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從新媒體出發,結合西方經典媒介理論,通過網絡民族志與訪談的方法探究新媒體對大學生社交恐懼的影響。突破過往研究對社交恐懼的病理學定義,即醫學、心理學領域的定義,以及過往社交恐懼研究常用的量化方法,即依靠量表進行研究的方法,從傳播學視角切入,采用質化研究方法,對27名有社交恐懼的大學生進行深度訪談,發現新媒體的諸多特性對大學生的社交恐懼產生影響,其中有積極影響,亦有消極影響。無論是新媒體的傳播形式,還是新媒體為大學生帶來的創新的社交模式,都對大學生的社交恐懼產生了影響。研究重新定義普遍意義上的社交恐懼,并從社會信息處理理論的角度,分析和討論新媒體對大學生社交恐懼的影響,提出新媒體語境下緩解大學生社交恐懼的合理建議。
關鍵詞:新媒體;大學生;社交恐懼;社交焦慮
中圖分類號:G206;G64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21-0019-03
近年來,“社恐”成為大學生群體的普遍狀態,中國青年報的相關調研數據顯示,87.76%的受訪大學生表示自己有“社恐”[1]。社交恐懼 (Social Phobia) ,亦稱社交焦慮障礙 (Social Anxiety Disorder)[2],表現為對社交場合的極度恐懼,如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或在可能被他人審視的情境中展現自己(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2013)。
社交焦慮癥導致大學生的線下社交活動受限,難以在現實生活中發展和維系親密的社交關系。然而,互聯網的出現為這些現實中的“社交透明人”創造了新的社交空間,越來越多的“社恐”大學生通過互聯網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隨著媒介形態的更替,新媒體越來越多地涉入“社恐”大學生的生活,以一種間接的方式滿足了“社恐”大學生的社交需求,從而對社交焦慮起到了較好的抑制作用。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2年6月,我國網民人數達10.51億,其中10~19歲網民規模達1.42億[3],而大學生上網的目的之一便是進行社會交往。在此背景下,新媒體對大學生的社交恐懼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青少年藍皮書:中國未成年人互聯網運用報告(2021)》指出,有12.4%的中學生認為互聯網使他們與人面對面的接觸減少了,長期參與網絡社交,必然導致未成年人與現實生活相疏離,帶來交往障礙等心理問題[4]。
在已有研究當中,關于社交恐懼的研究多集中在醫學、心理學、生物學等領域,且大多關注生物學、心理、遺傳、家庭社會等疾病成因及相關診斷評估與治療,少有研究在傳播視域下探討新媒體對大學生社交恐懼的影響問題。新媒體對大學生的社交恐懼之影響既是媒介效果領域的核心延伸,也是促進大學生健康發展應解決的重要問題。
因此本文擬結合符號互動理論和社會信息處理等理論,采用深度訪談法探究大學生為何以及如何使用新媒體進行社交,新媒體如何影響大學生的線下社交恐懼與線上社交恐懼。
過往對社交恐懼的研究多采用量化方法,基于既定量表,缺乏傳播學視角下對“社恐”心理的深描。基于此,本研究采用質化的研究方法,通過深度訪談進一步探討大學生社交恐懼的表征與原因,以及新媒體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與影響。研究者于2022年6月在我國華東地區某重點大學選取隨機訪談對象,最終參與深度訪談的共 27 人。研究者根據研究主題事先準備了訪談提綱,內容包括受訪者對社交恐懼的認知和理解、對自我的社交恐懼程度的判斷、感到社交恐懼的原因與表現等。
(一)此“社恐”非彼“社恐”
社交恐懼(Social Phobia)指與他人見面或交流時、被他人觀察或盯著看時感到焦慮和恐懼,具體表現為害怕與陌生人相處,包括在他人面前吃喝、寫字、簽名、使用公共廁所、工作和行走,或只是被他人盯著看,同時也擔心被他人看出自己的焦慮、奇怪、臉紅、發抖等狀況。
不同于醫學、心理學所定義的病理學上的社交恐懼,研究發現,大學生群體的“社恐”程度普遍較低,極少有流汗、發抖等癥狀,主要是在一定場合中,如公開場合或社交場合,面對特定的人,如不熟悉的人或陌生人,而產生的言語和行為拘束,如不敢看別人、害怕被別人看,以及產生焦慮、不知所措的心理感受。
