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翻譯在言語幽默處理上的局限和優化路徑
——以老舍的《二馬》為例

陳 漂 黃沁婷 吳澤涵 董明月

一、概述

機器翻譯是利用計算機將一種自然語言轉換為另一種自然語言的過程，距今已有將近70年的歷史。隨著時代和科技的發展，機器翻譯新算法的運用，神經網絡翻譯技術的突破，機器翻譯的發展蒸蒸日上，盡管當今各種人工智能翻譯活躍于市場上，能滿足人們的需求，但是其仍然存在著許多問題。據稱機器翻譯的準確性已與人類相當，但是翻譯文本的可讀性仍然不高，與人工翻譯存在著較大的差距。尤其是在文學性文本的翻譯上，機器翻譯難以擁有人類的情感，在藝術性上很難達到人工翻譯的高度。翻譯文學性文本，需要對原文文本中的文化負載詞、修辭、文體風格等進行把握，理解其內容與情境，再以符合目標語言文化的方式進行翻譯轉化，達到“信、達、雅”。這一點對機器翻譯來說，仍是道阻且長。

而言語幽默是文學性文本翻譯中的一大難點。言語幽默具有豐富的內涵和表現形式，可以增強文字的表達效果，在幽默的文字中展現作者的想法，使讀者既能感受到作品的幽默又能品味到幽默背后的內涵和深刻意義。幽默的生成有其獨特的機制，由語言學家Raskin和他的學生共同提出的言語幽默概論指出了分析各類幽默的六個參數,按照層級由低到高排列，包括語言、敘述策略、對象、語境、邏輯機制和腳本對立。幽默因各國文化與語言習慣的不同而不同，不同地區的人們本身在對言語幽默的理解上就存在一定差異，要想在譯文中展現出原文本幽默語言的字面意義、語用意義以及隱含意義，使不同語言和文化背景的讀者理解以及領悟并不是輕而易舉的。因此言語幽默的翻譯需要譯者大量的文化積累與高超的翻譯技術。

二、《二馬》幽默文本的人工翻譯與機器翻譯對比分析

本文使用的語料選自老舍的小說《二馬》，該小說展現了中西方文化的劇烈碰撞，兼具京味兒幽默和英式幽默。根據言語幽默概論，本研究在《二馬》中共標記出了185處體現言語幽默的語段，將其整理成文檔，并且在谷歌翻譯、百度翻譯、有道翻譯、彩云小譯和DeepL這些機器翻譯平臺進行翻譯實踐，將標記的《二馬》小說原文、不同機器翻譯的結果與尤利葉·吉姆遜的譯本Mr. Ma and Son進行文本對齊，建立小型平行語料庫進行對比、分析，判斷機器翻譯文本存在的錯誤以及是否在轉換語言的過程中成功地展現出語言的幽默色彩，歸納總結出在言語幽默的翻譯方面機器翻譯所存在的問題與不足之處，并對原文的幽默要點進行分析，對如何提高機器翻譯的翻譯質量提出建議。

三、機器翻譯在對《二馬》幽默文本處理上的局限

（一） 在翻譯幽默語言中文化負載詞方面的局限

文化負載詞蘊含著一種語言背后的民族文化，承載著深刻的文化內涵，能體現出不同的情感，反映當地人最真實的社會生活，在文學性文本的翻譯中顯得尤為重要。而機器翻譯中缺少文化負載詞的儲備，出現誤譯，無法體現原文的幽默。

例1 這要娶個外國老婆，還不叫她管得避貓鼠似的呀！

人工翻譯：If I ever remarry a foreigner, I’ll be henpecked to death.

