減少因疫情給群眾帶來的不便。

防控措施持續優化，而新冠病毒并沒有消失。因此有人擔心，此后在社會面的感染風險將會增加，于是我們看到，部分人群預先購買抗病毒藥物、感冒藥，甚至家用制氧設備等。

對于新冠病毒發展至今的認知，社會上存在著各處天平一端的極端觀點。11月底，有人“P圖”造謠稱，新冠肺炎的表述即將改為新冠感冒，這迅速得到官方的澄清—如前文所說，新冠絕不等于普通感冒。

而在“新冠等于感冒”的另一端，有觀點質疑新冠癥狀的判斷標準，存在的誤解諸如“發燒、氣促仍然算作無癥狀患者”“插管吸氧的叫輕癥”等等，這是不了解國內外對新冠癥狀的分級標準，同時體現出過度的焦慮。

這些觀點不論被如何包裝和呈現，都流于情緒的表達，而非科學的求真精神。它們可以被歸納為兩個極端：“怠慢”和“恐懼”。兩者的危害孰多孰少，難以究竟。

先說“恐懼”。10月底以來，疫情處在高位的部分地區新增的感染人群中，無癥狀的比例很高，有觀點質疑“無癥狀是不是真的沒有癥狀？”其實，感染新冠病毒以后的癥狀有哪些，以及如何判定嚴重程度，早有定論、不存在疑慮。

在第九版“診療方案”中，不存在無癥狀患者，因為無癥狀患者沒有任何癥狀，不需要“診療”。不過，無癥狀患者的核酸檢測呈陽性，具備傳播病毒的能力，因此只有在“防控方案”當中，才有對這類人群的表述與規定。

無癥狀之外，第九版“診療方案”明確將感染等級分為“輕型”“普通型”“重型”和“危重型”。簡述如下：

首先，新冠病毒感染者的臨床表現，主要有發熱、干咳、乏力，部分患者可能以鼻塞、流涕、咽痛、嗅覺味覺減退或喪失、結膜炎、肌痛和腹瀉等為主要表現。

判定上，核酸陽性并有上述臨床表現但比較輕微的、肺部影像學檢查沒有肺炎表現者，為輕型。符合輕型病例標準加上影像學檢查有肺炎表現的，為普通型。

重型患者多在發病一周后出現呼吸困難和（或）低氧血癥。

根據第九版“診療方案”，出現以下情況之一者，為危重型病例：呼吸衰竭，且需要機械通氣；出現休克；合并其他器官功能衰竭需ICU監護治療。

因此可見，新冠癥狀的判定標準嚴謹明確，而“重癥、危重癥”之所以少，問題不在人為標準上，而在病毒本身的變化。

奧密克戎最早在2021年11月被確定為“需要關注的新冠變異株”，國內外的多項研究表明，它的致病能力已經大幅降低。

香港大學研究團隊聯合海南醫學院熱帶轉化醫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研究團隊，發表在《自然》上的一篇研究論文顯示，在人類肺上皮細胞中，奧密克戎毒株的復制效率比原始株低三倍多。

武大病毒學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藍柯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據他的團隊研究發現，奧密克戎變異株感染人肺細胞（calu-3）的能力顯著低于原始毒株，在細胞內的復制效率比原始株要低10倍以上。

這意味著，相較于新冠病毒原始毒株，奧密克戎變異株的致病力和毒力已經大幅降低。

新冠變異株的毒性降低，這一確定的事實無疑令人鼓舞。不過，在消除過度恐懼的同時，不應隨之產生“怠慢”。

首先是，新冠癥狀在個體差異下表現出不同，說明癥狀仍有復雜性，絕不能將它等同為普通感冒。部分地區的疫情態勢上升以來，不少感染者在社交媒體分享其感染體驗，南風窗記者梳理發現，個體差異下的癥狀表現差別較大，以痊愈（轉陰）時間為例，有4-20天的差別。

癥狀方面，表現輕松的有“咳嗽兩天，發燒兩天，基本就好了”。較為嚴重的，可能出現十多天的癥狀反復，發燒、咳嗽、喉嚨痛，然后“眼睛脹痛，手腳酸痛”。在核酸結果轉陰以后，部分癥狀仍可能持續存在。

