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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學術”與“學術革命”:共和國初期人文學術轉型的雙重解讀

2022-12-07 02:19:51董彩云
山東社會科學 2022年4期

陳 峰 董彩云

(山東大學 儒學高等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100)

近代以來,學術期刊已成為學術建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構件。學術期刊是成果輸出的平臺、連接學者的紐帶、學派集結的陣地和學術潮流的推手,它極大地改變了知識生產和學術傳播的方式、機制和效率,是學術現代化、專業化的一個重要表征。因此,學術期刊的興衰存廢,直接關乎學術發展的進退。如何推動學術期刊的發展與如何推動整個學術事業的發展關聯在一起,形成了難以分割的關系。要將學術期刊辦得有聲有色、為學術發展推波助瀾,除完善期刊自身的運作機制和技術規范之外,妥當處理與當前學術氣候、學術潮流的關系,自覺形成與主流學術語境相匹配的風格、路向,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1950年代《文史哲》雜志的成功就是一個典型例證。作為一個游離于政治中心、學術中心之外的地方性刊物,《文史哲》毫不猶豫地置身于當時新舊學術轉型的前沿而先聲奪人,竟獲得了超乎尋常的地位,成為“共和國的學術期刊的長子”(1)龍協濤:《我看〈文史哲〉的成功和品牌》,《文史哲》2011年第6期。,由此創造了期刊發展史上的奇跡。本文的目光將不再局限于《文史哲》雜志本身,而試圖轉向全景的展示,對它當時所處的學術潮流進行一番追蹤辨析,從而為觀察《文史哲》的成長和崛起提供一個更廣闊的視角。

大概多數人都會承認,在1949年到1966年的這段時間(即十七年時期)尤其是1958年之前,中國人文學術研究呈現出一個重要的方向性變動,即從民國學術向共和國學術的轉型。但問題在于如何認識和評價這種轉型,是純粹政治鼎革的副產品還是學術自身邏輯演進的產物,是必然還是偶然,是中國學術現代化的接續還是中斷,是否給中國學術帶來了有意義的變化?對此,學者們的觀點并不完全一致。人們的認識之所以存在分歧,有的源于進化觀念的支配,認為新勝于舊,后來者居上;有的則出于對民國學術的緬懷和向往,以及對當下學術的批評和不滿。這就導致了要么是站在共和國學術的立場上,要么是站在民國學術的立場上來觀察問題,難以形成一種相對客觀中立的態度,偏頗也就在所難免。要最大限度地克服這種偏頗,就應盡量避免對研究對象的先天認同,不為研究對象所囿,從學術史的整體視野出發進行分析評判。

一、“革命學術”的兩面

盡管我們將1949年之后的學術稱為共和國學術,但學術的演變與政治的嬗替并不完全同步,實際上,共和國學術的直接源頭是1949年之前延安時期的學術。而延安時期的學術完全被納入戰時體制,成為典型的戰時學術。有研究者明確指出,延安時期的歷史學基本上屬于一種“戰時史學”體系。這一體系由“戰時歷史框架”“戰時學術導向”“戰時文化心理”和“戰時歷史觀念”等構成。“戰時歷史框架”是指在戰爭年代形成的“把中國歷史貫串在一條以人民群眾為主體、以經濟為骨干、以階級斗爭為動力的主流上”的通史體系;“戰時學術導向”是認為學術要服務于當時的政治斗爭和時代主題;“戰時文化心理”是指在長期軍事斗爭中形成的、以“階級觀點”為基礎的“兩軍對壘”“敵我分明”的兩極化思維習慣和心理模式;“戰時歷史觀念”是認為階級社會歷史的內容是剝削階級罪惡的堆積和勞動人民對剝削階級罪惡的討伐,以對被剝削階級的天然同情為基本立場。(2)參見王學典:《中國當代史學思想的基本走向——就〈二十世紀后半期中國史學主潮〉答客問》,《文史哲》1996年第6期。延安的文學創作和文學研究也帶有鮮明的戰時烙印,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確立了文學藝術為革命戰爭服務的方針。哲學同樣如此。一言以蔽之,戰時學術的特點是高度革命化、政治化。

