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琴 曲廣成
2022年,我國經濟工作的重心是穩增長。政策上實施鄉村振興、數字化轉型、支持制造業升級、發展綠色經濟,要求重視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堅守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底線。多重目標的疊加對商業銀行來說無疑是一個大考之年。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高杠桿、高泡沫的風險仍在積聚,如何順應國內外經濟金融形勢變化,創新不良資產經營模式,堅持不懈地化解金融風險,是商業銀行的首要任務,也是監管目標的必然選擇。
宏觀經濟金融環境變化。從國際形勢看,世紀疫情交織百年變局,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與復雜性顯著增強。以美聯儲為代表的全球央行邁向緊縮,流動性趨緊,全球經濟復蘇進程緩慢,國際金融風險增大。全球范圍內的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情緒加劇,金融市場對貿易局勢高度敏感。從國內形勢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部分地區和行業的金融風險不斷積聚與顯現,并呈現出新的特點與演進趨勢。地方政府債務風險與房地產企業風險的有效化解存在較大不確定性。新冠肺炎疫情的多點散發造成中小微企業經營困難。不良資產將伴隨經濟動能轉換在較長時期持續釋放,綠色低碳轉型風險也會增加,經濟金融的脆弱性與敏感性提高。
監管趨嚴。加強不良資產處置監督管理,是提升財政金融監管質效的重要環節。監管要求在“穩定大局、統籌協調、分類施策、精準拆彈”的原則下,壓實“地方、監管、企業”三方責任,發揮各方作用;要求金融機構加大撥備計提力度、拓寬不良資產處置渠道,推動更多更快處置不良資產、遏制增量風險;監管規則也將進階完善,對標國際、持續加碼。

金融數字化轉型勢在必行?,F代科技的快速發展與應用,使產業結構的信息數字化及數據資產化趨勢日益明顯。數字化的背后則是智能化、大數據以及移動互聯等技術迭代,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金融科技元素向傳統金融領域不斷滲透,改變了傳統金融的發展模式、流程與場景生態。而疫情加速了金融服務的線上化,后疫情時代商業銀行亟待通過數字化轉型來推進經營管理的信息化與智能化,其前臺、中臺和后臺將發生巨大變化,不良資產處置必將融入其中。
不良資產行業周期性。我國不良資產問題多由宏觀層面引發,宏觀層面上的不良資產處置與經濟周期密切相關。不良資產行業的周期性特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不良資產供給的典型逆周期性,即經濟增速與不良率存在顯著反向關系。經濟持續增長,不良率下降;經濟增速降低,不良率升高,不良資產供給隨之相對充足,但又有滯后性。二是經營風險的順周期性。在經濟景氣周期,利好處置不利收購;在經濟非景氣周期,利好收購不利處置。逆經濟周期的調節功能,可有效化解金融風險的沖擊,熨平經濟的周期波動。中央銀行宏觀審慎管理的一個重要手段就是在金融危機期間收購金融機構不良資產,并通過跨周期運作實現保值增值和“在線修復”,保持銀行體系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不良資產規模擴大。新形勢下,隨著經濟動能的轉換,不良資產將會持續釋放。一方面,受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監管層為幫助企業復工復產,采用了展期、續貸、延期還本付息等多種手段,而金融領域對經濟下行反應的時滯造成部分違約風險的延緩暴露,商業銀行目前的資產分類尚未準確反映真實風險。隨著展期貸款陸續到期,商業銀行的資產質量將加速劣變。另一方面,信托、理財、資管等非銀部門的不良資產持續增長,不良資產規模進一步擴大。據普華永道統計,2021年中國不良資產整體規模約5.88萬億元,較2020年增加了6700億元,同比增長12.86%。其中,非銀行金融機構不良資產規模達1.57萬億元,同比增長38%,主要源于房地產信托;非金融企業的不良資產規模為1.46萬億元,同比增加6.57%;商業銀行不良資產規模為2.85萬億元,同比增長5.39%(見圖1)。非銀行金融機構的不良資產規模占比從2020年的22%上升到2021年的27%。據銀保監會披露,2021年全年共處置銀行業不良資產3.10萬億元,基本相當于2020年的處置規模。2017——2018年合計處置不良資產3.48萬億元;2019年和2020年分別處置不良資產2.30萬億元和3.02萬億元,不良資產的處置規模幾乎每年可達3萬億元。

圖1 2015——2021年商業銀行不良資產增速變化
不良資產市場重心的轉移與多元化趨向。不良資產類型與來源的多樣化催生了對公與個貸不良資產流轉市場,以及非銀行機構不良資產市場與企業重整市場等多個細分市場。一方面,隨著一些大型企業風險化解重整市場的興起,不良資產市場的重心從處置銀行不良貸款轉向對問題企業與問題機構的風險化解,業務范圍則由關注金融機構擴展到實體企業,從資金市場擴展到資本市場,由金融領域延伸到經濟領域。另一方面,不良資產市場規模與運行空間的不斷擴大,吸引了大量的非傳統主體進入其中,形成了當前我國不良資產市場“5+2+N+銀行系”的多元化參與主體與競爭格局。根據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NIFD)發布的特殊資產交易指數,2021年四季度,我國特殊資產交易指數為477.7,與2020年同期基本持平,較2018年和2019年有所提升(見圖2)。交易指數的回升是不良資產處置交易量與成交價格共同作用的結果,也反映了市場資本開始積極參與不良資產處置投資。

