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羋八子到武則天

文| 鄭玲 圖 | 柳三變

前幾天看了幾集《羋月傳》，我突然對這個據說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尊稱為“太后”的女人有點好奇，于是刻意翻了翻獨屬于她的這段歷史。真是不看不知道，原來她的人生比我們耳熟能詳的孝莊太后、慈禧太后更加彪悍。

她是秦始皇的高祖母，史稱宣太后，又叫羋八子，是中國第一個出現在正史里的女性政治家。她本是秦惠文王的一個低階妃子，卻在秦昭襄王繼位后，以太后身份統治秦國長達41 年。她執政期間，平定季君之亂，收復巴蜀之地，吞并義渠，同時又在軍事上打敗魏、韓、趙等國，吞并楚國大部分土地，利用燕齊矛盾削弱齊國勢力，把秦國從七雄之一打造成了一國獨霸，為秦國一統天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然而奇怪的是，通篇翻下來，我居然都沒有找到她的真實姓名，“八子”只是秦朝后妃八個等級之一的稱呼而已。為什么呢？

無獨有偶。過了兩天，小孩拿著“曌”字問我怎么讀。我告訴了他讀音，還順口給他普及了一下歷史：“這個字是武則天發明的，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取日月凌空、普照大地之意?！眱鹤勇牶?，好奇地咕噥了一句：“武則天的名字怎么那么多呀？”我心念一動：武則天的真實姓名又是哪一個呢？我又翻開了她的歷史。

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她的生平也是眾所周知。每每讀到她的故事，我的感受多是敬佩，也有感慨?？蛇@一次，因為關注點不同，又有了不同的感受。我們最熟悉的“武則天”，其實只是她的封號，應該說她生前從未叫過這個名字，只是后人對她的尊稱而已。而“武媚娘”這個名字，則是她初入宮時，唐太宗賜給她的。還有目前官方記載的名字“武曌”，是她自己取給自己的。至于她的真實姓名，偶有一兩本書上有記載，卻也是爭議頗多，眾說紛紜。

這樣的發現讓我不自覺地想道：如果武則天最終沒有當皇帝，那么她是否也只是中國歷史上一位被稱為武氏的皇后呢？

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被稱為一代賢后的長孫皇后；被朱元璋愛戴一生，留下許多傳聞逸事的馬皇后；順治皇帝的一生真愛，死后被追封為皇后的董鄂氏……她們的名字無一例外地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以宋朝為例，中國歷代人物傳記資料庫里記錄的宋朝宗室成員1829人，男性1566 人，女性263 人，而有幸留下記錄的女性里，絕大部分都是沒有名字的，皇室公主也不例外。

這些站在權力巔峰的女人尚且如此，普通女人想要青史留名就更加困難了。且不說那些被胡亂叫做“大丫”“二妹”“三娘”的蕓蕓眾生，就說那些家喻戶曉的女人，我們都是知其人而不知其名。如戰國時代“孟母三遷”的主角仉氏、北宋時“畫荻教子”的主角鄭氏、南宋時“岳母刺字”的主角姚太夫人……她們教出了流芳千古的兒子，卻只留下了“或冠父姓，或冠夫姓”的一個稱呼。

縱然嘆息，卻又不得不承認，在2000 多年的封建社會里，“男尊女卑”的思想束縛了一代又一代女性，讓她們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即便是那些居于權力頂峰的女人，她們的名字也會因史官的忽略、避諱，或是戰亂中史籍的丟失而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更多的女人不光是丟失了名字，甚至還丟失了自己。她們的一生往往是作為誰的妻子存在，或作為誰的母親存在。

當然，不論哪個時代，總有一些驚才絕艷的女人，把名字留在了無數人的筆下或心里，像“人比黃花瘦”的一代文宗李清照，“愿得一心人”、當壚賣酒的卓文君，“你儂我儂，忒煞情多”的書畫大家管道升……然而，那畢竟是鳳毛麟角。

所幸，時光的車輪滾滾而過，我們來到了嶄新的今天。越來越多的女人在各行各業留下屬于自己的傳奇。從中國名譽主席宋慶齡到共和國勛章獲得者屠呦呦，從感動中國的張桂梅到遨游太空的王亞平……

作為女人，我們生在了一個最好的時代。然而有趣的是，在這個最好的時代，又出現了另外一種“失去姓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