1949年后共和國學術很大程度上延續了延安時期建立的革命傳統。延安學術的影響尚局限于一定的區域之內,而共和國學術的影響則輻射全國,延安學術的特點在共和國時期更為強化。1949年后,政權交替雖已完成,但革命并未終結,而是向社會、文化層面繼續延伸,向全國全民蔓延,最終走向空前絕后的“靈魂深處鬧革命”。革命成為學術研究的主流話語,不僅是中國近代史研究被革命史范式支配,整個中國史學都籠罩在革命史范式之下,形成以革命為中心的歷史敘事,可稱之為中國史學的革命化轉向。“革命是歷史的火車頭”的理念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一次又一次的革命構成中國近代史的主線。中國古代史主要是社會形態的演進史,而社會形態的更替是由革命直接推動的,這在1958年的“史學革命”或曰“史學大躍進”中以極端形式表現出來。哲學方面,受蘇聯日丹諾夫哲學史定義的影響,黨性原則完全取代了客觀主義、科學主義,中國哲學史被視為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斗爭史。(3)參見喬清舉:《當代中國哲學史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8-11頁。哲學史化約成哲學領域的革命史,而一般的哲學研究主要是宣傳和闡釋革命哲學的工作。文學研究和文學創作強調革命立場,主張“革命浪漫主義”與“革命現實主義”相結合,革命既是主題又是原則,完全被革命話語吸附和包裹。

概括說來,1949年之后的共和國學術呈現出三個基本特點和趨勢。首先是學術研究與政治運動的聯系得到空前強化。在一些時期,學術研究也被納入政治運動的軌道。據官方公布的統計,從1949到1976年,全國性的政治運動有70多次,而地方性的運動要超過這個數字10倍。(4)參見[美]理查德·馬德森:《毛澤東時代的中國群眾動員》,載蕭延中主編:《外國學者評毛澤東 第4卷:“傳說”的傳說》,中國工人出版社1997年版,第101頁。新中國幾乎是在接二連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政治運動中走過了前30年的風雨歷程。“三反”“五反”“反右”等政治運動對學術工作造成了嚴重干擾和沖擊,學術研究不得不為政治運動讓路,大部分學者從事專業研究的時間得不到應有的保證。例如,1954年調到中科院歷史研究所工作的顧頡剛就深為頻繁的政治運動所襲擾和折磨而苦不堪言。有時,學術問題竟成為政治運動的導火索。1954年,關于《紅樓夢》研究的討論在政治高層的推動下最終發展為全國性的胡適思想大批判。“文革”時期,正常的學術研究被不正常的政治運動吞噬。“評法批儒”盡管有不少學者卷入其中,但究其實質是一場披著學術外衣的政治鬧劇。1950年代以后,幾乎所有哲學問題的討論都源自“政治運動的思想動員,或由于一些哲學問題的討論與爭論誘發了意識形態的思想批判運動”(5)王守常主編:《20世紀的中國:學術與社會·哲學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8頁。。文學創作和文學評論也借用政治運動的方式,十七年時期的文學史成為一部“文藝運動史”。在全國文藝類報刊中居于核心地位的《文藝報》不是作為文學大師或頂級作家交流的高端平臺而存在,而是指導全國文學藝術創作的意識形態陣地。(6)參見程光煒:《文學史研究的興起》,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171頁。總之,在“文革”結束以前,學術與政治之間的關系一度失常,學術研究的獨立空間被壓縮。