世衛組織強調，新冠病毒對各年齡段都有傳染力，且皆具有發展為重癥的可能，“老年人和有基礎疾病的人最有可能患重病和死亡，但他們并不是唯一有風險的人”。

因此，“怠慢”可能引起的危害，同樣不容輕視。

即便是目前主流的奧密克戎變異株，仍有概率引發重癥和死亡病例。當傳染的基礎足夠大時，由此導致的生命損失和可能的醫療擠兌，依然是難以安然的慘痛代價。

因此，踩在“天平”上，無論哪一側都流于極端。當“躺平”和“不能躺平”對立起來，成為非此即彼的二選一時，我們就踏入了語言的陷阱。

語言的陷阱廣泛存在，但現實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例如，對于新冠從來沒有過所謂的“躺平”。針對各國防疫政策的不同之處，稱之為躺平，有失公允。

例如，世衛組織更新于4月18日的“診療方案”表明，“任何呼吸困難的人都應立即就醫”“60？歲及以上的人、孕婦以及患有高血壓、心肺問題、糖尿病、肥胖癥或癌癥等基礎疾病的人患重病的風險更高”“任何人都可能感染新冠病毒、并在任何年齡患上重病或死亡”。

又如美國，更新于10月26日的美國CDC版“診療方案”表明，新冠患者在出現以下癥狀時，“應當求助緊急醫療”。癥狀包括：“呼吸困難”“胸部持續疼痛或有壓力”“無法醒來或保持清醒”“蒼白、灰色或藍色的皮膚、嘴唇或甲床（具體取決于患者膚色）”等。

各國的防疫政策因地制宜。同樣地，我國疫情防控措施始終把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因時因勢優化完善防控措施。在新冠疫情肆虐全球三年多以來，作為全世界新冠發病率最低的大國，中國創造了舉世矚目的奇跡。

因此，防疫從來是尊重科學，因時因勢，因地制宜。“恐懼”與“怠慢”，只是認知上的語言陷阱。

疫情防控措施會持續優化，我們遲早從這次疫情中“退場”，恢復正常的生活。問題是，如何“退場”？

人民網11月30日發表評論時總結稱，抗疫斗爭是復雜、艱巨的。一方面，“躺平”不可取、“躺贏”不可能；另一方面也要認識到，疫情傳播靠“一刀切”是切不斷的。

“躺平”不可取，因為那可能付出慘痛代價。盡管最新的研究顯示，新冠變異株毒性降低，但病毒的危害要從毒性、傳染性和免疫逃脫能力三個方面評估。在其它兩個方面，變異株能力增強，一旦“躺平”，可能引發較大規模的生命與財產損失和醫療擠兌。

“躺贏”不可能，就如我們曾經希望，新冠病毒能夠像2003年非典病毒那樣，進入夏天后就銷聲匿跡。然而，新冠病毒已表現出強大的人群適應能力，輔以快速的變異，導致一次次流行事件發生。這種可能性越發渺茫。

“一刀切”是切不斷的，一方面因為病毒自身的傳播特性，一方面因為“一刀切”不具有長期持續的可操作性。

…………

萬難之境，如何破局？在不可能之選項被排除以后，真正的“一線曙光”變得明晰。這“一線曙光”的標志性事件，發生在11月29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印發了《加強老年人新冠病毒疫苗接種工作方案》（以下簡稱《方案》）。

《方案》指出，60歲以上人群疫苗第一劑接種率已超過90%，但還需要繼續做好60到79歲，特別是80歲以上人群全程接種和加強免疫工作。

《方案》的重要意義是，它在為可能發生的新冠病毒流行事件中“最脆弱人群”老年人做好防護工作。當天發布會上，國家疾控局衛生免疫司司長夏剛表示，老年人等脆弱人群，接種新冠疫苗的獲益是最大的。

我國生產的滅活疫苗，已經被證明了在預防重癥、死亡等方面具有良好效果。中國香港研究團隊得到的數據顯示，在減輕癥狀和降低死亡率方面，國內外的疫苗效果非常接近，都達98%左右的效果，沒有統計差別。

在高接種率的基礎上，繼續對脆弱人群執行全程接種、加強免疫，就能進一步加固疫苗效果。這不僅是增設了疫苗接種帶來的人群免疫屏障，也能夠完善在應對重癥、死亡風險時的社會面短板，兩相得宜。

這是在為整個社會恢復正常生活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