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汝城縣畬族舞蹈的文化闡釋及功能研究

張 婧

（湘南學院 湖南 郴州 423001）

汝城縣位于湖南省郴州市東南部，毗連湘、粵、贛三省，地處南嶺山脈中段與羅霄山脈南段之交界部。是一座自然風光旖旎，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古城。汝城是湖南省五大少數民族散居縣之一，是郴州市少數民族人口、民族村最多的縣，世居少數民族有瑤族、畬族。根據最新統計數據，瑤族占全縣總人口的16.33%，畬族占縣人口的0.65%。畬族主要分布在熱水鎮的高灘村、橫瑞村、延壽鄉的觀背村以及三江口鎮的中心村等地。其中高灘畬族瑤族村的畬族人口約占50%，瑤族人口占10%，是湖南省畬族主要聚居地之一，也是汝城縣唯一的畬族行政村。史籍多稱瑤族和畬族本是“武陵蠻”盤瓠之后，畬、瑤兩族不僅有相同的反映原始圖騰崇拜的盤瓠傳說，而且有許多相同的習俗。中南民族大學吳永章教授的結論是：漢晉時苗與畬、瑤二族先分離，由湘西西行為今苗族，唐、宋時畬、瑤二族分離，由湘南越嶺的為瑤族，由湘南東遷的為畬族，這一點成為學界普遍認同的說法。

汝城縣自然資源豐富、山水秀麗，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遠的傳統文化。民俗是伴隨著人們的生產生活而產生的有飽滿情感與高度信仰的文化。在《漢書·王吉傳》一書中就有記載“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畬族人民用勤勞和智慧創造了獨具特色的民俗文化。先秦時期的史書就記載了關于畬族的傳說，從唐代開始，一些地方志和史書上也相繼出現了關于畬族人民耕作生活情況的記載。尤其是在明清時期，大量關于畬族的來源、遷徙、風俗與宗教信仰被記載。經人類學和民族學專家學者的研究表明，汝城是華夏農耕文化的發祥地，是中國理學思想文化的發源地，是中國古祠堂之鄉。汝城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門類眾多，其中汝城香火龍、畬族山歌、土法手工造紙分別被列為國家級、省級、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具特色的音樂和舞蹈，畬族山歌、舞蹈、婚嫁、祭祀等風情習俗，純樸熱情、富有情趣。汝城的畬族也不例外，歌舞的形式和內容豐富多樣，包含生產生活和傳統習俗等各個方面。在畬族原汁原味的特色歌舞中，很直觀地展示了畬族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精神面貌，樸實的表演寄托了人們對豐收祥和的祝愿。因此，對汝城畬族舞蹈進行研究、保護與傳承，具有很強的社會功能和現實意義。

一、汝城畬族傳統民俗舞蹈的現存種類

一直以來，畬族的山歌較為突出，它的舞蹈主要是集中在祭祀、喪禮和生產勞動等方面。畬族的節日很多，每年農歷二月十五、七月十五、八月十五都是畬族的祭祖日，最有特色的節日和隆重盛大的節日則是畬族的“三月三”，每年的農歷三月初三，男女老少都穿上節日的盛裝，以歌傳情，以歌會友，各種祭祀活動、民俗表演、山歌對唱等此起彼伏。吃烏米飯緬懷祖先，也稱“烏飯節”。我們將畬族舞蹈分為傳統民俗舞蹈和新民俗歌舞。傳統民俗舞蹈主要為宗教祭祀舞蹈、生活習俗舞蹈、勞動生產舞蹈等；而新民俗畬族舞蹈為文旅融合和鄉村振興帶來生機與活力。

（一）宗教祭祀類舞蹈，傳統的畬族舞蹈多見于做功德、祭祖等活動

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里所指出：“舞蹈尤其是一切宗教祭典的主要組成部分。”在勞動生產力極其低下的年代，面對大自然和生活中出現的一些事件沒辦法用科學解決和解釋的時候，畬民們便會將心愿寄托于“神靈”，于是有了巫師請神、驅邪、祈福等祭祀活動，表演者多為男性。巫師作法時邊念邊唱邊跳，有特定的一套動作。通過這些來表達驅鬼消災祈福等內容。其肢體動作體態雙膝微曲，步伐大多是坐蹲步、悠蕩步，常常走兩步半，路線是左右對稱，這與畬民的勞作和生產生活息息相關。在畬族祭祀儀式的程序構成中，舞蹈是重要組成部分，在一系列的儀式當中實現與神靈先祖的溝通，以此來表達特定的愿望，同時是畬族人民對祖先崇拜的一種情感體現。正是這種程式化的動作美，體現出畬民樸素的審美意識。