其次是學術一元化格局的確立。一元化是共和國學術格局的顯著特點,這是與民國學術多元化相對而言的。民國時期,中國傳統學術、歐美各種牌號的新學以及馬克思主義學說互相爭長競短,學人擁有較大的選擇權和自主權,由此涌現出形形色色的學術群體。新中國成立后,隨著主流意識形態的確立,馬克思主義成為唯一的科學真理。學術定于一尊后,一切非馬克思主義的學術、學人都被置于批判改造的境地。馬克思主義學者由學術邊緣走向學術中心,在科研機構、高校及學術期刊等占據領導地位,借此接收和掌控了絕大部分學術資源,從指導思想、研究方法到學術機構、學科建制等方方面面都實現了一元化。哲學方面的改造尤為徹底,1950年代初,全國大學的哲學系曾集中到北京大學形成一個統一的哲學系,以便建立統一的哲學。(7)參見王守常主編:《20世紀的中國:學術與社會·哲學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50頁。在文學領域,1949年前活躍著的形形色色的“同人社團”和 “同人刊物”也陸續銷聲匿跡,或納入作協和文聯集中統一管理,自由多元的文學生產方式不復存在,構造了“一個在思想和藝術上高度集中,高度組織化的文學世界”(8)洪子誠:《關于五十至七十年代的中國文學》,《文學評論》1996年第2期。。舊學術的殘余隨著政治運動的愈演愈烈而不斷被驅逐清洗,至“文革”時期已消失殆盡。在一元化體制下,與新民主主義革命和建設相配合、相呼應的研究得到傾力支持,呈現出空前繁盛的局面。

再次是階級話語的流行和擴大化。階級斗爭觀點成為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通過對社會發展史、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著作及毛澤東理論著作的學習,知識分子普遍接受了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的若干基本觀點,其中除勞動觀點、群眾觀點外,關鍵是階級觀點,如“人類文明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階級斗爭是階級社會歷史發展的動力”。階級觀點規定了學術研究的立場、方法和內容,要求站在無產階級和人民群眾的立場上研究理論、分析歷史和開展文學創作。在史學領域,勞動人民生產的歷史和階級斗爭的歷史成為核心研究內容。文藝創作則以為工農兵服務為指導方針,“民族的、階級的斗爭與勞動生產”成為文藝作品中壓倒一切的主題。但隨著“左”的政治的發展,階級話語也不斷升級。“歷史學只能講階級斗爭,不能講階級社會是不同階級的對立統一;只能講農民戰爭對歷史的推動作用,不能講封建統治階級也往往采取調節矛盾的措施”,“文學批評只能強調作品的政治性,不能強調作品的藝術性;只能講典型的階級性,不能講典型的個性……只許寫理想,不許寫真實”。(9)黎澍:《中國社會科學三十年》,《歷史研究》1979年第11期。這實際是把階級性絕對化、擴大化,將一切學術熔鑄于階級斗爭敘事中。

然而,畢竟烽火連天的戰爭已基本結束,共和國的人文學術同時也具有走向正規、回歸常態的動力和訴求。長期被戰爭裹挾的學術界急需重建學術研究的秩序和法度。學術研究在繼續強調為當下的現實政治服務的同時,也面臨著學科化的任務,其自身的學科建構提上了日程。1940年代馬克思主義的學術體系已經初步建立,但還非常簡單粗糙。新中國成立后的馬克思主義學術需要克服以往研究中的隨意性、歧異性,形成一套標準化、規范化的方法和技術,建立一個相對公認、穩定、嚴密的理論架構。這就產生了對以往那種臨時的、非正規的“戰時學術”的反思。學者們開始自覺清算戰爭年代從政治實用主義出發研究學術的種種做法,比較典型的就是歷史主義對階級觀點的矯正和平衡。歷史主義是歷史學的基本紀律規范,成為克服、抵制教條化、工具化的有力武器。哲學領域則出現了對中國傳統哲學遺產進行理性繼承而非激進批判的傾向,以1960、1962年中科院山東分院舉辦的兩次孔子討論會為標志,孔子研究成為熱點,一度呈現出學術正常化的趨向。在文學方面,1960年代周揚主持制訂“文藝八條”、編寫全國高校文藝教材,籌劃和參與了糾正文藝“左傾”和過度政治化等一系列活動。(10)參見程光煒:《文學史研究的興起》,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25頁。另外,一些學者對“以任務帶學科”、將學科建設納入政治任務軌道的策略有所排拒。1960年代初期對“紅”與“專”關系認識的調整和松動,也體現出專業性、學術性砝碼的加重。從政策層面而言,“雙百”方針的貫徹實行為學術自身的建設提供了必要的氛圍。