關于社交恐懼的成因,已有研究提出了生物學視角、行為視角、認知視角和人際關系視角的解讀[5]。從自我表現理論看,在社交前或社交過程中,當人們想給他人留下好印象,但懷疑能否給人留下期望的印象時,就會感到社交焦慮。
因為來自他人的印象對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被評價和被對待有很大影響,人們想要給他人留下良好的印象并避免留下其他印象。大多數情況下,人們希望自己的形象是積極的、是社會上所希望的,但在某些方面,人們希望以其他方式對待。
該理論預測,無論人們希望呈現怎樣的形象,都積極地想給他人留下良好的印象,但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因此社交焦慮的可能性和強度也會提高。自我表現理論解釋了社交焦慮的環境和性格因素——既包括引起焦慮的人際環境,也包括個人對社交焦慮傾向的差異。
從人際模式的角度看,解釋社交恐懼成因的人際模式主要是無力和防御的順從模式,包括保持距離、避免摩擦、隱藏自我、普通且順從等。大學生的社交恐懼,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自我保護,免受社會傷害,如不被尊重、被羞辱等。
從社交恐懼的定義到成因,本研究的發現基于已有研究,又不局限于已有研究。大學生的社交恐懼程度普遍低于病理式的社交恐懼,伴隨著尷尬、焦慮等感受,“社恐”成因涉及神經、行為、認知、人際關系等方面,本研究探究疫情背景下,新媒體對社交恐懼的影響情況。
(二)新媒體的傳播形式與“社恐”
消息、媒介、受眾是媒體的三要素,在新媒體中,信息的發布者、傳播者與受眾不再被嚴格區分,而是統稱為“信息節點”[6]。從媒介和受眾兩方面入手,可對新媒體的傳播形式作如下區分:基于信息發出時是否限定接收信息的目標,可分為封閉式傳播與開放式傳播;基于信息節點發布的不同信息類型以及對傳播的權限控制,可分為樹狀式傳播與網狀式傳播。大學生群體最常使用的及時通信工具,如微信、QQ等便是最典型的封閉式網絡傳播新媒體。微博是典型的開放式網狀媒體,瀏覽量雖受粉絲數限制,但實際上可通過熱門話題、搜索等方式使節點傳播信息目標范圍無限化,甚至可使信息爆發式傳播。可見,與大學生的社會交往關系密切的是封閉式網絡傳播新媒體與開放式網狀媒體。除了微信、微博、抖音等帶有強烈留痕特點的社交關系,匿名社交軟件在大學生社交中,也承擔起了溝通與交流功能,如近年來興起的陌陌、探探等軟件,可視為開放式傳播。
在不同的新媒體傳播形式下,大學生的社交恐懼有不同的表現。研究發現,大部分大學生并非恐懼與他人交往,而是恐懼面對面與他人交往,因此線上社交成了逃避線下社交的一大渠道。有數據顯示,43.6%的受訪大學生并非完全恐懼社交,而是傾向于社交軟件的非接觸交流方式[7]。線下社交范圍較小,且受限于熟人朋友的眼光和看法,線上社交空間廣闊,相對自由輕松。新媒體的封閉式傳播形式,在這方面給了大學生群體更大的個人空間,無須面對實在的交往對象,無須公開傳達信息,看似限定了接收信息的目標,實則仍有一層媒介在中間,這足以給“社恐”的大學生以心理緩沖和安全感。
不少大學生表示,在匿名社交軟件中,不必擔心被熟人發現,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這使社交變得簡單,使社交壓力有所減輕。匿名社交軟件不限定信息接收目標的開放式傳播,也緩解了大學生面對具體的信息接收目標時的壓迫感、自卑感和恐慌感。近幾年,受疫情影響,大學生除了上網課,日常生活也幾乎泡在互聯網上。作為在互聯網時代長大的一群人,他們沉浸于電子產品,深陷新媒體傳播形式,對人與人之間情感建立的關注度降低,這加劇了其社交恐懼。
(三)社交模式創新與“社恐”
新媒體擴展了時空觀念,即便身體缺位,體驗與經驗仍可到位[8]。
新媒體將身處不同地理位置的人聚集在同一個虛擬空間中,讓處在不同時間點的人匯合在同一個虛擬場景中。新媒體帶來的虛擬社會,是現實社會的衍生,深受現實社會的影響,同樣深刻地影響著現實社會,兩個社會相互影響、相互交疊。受疫情影響,現實社會與虛擬社會的融合變得越來越普遍,跨越虛擬社會與現實社會的情況也越來越多。研究發現,新媒體擴大了大學生的社交范圍,線上社交包括陌生人社交與熟人社交,從現實社會到網絡社會,就是從百分之百的熟人社交向部分陌生人社交過渡。
現實生活中的陌生人社交對“社恐”的大學生而言難度較大,而網絡社會中的陌生人社交則相對簡單一些,由于陌生產生的距離感,能夠幫助大學生放下過多的擔憂與焦慮。大學生可以躲在屏幕后,擺脫現實生活中原有身份的束縛。