（二）生活習俗舞蹈《竹竿舞》，是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中自創的一種自娛性舞蹈

竹竿舞一般是在人們農閑時表演，又分為打竹竿的和跳竹竿的。打竹竿的人雙手各持一根竹竿，面對面將竹竿橫放或豎放疊加在一起，用竹竿來回滑動和撞擊打出變化的節奏。跳竹竿的人則要在竹竿的開合之下進退跳躍，節奏明快活潑，一般為“開、合、開、合、開開合”。跳竹竿與打竹竿的人需要相互配合，只有動作節奏一致才不至于夾腳。因此，需要有極強的團隊協作精神和默契度，也體現了畬民們的深厚情誼和民族的凝聚力。

（三）生產勞作舞蹈

畬民大都能歌善舞，在長期的農耕文化和稻作文化的相互交融下，在不間斷的勞動中產生了許多反映生產活動的舞蹈。例如被列為縣級非遺項目的、反映春耕時節牛耕田的情景舞蹈《舞春牛》。《舞春牛》是傳統的民間情景舞蹈，具有敘事性歌舞形態的特點，表現農事活動的場面形象逼真，表達了畬民們對豐收的期盼與生活祥和的祝愿，預示新的一年風調雨順、豐衣足食、六畜興旺。將它定義為情景舞蹈，是因為有角色扮演，有舞牛人和趕牛人，舞牛人由兩人裝扮成一頭牛。其中一人在前面作為牛頭，另一個人扶著前面人的腰，彎腰拱背甩尾巴，特別形象。后面跟著的是一個手拿犁架的趕牛人，基本的步伐有“圓場步”“碎步”和“十字步”。此外，還有領唱春牛歌的。《舞春牛》的特點是充滿了生活氣息和無限歡樂，特別是對牛的動態和習性的模仿，生動又自如。

（四）龍舞“香火龍”是最具汝城特色的傳統民俗文化，2008 年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汝城高灘畬族香火龍又是汝城“香火龍”中靈活、小巧類的代表。據考證，汝城舞龍的歷史可追溯到殷商時期。到了漢代，舞龍表演更為盛行，特別是正月十五元宵節至二月初二“龍抬頭”這段時間。據民間傳說，宋朝時，汝城連年水災，民不聊生，鄉民用稻草、棕葉、楠竹、向日葵桿等農作物材料扎成近百米的草龍，接著用特制的龍香按造型插遍龍身，由一百多位青壯年男子共同起舞燒掉，以此祀龍止水。從此便成為習俗沿襲下來，在老百姓的心里，舞起“香火龍”能驅邪消災，寓意著風調雨順，平安幸福。經過幾百年的沿襲、繼承和發展，成了一種傳統民俗娛樂活動。舞“香火龍”活動群眾參與性強，集造型、技藝、表演為一體，是具有典型地域標志性的文化。舞“香火龍”有一套完整的程序：首先要在祠堂舉行祭祖儀式，然后將龍抬起在祖祠前叩首三次。接著百姓們用松明火將“香火龍”點燃，凡是“香火龍”所經之處，路過的人家家里要燃放鞭炮，稱之為“接龍”。按規定的路線舞過之后，又回到祖祠前，百姓們將燃盡的龍香拔下來，謂之“化龍”。第二天清晨將燃燒后的香灰倒入河流中，象征著“龍歸大海”。

二、汝城畬族舞蹈的文化內涵與特征

在當今的社會生態環境中，人們對舞蹈的自覺意識越發強烈，從舞蹈娛神娛己娛人的功能性上，我們將舞蹈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以宗教祭祀為主的舞蹈；第二類則是百姓自娛自樂為主的舞蹈活動；第三類便是以專業表演為主的舞蹈，多以商業演出、旅游活動等宣傳為目的。對于我們文藝工作者來說，在這個好的時代，我們應當深扎生活，抓住汝城畬族特色少數民族的文化特征，將背后蘊含的文化內涵和民族情感融入畬族舞蹈的研究中去。