至于常規建設方面的成就,如新中國初期中國史學會主編的《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不但是國內近代史研究者的必備參考書,而且頗受海外漢學界的重視。標點《資治通鑒》、改繪“楊圖”、點校“二十四史”等也都是具有學術史意義、利在長遠的重要學術事業。1960年代編輯的《資產階級學術思想批判參考資料》和翻譯的數十部西方現代政治學、哲學作品,客觀上提供了國際學術界的新成果,為認識西方哲學思潮打開了一個窗口。在文學方面,薛綏之主持編輯了“中國現代作家研究資料叢書”,包括《郭沫若研究資料匯編》《茅盾研究資料匯編》《巴金研究資料匯編》等作家作品研究11種、目錄索引2種、傳記1種、社團期刊資料2種,在當時堪稱聲勢浩大,具有開創性和奠基性。

但是“戰時學術”并沒有隨著戰爭的結束而光榮退場,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使“戰時學術”有了新的用武之地。由此,學科化與革命化的張力也隨之產生。革命化將學術作為可供驅遣的工具,強調學術為政治服務,與當前的政治運動保持協調一致;而學科化則要求回歸常態的學術研究,強調尊重學術自身的運行規則,將科學性置于首位。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共和國學術是在捍衛還是走出“戰時學術”中拉鋸。也就是說,20世紀后半期的共和國學術盡管脫胎于“戰時學術”,但又產生了種種走出“戰時學術”的努力。而這些走出“戰時學術”的努力成為新時期學術反思和學術變革的起點,成為共和國學術超越延安時期而具有長久價值的部分。

因此,共和國初期的人文學術具有“革命學術”的基本面目,但也存在學科化的趨勢,它不僅具有強烈的批判性、破壞性,也有著不可忽視的建設性、生產性。1949年后的“革命學術”內部逐漸呈現出一定的離心和分化,去革命化的力量開始抬頭。就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的發展而言,共和國初期或者說十七年時期是一個非常重要、不可替代的階段,其特征和意義實非“革命學術”一語所能道盡。

二、超越民國的“學術革命”

總體而言,共和國學術是對民國學術的一種全面反撥和改造,不但顛覆了民國學術的主流價值觀念和理論,而且嚴厲批判了其具體研究的技術方法,從而重構了整個學術生態和學術秩序。共和國學術是一個全新的學術范式和學術形態,它開辟了一個新的學術天地,使研究者置身于一個全然不同的學術世界。共和國學術取代民國學術堪稱學術史上的一場革命。

要論證這一判斷,首先必須對民國學術有一個基本的把握。我國臺灣學者王汎森從對近代中國“新學術運動”的概括中道出了民國學術的特點。所謂“新學術運動”,是指清末以降一批“新知識階層”向西方學習“思想、學術、文化”,由“求道”轉為“求知識”,追求“無用之用”,認為“學術、文化發展的基礎是自由,是不受任何教條的指導或干涉”。(11)王汎森:《“主義”與“學問”:1920年代中國思想界的分裂》,載許紀霖主編:《啟蒙的遺產與反思》,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21-255頁。“學術獨立”與“為學問而學問”成為這一運動或曰整個民國學術的特質。歐陽哲生的討論則更為全面,他指出:“民國學術之所以自成為一個單元,其根據在于它擁有區別于前之清代學術、后之新中國學術的精神特征、學術制度和學術風貌”;其學術形態是“以引進西方學術制度為主導,以現代學科體系為架構,以新型的大學、研究院為學術單位,以生產新學術成果為導向”;民國可稱為“中國現代學術形態的生成時期”,在中西學術關系上,傳統學術遺產的浸潤成為民國學人傲視后來者的一大優勢,西學又成為戰勝傳統學術的有力武器;民國學術與政治的關系極為復雜,政治沖擊、沖淡、制約著學術,形成糾葛不清的關系。(12)參見歐陽哲生:《民國學術之歷史定位》,《史學理論研究》2020年第1期。