圖2 2018年一季度至2021年四季度特殊資產交易指數
不良資產供需矛盾突出,處置難度加大。新形勢下,不良資產處置難題日益增加。一是各類機構不良資產的供給遠遠超過了金融資產管理公司(AMC)的需求,若AMC不能盡快完成資本補充或擴大融資,供需矛盾將加劇。二是追溯本輪不良資產的緣起,是整體經濟周期經濟結構與產業結構雙調整等原因共振所致,行業和區域差異顯現,行業分布較為分散,主要集中在房地產市場、中小銀行金融機構、信托行業、地方融資平臺與經營已出現困難的非金融企業領域。在當前經濟下行周期疊加多重外部因素的影響下,不良資產交易市場活躍度、景氣度下降,以致價格整體走低。三是不良資產市場多元化與多樣化的發展,使客戶及業務信息的鏈條日漸復雜,加上不良資產的“非標準”特性,處置方案各異且處置經驗難以推廣造成成本高、信息不對稱,增加了處置難度。傳統處置模式難以為繼,不良資產處置模式的投行化、科技化特征日益明顯。
不良資產處置隊伍的專業化水平亟待提高。不良資產成因復雜,處置工作涉及財會、投行、法律、審計等專業領域的知識,對從業人員素質要求較高。商業銀行不良資產處置機構成立時間短,兼職人員較多,年齡結構偏大,對資本運作方法與投行工具缺乏了解,不適應新形勢下處置工作的需要,直接影響工作成效。
新形勢下,商業銀行的不良資產處置面臨著極為復雜的市場環境與激烈的競爭態勢,亟須科技賦能、創新經營模式,多措并舉,從而承擔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維護經濟穩健運行的重任。
了解行業特點,創新管理理念。不良資產管理是“分類施策、精準拆彈”的關鍵,需要在深刻理解行業特點的基礎上施策。一是準確研判宏觀形勢,把握不良資產行業周期,建立健全不良資產分類管理制度。按不良資產的潛在價值將其分為隨時間快速貶值的“冰棍效應”類資產、通過精雕細琢能提升價值的“根雕類”資產、變現難度大的“頑石類”資產,分類施策。二是結合區域特色與行業特點開展區域與行業分類管理,強化跨區域聯動經營處置。對未來有升值空間或較好成長性行業,如環保、醫藥、新能源、養老、高端裝備制造等朝陽行業資產待經濟回暖再行處置;升值空間不大的行業資產則要快速處理,制造業、房地產業等抵押率相對較高或仍具市場潛力的資產要倡導減少損失。三是根據區域資源稟賦,對分支機構進行差異化管理與分類指導。推動各級分支機構優化經營機制,加強不良資產的科學管理,改善資產質量。
運用投行思維創新經營模式。以投行思維創新處置方式可以提升不良資產價值,使債務人重新煥發生機。一是發揮商業銀行全牌照經營能力與資金、技術、人才優勢,探索利用資產證券化、并購重組、市場化債轉股等投行手段經營不良資產的新模式。二是“一企一策”深入開展并購重組業務。制定個性化綜合服務方案,靈活運用資產重組、產權重組、債務重組等多種投行工具并加以創新組合,打出業務“組合拳”,以實現不良資產債權主體及其資產有效整合,推動企業重整盤活,確保商業銀行債權安全。三是加強與政府、投資機構、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投資銀行、咨詢公司、評估機構等合作,豐富和拓展不良資產行業的生態圈,提高處置效率。
科技賦能,創新技術手段。數字化賦能可以使傳統金融業務提質增效。商業銀行將數字化貫穿金融服務全流程,能實現金融科技與金融場景的創新。金融科技對不良資產業務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采集、展示不良資產相關債務、處置信息,以及交易的撮合服務方面。一是制定不良資產數字化轉型戰略規劃,明確實施路徑,全面推進數字轉型工程。二是有效借助大數據環境下的多維數據,精確刻畫抵押資產或債務人特征,提高不良資產估值定價與風險評估的準確性與合理性。三是針對不良資產估值難、定價難痛點,利用網絡大數據和估值模型,快速評估風險資產項下居住用房信息,賦能定價決策。四是對不良資產管理系統進行流程再造,實現“移交——盡調——估值——分類——預案——審批——處置——回收”流程操作與控制的線上化和標準化,打造處置流程“智能控”,輔以人工調試,促進非標產品的標準化,節約成本,提升不良資產處置效率。
規范業務操作,創新管理方法。嚴監管要求不良資產經營模式應選擇走“市場化與法治化”道路。一是完善個貸批轉、對公單戶轉讓等不良資產細分市場業務規章制度,做到制度先行。二是嚴格遵循“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以及最大化受償要求,依法合規處置,確保對外轉讓資產的真實性。三是堅持標本兼治,既要治“已病”,也要治“未病”,提高信貸文化建設與智能化管理水平,重視不良資產的源頭治理。
增強履職能力,創新隊伍建設。建設綜合能力過硬的不良資產處置隊伍,是科技賦能、創新不良資產經營模式的保障。一是加強素質教育與警示教育,剖析典型案件,“以案為例,以案為鑒”,防范道德風險。二是圍繞預案運用、估值定價、科技賦能與合規處置等進行業務培訓,提高專業化水平。三是建立估值定價、數字化轉型、并購重組等專業人才庫,提高處置效率。四是強調集團統籌,建立前臺、中臺和后臺協同互補、部門間聯動合作機制,成立由投行、法律、科技等方面的專家組成的柔性團隊,助力重大項目處置,有效化解金融風險,實現穩增長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