研究發現,不少大學生選擇在網絡上尋找同好,由于共同的興趣愛好聚集起來的一群陌生人,會逐漸形成穩定的朋友圈。在固定的朋友圈中,由于新媒體帶來的話語權的分散和用戶自主地位的提升,“社恐”的大學生借助新媒體表達自己,也通過更多的渠道獲得信息,這對緩解大學生的社交恐懼可產生積極影響。
新媒體不斷改變著大學生的思維方式與交往模式,快節奏、高效率的網絡社交,不僅加快了生活節奏,還改變了大學生的社交態度。對適應了網絡空間中快節奏社交的大學生而言,再次回到現實生活的社交,可能無法適應。
如果將網絡中的社交方式平移至現實社交中,不僅會將現實社交帶入奇怪的模式,而且會加劇大學生對社交的焦慮與恐懼。新媒體的傳播方式解構了傳統的傳播模式,其話語方式呈現出反規則、碎片化、去中心的特點,對大學生有極強的吸引力,不僅會對傳統社交造成巨大的沖擊,而且會讓日常交往不再局限于傳統的面對面交流,而是在新媒體平臺上,自由地與各種各樣的人進行。
手機、電腦成了網絡社交的主要工具,不少大學生表示,能夠通過網絡社交,看清自己的生活和自我,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面對面社交的焦慮和恐懼,在自由自在的線上社交中接觸新的社交模式,能對面對面社交產生一定的積極影響。但長期看來,依賴線上社交會使面對面社交邊緣化,整體而言,不利于緩解大學生的“社恐”情況。
(四)緩解大學生“社恐”的對策
當前,新媒體的快速發展勢不可擋,網絡社交工具的日常化與普遍化也無法改變,這些都深刻地影響著大學生的社會交往。針對大學生的社交恐懼情況,我們應當正視新媒體對大學生社交恐懼的影響,積極采取措施緩解大學生的社交恐懼。
1.基于大學生的身心健康制定媒介政策
在媒介政策的制定上,要基于大學生的身心健康,做好大學生的價值觀引領,引導大學生參與更多的現實社會交往。在認識層面,要引導大學生正確認識新媒體、網絡社交與現實社交的關系與作用;在行為層面,要鼓勵大學生積極參與現實社交活動,勇敢參與面對面社交;在心理層面,要幫助大學生減少對新媒體社交的心理依賴,全面告知新媒體對社交的利弊影響。
2.建立健全大學生網絡心理健康教育模式
大學生在使用和依賴新媒體、改變社交模式的同時,社交恐懼進一步加劇。因此,學校應定期開展心理輔導活動,幫助大學生解決社交焦慮和恐懼問題[9],從認識和了解人際交往的含義,到從行為實踐上融洽與他人的關系,再從心理素質層面提高大學生的能力。學校亦可定期開展心理健康講座,增強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意識,減輕個人內耗,消除恐懼心理。
“社恐”是當下大學生群體的普遍狀態,隨著新媒體技術的發展,社交媒體越來越深地介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影響了人們的生存空間、生活方式與交往方式。大量研究從生物學、醫學、心理學等學科視角考察了大學生的社交恐懼情況,包括成因、評估與治療等方面,也有少量研究以量化的方法探究了互聯網的問題化使用與社交焦慮的關系。
本文則采用質化的研究方法,探究當下大學生的社交恐懼現象,探討的問題不再是大環境對“社恐”大學生的影響,而是聚焦新媒體的各種特性對“社恐”大學生社會交往的影響,旨在推動對新媒體與社交恐懼的相關研究。
參考文獻:
[1] 程思,畢若旭.超八成受訪大學生認為自己輕微“社恐”[N].中國青年報,2021-12-09(01).
[2] 劉興華,錢銘怡.社交恐懼癥的評估方法[J].中國心理衛生雜志,2003(3):179-181,215.
[3] 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R].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 202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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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黃丹瑋,王帝.超四成青年自稱“社恐”社交軟件成拓圈首選[N].中國青年報,2020-12-21(04).
[8] 陳力丹.新媒體對社會交往模式的影響[J].新聞前哨,2012(6):8.
[9] 徐偉悅.新媒體視閾下大學生網絡社交焦慮研究[J].大眾文藝,2018(12):194-195.
作者簡介 謝蝶,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媒體與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