綜合學界的上述認識可以看出,民國學術主要是一種西化的學術,全面采用西方包括歐美、日本學術的理念、方法、體系和制度來改造或重建中國學術。與中國傳統學術經世致用的追求不同,民國學術受西方影響而特別強調科學客觀的態度,強調學術研究的獨立性。民國學術成為春秋戰國以降中國學術發展的又一高峰。可以肯定地說,民國學術是超越于清代學術之上的。(13)學界對此有不同看法,參見葛劍雄:《被高估的民國學術》,《文匯報》2014年10月17日。清代學術盡管是中國傳統學術的集大成者,但仍不能與民國學術相比肩。民國學術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顯著的成就,首先得益于民國初年新文化運動所造成的學術風氣。自由開放的學術風氣,是學術上產生偉大創造發明,涌現大師、經典的前提和土壤,這一外部環境顯然是思想文化專制達到高峰的清代所不具備的。另外,民國時期西學的大規模引進給中國學術古老的軀體輸入了新鮮血液,甚至是全身血液的置換,這種學術上的大變革、大改造、大轉折,不是清代學者所能想象和承擔的。民國學術構成了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個黃金時代,這一點毫無疑問。

既然如此,共和國學術為何不將民國學術發揚光大,反而要激烈地批判民國學術?政治意識形態因素當然起了關鍵作用,但學術方面的原因和曲折也值得發掘。以往論者有一種將民國學術與共和國學術簡單對立起來的傾向,而忽視了二者之間的關聯性、連續性。應該說,從民國學術過渡到共和國學術,不僅是時勢轉移的結果,更有其學術上的內在邏輯驅使。

必須指出,多數學者對民國學術的認識和評判主要是就民國時期的主流學術而言,而忽略了民國學術本身的復雜性、動態性,忽視了民國學術內部存在的歧異和分化。其實,民國學術不是整齊劃一、一成不變的,而是多種路向并存、不斷變動的。五四以后馬克思主義的引入和傳播、1930年代新社會科學運動的興起,以至抗戰時期“學術中國化”運動的開展,構成了民國學術的重要內容。換言之,民國學術內部也有主流與支流、中心與邊緣之分。主流和支流是相對的、不固定的,一旦均勢被外來的某種力量打破,主流與支流的易位也就在所難免。當馬克思主義伴隨著政權更迭開始支配思想文化領域,舊的主流學術就走向了末路,其中心地位也隨之喪失。就此而言,共和國學術是從民國學術內部分化成長起來的,二者并非截然相異、毫無關聯。

將共和國學術對民國學術的取代視為一場革命,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共和國學術對民國學術的批判反思有其巨大合理性,對中國學術的發展產生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民國學術盡管燦爛輝煌,但其內在缺陷也不容回避。第一,民國學術主張“為真理而真理”的求真理念,崇尚“無用之用”,固然是學術獨立自由的應有之義,但走到極端即切斷了與現實生活的聯系,特別是在民族危亡的緊急關頭,難以應對“書生何以報國”的詰問。第二,在學術與政治的關系上,民國學術采取對政治敬而遠之、漠不關心的態度,而忽視了現實政治也可能為學術研究提供問題意識,從而推進學術的發展。當然,前提是學術要保持基本的獨立,單純地將學術與政治隔離的做法并非上策。第三,在中西關系問題上,民國學術的主流取向是西化。全盤西化造成了民族傳統的危機,這就呼喚新的路徑來平衡和矯正西化造成的偏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即是有價值的探索之一。第四,民國學術具有科學實證傾向,考據之學大行其道,以致形成“非考據不足以言學術”的風氣,民國時期著名的人文學術研究機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即是典型代表。民國學術大家多以考據見長,對理論研究不屑一顧,但學問之道應是考據與義理并重,不宜有所偏廢。第五,在宏觀研究與微觀研究的關系問題上,民國學術也處置失當。專題研究、微觀研究固然是學術發展的基礎和起點,但宏觀研究也不能忽視。能否處理學術上、理論上的大問題,是衡量一個時代學術水準的重要尺度,將宏觀研究等同于主觀臆造、空洞無物并不允當。所以,共和國學術對民國學術的批評并非無的放矢,相反是擊中了其要害。共和國學術在一定程度上糾正了民國學術的偏頗,因而共和國學術取代民國學術成為主流是有其學理依據的。