（一）畬族舞蹈與農耕文化息息相關

早在新石器時代，神農炎帝作耒耜于汝城耒山，種五谷，實現了人類由游獵文化向農耕文化轉化。《禮含文嘉》載：神農“始作耒耜，教民耕種”，描寫的正是炎帝神農制作耕播工具——耒耜，教百姓耕種的情形。據《稽古錄》載：“帝之匠赤制耒耜于郴州之耒山。”耒山位于今汝城縣城南五里處的城頭寨。2009 年11 月，在汝城發現了原神農廟炎帝宮鑄鐵鐘，這一事件引起了各方關注，《人民網》等各家媒體作了相關報道。2003 年12 月，中央電視臺《走遍中國》欄目播放了在汝城攝制的《神農作耒耜》專題片。我們整理的汝城畬族舞蹈，不管是宗教祭祀類舞蹈，還是反映生產生活習俗的舞蹈《舞春牛》《竹竿舞》和《香火龍》等，都集中了人民的智慧，是傳統文化在生產勞動中最直觀的體現。

（二）畬族舞蹈與民歌配合緊密

畬族有語言但沒有形成獨立的文字，畬族人民無論是在田間勞動，還是走親訪友，“以歌代言”是他們的主要交流形式。在婚嫁、喪事、祭祖等風俗活動中，更是以歌來直抒胸臆，口口相傳，代代相傳。畬族舞蹈與畬歌的關系可以說是息息相關的，相得益彰。可謂是“由歌生舞，因歌而舞”。唱起畬歌也常常伴有舞蹈動作，比如畬族的“出嫁歌”里“搶親”這一段，還有“采茶歌”里的“請茶”“泡茶”“端茶”等，大大增強了表演性和藝術性。

（三）畬族舞蹈保護和傳承方式

在汝城高灘瑤族畬族村，畬族人口并不多，但恰恰是這一小支畬民們留存的民俗文化，體現了文化的多樣性和豐富性，是絢爛無比的瑰寶。現今，畬族舞蹈的傳承和發展主要有以下幾種方式：一是祭祀儀式傳承；二是民間自然傳承；三是文化部門傳承。在文化生態環境變遷和現代文明的迅猛發展和沖擊下，畬族舞蹈民間傳承人越來越老也越來越少。所幸的是，像畬族舞蹈這類以民俗儀式為載體的民間舞蹈，由于近年來政府和文化部門的重視和支持，“非遺”傳承人的認定，越來越多的民俗活動得以舉辦，傳統的民俗儀式得以保護和傳承。

三、汝城畬族舞蹈的功能性

（一）具有尊重和保持民族文化多樣性的功能，對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深遠的意義

汝城是湖南省畬族同胞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在這里畬族與漢族瑤族等民族共同生息。如今，汝城縣有國家級少數民族特色村1 個，省級美麗少數民族特色村1 個，組建了6 支少數民族山歌隊、7 支民俗民間表演隊、2 個市級民族文化傳習所，1 個市級民族文化傳承基礎和4 個民族文化陳列室。民間音樂舞蹈深深地扎根在民俗文化的土壤里，濃郁的民族文化色彩為民間音樂舞蹈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內容、氣氛以及廣闊的空間。民間歌舞是民俗文化的載體，是民俗文化整體中有形傳承的重要體現，民族民間舞蹈在民俗文化空間下更規范化和儀式化，具有獨特性。

（二）具有文旅融合和助力鄉村振興的社會功能

近年來，汝城在旅游資源的開發利用和傳承保護方面，采取了許多的措施和手段，將畬族的風情與風貌進行展示和推介，大力弘揚了本土文化與特色。在汝城熱水鎮舉辦每年一度的中國汝城溫泉文化節暨“汝城三月三”大型民俗活動上，最具代表性的“畬族山歌會”精彩上演，熱水鎮高灘村村民自發組建的畬族山歌隊，在65 歲傳唱人藍秋秀的領唱下，唱起了《喊聲客人進屋來》《倒篼竹子節節空》《茶子打花白瑩瑩》等山歌。象征著畬民們播種希望的《舞春牛》也登場亮相，畬民們跳起了歡快的《竹竿舞》，還有創作的新民俗畬族舞蹈《火籠舞》《畬家女兒拍》等作品，極具趣味性與民族風情。我們不難看出，民俗節慶活動離不開有著鮮明民族地域形象的民間歌舞。民族文化像一個紐帶將歌舞與民間風俗緊緊聯系在一起，使其互相滲透，互為依托。民俗作為一種文化生態現象，在特定的環境中，影響著民間音樂舞蹈的傳承、發展的方方面面。對于汝城畬族舞蹈來說，我們應當尊重其原生性、整體性、獨特性，讓它在自身的文化空間內生存。這對于畬族舞蹈的整體性保護、活態性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4.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