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營衛理論解析“治痿獨取陽明”的機理

陳詩蘭，林晨捷，張學君

（福建中醫藥大學針灸學院，福建 福州 350122）

痿證以肌肉萎縮，筋脈弛縱，肢體軟弱無力，日久不能隨意運動為主要臨床表現［1］，相當于現代醫學中的重癥肌無力、運動神經元病、周圍神經損傷及中樞神經系統感染后遺癥等疾病［2］。《素問·痿論》首先提出“治痿獨取陽明”的針刺治療原則，受到歷代醫家的推崇和沿用。筆者從營衛理論的角度闡述“治痿獨取陽明”的機理，以期為臨床治療痿證提供理論參考。

1 營衛的生成與作用

《靈樞·營衛生會》云：“人受氣于谷，谷入于胃，以傳于肺，五臟六府，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營衛的生成來源于脾胃所化生的水谷精氣，其氣上達至肺，輸布于五臟六腑，此便是營衛的生成。《靈樞·邪客》曰：“營氣者……以榮四末，內注五臟六腑”，營氣濡養四肢及五臟六腑，對肌肉的生長具有重要的滋養作用。《靈樞·本臟》云：“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者也”，衛氣具有溫養肌肉的作用，并且衛氣散行體內，滿足四肢百骸的生理活動，與肢體的感覺、運動功能關系密切。

2 營衛是氣血功能的體現

營氣行于脈中，其循行路線與十二經脈流注順序一致，衛氣循行脈外或散行全身。《醫宗金鑒》言：“衛即氣中之剽悍者也，營即血中之精粹者也，以其定位之體而言，則曰氣血，以其流行之用而言，則曰營衛。”營衛與氣血密不可分，氣血行于經，氣為衛之基礎，血為營之基礎，營衛是氣血功能的體現。《素問·逆調論》言：“營氣虛則不仁，衛氣虛則不用，營衛俱虛，則不仁且不用，肉如故也”。營氣虛濡養不能，則出現肢體麻木的表現，衛氣虛溫養失司，則出現肢體不用的表現，營衛俱虛則出現上述兩種表現。氣血的正常運行是營衛調和的關鍵［3］，氣血不足或氣血運行不暢皆可使營衛失調而致痿。若氣血生化不足，可致營衛不足，無法濡養骨節筋脈；若氣血運行失常，則營衛運行異常不能布散，亦不可濡養四肢筋脈。

3 陽明經影響營衛氣血的生成與運行

《內經》及《針灸甲乙經》中均有關于陽明經多氣多血的記載，氣血生于中焦脾胃，而營衛從中焦生成后循行于經絡之中，氣血充足則營衛養護之力強，從陽明經調節營衛，可使營衛協調而氣血和調［4］。內經用“獨取”二字突出了陽明經在治療痿證方面的重要作用，《素問·痿論》曰：“陽明者，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也。沖脈者，經脈之海也，主滲灌溪谷，與陽明合于宗筋，陽明總宗筋之會，會于氣街，而陽明之為長，皆屬于帶脈，而絡于督脈。故陽明虛，則宗筋縱，帶脈不引，故足痿不用也”。這段話可從兩個角度闡釋［5］：一是藏象學說，陽明為五臟六腑之海，脾胃化生水谷精微，為營衛與氣血生化之源，陽明經多氣多血，營衛充足能夠滋養肢體肌肉；二是經絡學說，經筋是與十二經脈相應的筋肉部分，有束骨、利關節的作用。《黃帝內經太素·調陰陽》注：“衛之精氣……行四肢及身，令筋柔軟也”，衛氣行于四肢、散布周身，營衛調和則衛氣生理功能正常，故經筋可發揮其作用［6］。陽明經為宗筋之會，營衛輸布可起到濡潤眾筋的作用。此外，陽明經與奇經八脈中的沖脈、帶脈、督脈聯系緊密，營根于血，衛根于氣［7］，陽明生化氣血，沖脈主滲灌氣血，帶脈可約束氣血，督脈調節陽經氣血。陽明經與上述經脈的聯系對營衛氣血的生成及運行起到重要的作用。