1949年以后馬克思主義的推廣運用的確帶來一種新氣象,重塑了中國學術的結構和面貌,開辟了一個新紀元。1950年12月,《人民日報》重新發表毛澤東的《實踐論》。1951年2月,《人民日報》發表題為《〈實踐論〉開辟了我們學術革命的思想道路》的社論,指出:“近兩年來,隨著人民大革命的勝利,全國學術界已經開始自己的革命。這個學術界革命開端的特點,就是歷史唯物論的觀點從根底和極大規模地破壞了歷史的唯心論和歷史的神秘主義”;這一學術革命必須繼續深入,“要把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的觀點與方法具體地應用于各種學術的部門,認真地從事各種有系統的、而不是以枝節舉例為滿足的批判的和研究的工作”;《實踐論》作為唯物論的一面旗幟,“將使中國學術革命的工作開辟了新的歷史的一頁”。(14)《〈實踐論〉開辟了我們學術革命的思想道路》,《人民日報》1951年2月16日第1版。雖然文中的“學術革命”包括了學術的根本性變革和學術革命化兩重含義,但使新中國的學術事業超邁于舊時代而推進到一個新階段、新境遇的意圖是非常明確、毫不含糊的。

在文學層面,延續延安文藝血脈的共和國文學也是一種新路向的表征,體現出不可忽視的革命性。1951年,周揚在《堅決貫徹毛澤東文藝路線》中指出:“假如說‘五四’是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的第一次文學革命,那末《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發表及其所引起的在文學事業上的變革,可以說是繼‘五四’之后的第二次更偉大、更深刻的文學革命。”(15)周揚:《堅決貫徹毛澤東文藝路線》,載《周揚文集》第2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50頁。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真正成為全國文藝工作的綱領和主導是在1949年之后。有研究者強調,共和國早期的文學不是一種封建專制主義的產物,而是一種非常“現代”的文化形態。也就是說,這一時期的文學并不是“前現代”或現代化“倒退”的產物,而是現代性文化的另一種表現形態,亦即所謂“反現代的現代性”。(16)劉保昌:《“十七年文學”的現代性問題》,《江漢論壇》2002年第3期。“十七年文學”接續了近代以來有關民族國家想象的傳統,并與新的民族國家關于現代性重構的訴求相嫁接,形成了一套新的認知評價和審美體系。共和國早期的文學試圖構建一種與西方不同的、具有民族性的、與社會主義國家塑造相配合的文學樣式。作為一種新生的文學力量,共和國文學為中國文壇提供了新的主題和新的形態。從實踐上看,共和國早期也產生了一批代表新時代、堪稱新典范的文學作品。

1951年7月,郭沫若在中國史學會成立大會上發言說:“中國史學界在歷史研究的方法、作風、目的和對象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轉變”,“也可以說是劃時代的轉變”,開辟了“中國歷史學上的新紀元”。其主要表現為六個轉向:一是從唯心史觀轉變到唯物史觀,二是從個人研究轉變到集體研究,三是從名山事業轉變到群眾事業,四是從貴古賤今轉變到注重現代史的研究,五是從大漢族主義轉變到注重少數民族歷史的研究,六是從歐美中心主義轉變到注重亞洲史及其他各洲歷史的研究。(17)參見郭沫若:《中國歷史學上的新紀元》,載《中國史學會五十年》,海燕出版社2004年版,第6-8頁。盡管在郭沫若發言時這些轉變才剛剛開始,但這些轉變無疑是有意義的,相較于傳統學術、近代學術而言都是一種上升和發展,而不是倒退或停滯。就此而言,共和國學術的建立使中國學術的現代化走上一條新的道路。

三、“早熟的轉型”及其歸途

共和國學術取代民國學術是一場“學術革命”,但不得不承認,這場暴風驟雨式的革命是有缺憾的,它進行得過于激進、迅猛和決絕,缺乏一種勝利者的寬容和從容。共和國學術不是在繼承民國學術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更上一層,而是以徹底改造和根本置換民國學術為前提的,這就造成了學術發展的巨大斷裂。學界常用“范式”轉換來描述學術上的重大變革,但人文學科與自然科學不同,人文研究的不同范式之間是可通約的,體現出較強的連續性、共存性。學術史上翻開新的一頁,并不一定要將舊頁完全撕毀拋棄。范式轉換之后,舊范式中的若干學術資源可以在新范式下進行篩選、加工和重組,并非要一掃而光、蕩然無存。以常理而言,共和國學術應當充分吸收民國學術的優長而超越其上,而不應將民國學術全盤否定而堅決消滅、徹底埋葬。1949年后的相當一段時間內,民國學術被定位為資產階級學術而聲名狼藉,成為批判打倒的對象;特別是民國時期建立起來的現代學術研究公認的、具有普遍性的基本價值、規范,沒有得到應有的、廣泛的尊重和認可。革命的在場、學術上的激進姿態使共和國學術未能有效承續民國學術的遺產。或者更準確一些說,共和國學術主要繼承了延安傳統,而將民國學術的主體拒之門外、棄之如敝屣。

從民國學術向共和國學術轉型,是一種跳躍式的進步,是一種早熟的轉型。這同樣可以用“范式”轉換的過程來說明。通常范式轉換是發生在舊范式產生嚴重危機的時刻,許多反常現象舊范式無法處理,必須由新范式取而代之,建立一套從事研究的新的價值、方法和技術。然而,1940年代末民國學術尚未真正到山窮水盡、油盡燈枯的境地。1928年,民國時期著名的人文學術研究機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才成立,此后不足十年就陷入戰亂狀態;1948年,民國終局的前夕才選舉出首屆院士。也就是說,民國學術還沒有得到充分發展就結束了。胡適等人所代表的民國學術主流盡管也暴露出一些弊端、受到不少挑戰,但尚未病入膏肓,還有一定的生命力,他們離開大陸后仍然在學術上有所作為甚至卓有建樹就是明證。與此同時,1949年后有的大陸學者仍然暗中沿循民國學術的老路。例如,陳垣固然在公開場合“強調唯物史觀的正確及其對歷史研究的指導意義,但他個人的學術研討,從主題到方法都與早年的治學理路大體一致”,他的學術研究與當時史學界“五朵金花”等熱點問題也無關。(18)喬治忠、鐘學艷:《堅守求真理念 致力于新中國史學整體建設——陳垣1949年之后的史學建樹》,《學習與探索》2011年第2期。許多在民國年間成長起來的學者要經過一番艱難的改造才愿意棄舊從新。這樣,當外部的壓力消失或革命退場后,出現回歸民國學術的反彈就不足為怪了。從這一意義上說,從民國學術迅速轉軌到共和國學術,不是學術自身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結果,而主要是政權鼎革造成學術風向突變的產物。

從更深層、更長時段來看,從民國學術到共和國學術轉型速度過快、幅度過大,也是近代以來思想文化如高山滾石般劇烈變動積累的動能、形成的慣性使然。晚清以降,各種西潮新學紛至沓來,你方唱罷我登場,后浪推前浪。在一種新思潮還沒被充分消化吸收的情況下,另一種新思潮又洶涌而至,將先來者作為批判的靶子。近代中國思想文化界出現的很多沖突、交鋒,不是新舊之爭,而是新新之爭。在此情形下,學術上的劇烈變化被視為常態,被視為保持學術活力的源泉;學術同革命一樣,需要迅速地、不停地進行新陳代謝、更新換代。但革命成為學術的主要驅動力,學術一直處于革命狀態,代價也非常巨大。革命中的學術以破為先,無暇認真總結以往的成績,難免造成學術發展中的斷層。一些早有所成的學者在學術研究上突然遭遇困境,感到無所適從,“幾至不敢下筆”(19)金毓黻:《靜晤室日記》第10冊,遼沈書社1993年版,第7129頁。,退化為不得其門而入的初學者。而另一方面,新中國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學者掌握馬列主義工具,懷抱創造新學術的巨大熱情,力圖與舊學術一刀兩斷,但由于缺乏學術研究的基本功,其成果雖有一時之威勢,卻難有長久的生命力。這樣一來,學術盡管呈現出不斷的、劇烈的增殖擴張,但常常是低效甚至是無效的。