4 針刺陽明經腧穴治療痿證

陽明經可影響營衛氣血的生成與運行，針刺陽明經腧穴可調理營衛氣血，從而改善痿證之表現。《靈樞·刺節真邪第七十五》言：“用針之類，在于調氣，氣積于胃，以通營衛”。針刺可疏通經脈，通調營衛，并間接調和氣血，使機體陰陽平衡，從而達到防治疾病的目的［8］。針刺治療痿證應主取陽明經腧穴，如手陽明經可選取合谷、手三里、曲池、肩髃等穴，足陽明經可配合解溪、足三里、伏兔、髀關等穴，共奏補養營衛、通營調衛之效。陳勇等［9］遵循“治痿獨取陽明”的治則，針刺以手、足陽明經穴為主并結合常規康復治療，中風軟癱期及后遺癥期，患者肌力改善明顯優于對照組，有效改善患者運動功能。李玲等［10］從分子水平闡釋針刺陽明經腧穴對家族性肌萎縮側索硬化癥患者具有一定的治療作用，研究表明針刺患者雙側陽明經穴可增加骨間肌中NAD（P）轉氫酶的表達，從而改善線粒體功能，抑制神經細胞凋亡。

針刺手法是影響針刺療效的重要因素，針刺補瀉的目的是調營衛之氣。張介賓［11］認為“各補其滎而通其俞”中的“補”和“通”應理解為“補者所以致氣，通者所以行氣”，故應根據痿證的辨證行補氣或行氣的手法。《靈樞》中記載著針刺補瀉的原則：“盛則瀉之，虛則補之”“虛則實之，滿則泄之”。若營衛不足而致四肢不得濡養，針刺應行補法。吳中朝［12］從痿論治中風偏癱肢體不遂患者，取穴手、足陽明經滎穴，行溫針補法，治療后患者肌力明顯改善。夏士濤等［13］基于“補滎通俞”法治療急性脊髓損傷患者，取足陽明經滎、輸、合穴以及原穴等，其中針刺足陽明經滎穴“內庭”行補法，治療后患者肌力及感覺功能的恢復明顯優于對照組。

《內經》云：“徐入徐出，謂之導氣”。李東垣重視培補脾胃之氣，其針灸思想被后世稱為“東垣針法”，其中“引經導氣”法注重針刺手法，意指用平補平瀉針法調和營衛氣血，使運行異常的經絡之氣恢復正常［14］。故營衛運行異常而不能布散全身時，可選用平補平瀉法針刺陽明經腧穴以調營通衛，并且對陽明經腧穴應深刺之，達到氣至病所、補益脾胃的效果［15］。封宇等［16］在一般治療的基礎上主要選用手、足陽明經穴位治療脾胃虛弱型痿證，用“引經導氣”法調和營衛，治療后患者感覺障礙減輕，神經傳導速度以及中醫證候改善效果明顯。舒文等［17］通過針刺陽明經滎、輸、合穴治療2 型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行平補平瀉法，有效改善2 型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患者肢體疼痛、麻木、痿軟等癥狀，并能提高神經傳導速度。

5 小 結

“治痿獨取陽明”的治療原則受到古今醫家的認同，為痿證的治療提供了方向，對針灸臨床治療具有重要意義。人體的一切生命活動都離不開營衛，人體之精神、運動、感覺等皆是營、衛、氣、血作用于人體的外在表現形式。營衛為氣血功能的體現，若營衛失調，機體會相應地出現一系列病理變化。營氣具有滋養四肢及五臟六腑的作用，衛氣能溫煦肌肉、充養皮膚以及抵御外邪。痿證病程長，并且纏綿難治，營衛、陽明與痿證三者間關系密切，脾胃為營衛氣血生化之源，足陽明胃經主潤宗筋，與沖脈、帶脈、督脈相聯系，對營衛氣血的生成及運行具有重要意義，故痿證的治療可從陽明經入手，針刺陽明經腧穴可調理營衛，達到治療痿證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