學術不可能永遠以革命的方式和速率運行,一路高歌猛進、長驅直入。學術的發展畢竟有自身的邏輯、節奏和軌轍,這種邏輯、節奏和軌轍可以暫時被改變,但無法根本扭轉。學術發展有其必經的階段、步驟,難以隨心所欲地取消或跨越。十七年時期,在各種力量的推動下,學術界迅速實現了從民國學術到共和國學術的轉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共和國學術成為新的主流,但民國學術的使命并沒有完成。民國學術是帶領中國學術走上科學化、現代化的一個重要階段,它的主要任務是在實證主義的引導下改造和重塑中國學術。盡管民國時期的實證主義學者輕視馬克思主義甚至排斥馬克思主義,但他們的學術研究的確是發展到馬克思主義學術的必要基礎。缺少了這一基礎,馬克思主義學術的發展也不穩固,也有走向教條化、極端化的危險。既然民國學術的使命沒有完成,它就不會真正壽終正寢,而必然要在適宜的條件下以新的形式復蘇和再生。于是,1990年代以后,當革命已成往事,大陸學界出現重續民國學統的呼聲,重視實證的學風再度勃興。

事實上,共和國學術成為主流之后,民國學術雖屢遭批判壓制,但還是保留下了學術的薪火,民國學術仍殘存在舊學人的研究中。譬如,鄭鶴聲發表在1951年《文史哲》創刊號的《天王洪秀全狀貌考》主要使用考據方法,完全是舊傳統的延續。民國時期的哲學主流通常被視為是唯心主義,新中國初期宣揚唯物主義、消滅唯心主義成為大勢所趨,而“雙百”方針出臺后一度發出了為唯心主義正名的呼聲。例如,馮友蘭提出“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同一性”命題,賀麟主張“唯心主義也有好東西”,“要有宣傳唯心主義的自由”,鄭昕建議開設唯心主義課程,讓“唯心主義思想和唯物主義思想自由爭辯,自由競賽”。(20)喬清舉:《當代中國哲學史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142、130、139、122頁。在文學領域,民國文學倡導的人道主義也并未完全斷流。巴人、徐懋庸、錢谷融和王淑明先后提出,文學的階級性不能掩蓋和替代普遍的人性、人情,錢谷融重申了“文學是人學”的觀念。(21)參見白燁:《壓力下的生長——十七年文學的坎坷行進》,《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1962年,中華書局和《新建設》編輯部合作,不定期編輯出版《文史》集刊。該刊的目的就是為非馬克思主義的學術文章開辟一塊發表的園地,正如第一輯的《編者題記》中所說:“所收輯的文章大抵偏重于資料和考據。”該刊認識到“積累和辨析資料”是學術研究工作“不可缺少的第一步”,只有“大量占有資料,才能使研究工作建立在堅實的基礎之上”,“我們不應該夸大資料工作和考據工作的作用,但是必須充分重視它們的作用”。(22)沈玉成:《〈文史〉誕生的艱難歷程》,載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回憶中華書局》下編,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81-187頁。《文史》力圖造就一種“崇尚實學,去絕浮言”的鮮明風格,這顯然是對民國時期主流學風的一種保存和接續,盡管只是強大的主旋律下的一曲低音。《文史》成為清一色的馬克思主義學術王國中的一塊飛地。所以,盡管從地位和影響上說,共和國學術取代民國學術已成定局、不可逆轉,但民國學術的基因并沒有被完全消滅。正是由于這種舊基因若隱若現的存在,對共和國學術的教條化傾向形成了一定的制衡。

四、結語

總之,民國學術與共和國學術代表著兩個不同的學術時段,二者之間的差異實質上體現的是兩種學術路徑、學術話語的分野。民國學術主要是實證化、學院化、專業化的路徑,而共和國學術是理論化、社會化、革命化的路徑。從本質上說,兩種路徑雖有新舊之分,卻不存在優劣之別。實證與理論猶如學術研究的車之兩輪、鳥之雙翼,合則雙美、離則兩傷。民國學術與共和國學術不是截然對立、水火不容的,而是能夠互補和整合的。成熟的共和國學術必然是建立在充分吸收和改造民國學術的基礎上的。在民國學術與共和國學術之間簡單地揚此抑彼、是丹非素顯然有失公允。無論是回顧總結學術史抑或是展望未來學術發展圖景,摒棄線性觀念和對立思維而秉持包容開放心態,都是一個基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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