機器翻譯：This wants to marry a foreign wife, still don’t call her tube avoid cat and mouse like ah！

這句話的幽默之處在于“避貓鼠”，指見到貓就躲避的老鼠，形容畏懼謙恭之極。這一句話表明老馬如果娶了外國女人做老婆，就會變成“妻管嚴”，看見老婆就像老鼠看見貓一般畏懼，該比喻生動形象，風趣幽默，是中國文化中對于懼內的獨特形容。人工翻譯時理解出了原文的意思，運用了“henpecked”一詞，該詞源自西方人用母雞形容專橫的妻子，與原文用詞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機器翻譯并未理解出原文要表達的意思，出現了整句話的翻譯錯誤， “避貓鼠”被翻譯成“avoid cat and mouse”；其余詞語則是被逐字翻譯出來，語句不通，令人迷惑。機器翻譯對句子整體及文化負載詞的理解出現錯誤，不但沒有翻譯出其獨特的幽默，更是與原文相去萬里。

例2 老馬先生的年紀至多也過不去五十，可是老故意帶出頹唐的樣子，好像人活到五十就該橫草不動，豎草不拿的，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多邁一步，都似乎與理不合。

人工翻譯：The elder Ma was at most fifty, but he tended to cultivate a look of benign resignation, as if to say that by the time one reaches fifty, one needn’t bother to lift a finger. Day in and day out, eating, sleeping, sleeping, eating; taking a step more seemed so improper.

機器翻譯：Mr. Ma can’t be over 50 at most, but he always deliberately looks decadent. It seems that when people live to 50, they should not move the grass and stand the grass.They eat and sleep and eat all day; One more step seems unreasonable.

這句話通過運用 “橫草不動，豎草不拿”與“吃了睡，睡了吃”這樣的口語化短句以及夸張的手法，用幽默的筆調將老馬的懶散、好吃怕動展現得淋漓盡致。“橫草不動，豎草不拿”形容人非常懶惰，什么事都懶得做。人工翻譯正確把握了它的含義，并將其轉譯成了英文中類似的表達，成功譯出了文化負載詞的內涵。而機器翻譯卻逐字翻譯，不僅沒有譯出原文的意思，還失去了原文的幽默意味。同時，在對“吃了睡，睡了吃”的處理中，人工翻譯保留了原文的短句形式，用重復的“eating”和“sleeping”來表達吃和睡反復交替的狀態，句子讀起來簡潔有力，富有節奏感，而機器翻譯則較為生硬，用“and”將動詞連接，失去了原文的簡潔幽默。

（二）在翻譯幽默語言時對語境的判斷錯誤

判斷語境在生成幽默與翻譯過程中都是十分重要的一環，正確判斷語言語境、情景語境才能準確地把握原文所表達的意思與情感。機器翻譯以句子為單位進行翻譯，難以結合上下文和文化背景判斷句子的語境，容易忽略言外之意，無法正確轉化幽默。

例3 倫敦也居然有了響晴的藍天。

人工翻譯：Surprisingly enough, London was finally blessed with crisp blue skies.

機器翻譯：London also has a blue sky.

這句話寫倫敦竟然也有了晴天，令人難以置信。人工翻譯將倫敦竟然有大晴天的驚訝表現了出來，用“be finally blessed of”這一短語，譯出了倫敦晴天的來之不易，盡顯幽默。同時，“crisp blue”將聽覺感受轉化為視覺感受，譯出了藍天藍得通透、干脆，精準而優美。而機器翻譯則忽略了原文所表達的語氣，機械地直譯，忽略其余的信息，僅客觀陳述事實，沒有譯出言外之意，無法體現作者對倫敦天氣調侃的語氣，幽默轉化失敗。

（三）在翻譯幽默語言時表達的機械性

機器翻譯具有機械性的特點。只有按照語義準確翻譯，運用合適的修辭手法與句式再現原文的語氣和情感，才能使譯文具有可讀性，還原言語幽默。但機器翻譯在翻譯文學性文本時只是機械地逐字翻譯，用語缺乏美感，毫無靈性。

例4 老頭兒老太太便立刻迎時當令的咳嗽起來，爭先恐后的著了涼。

人工翻譯：Old folks rush to meet the change in season with well-timed coughs-each vying to catch a cold first.

機器翻譯：The old man and the old lady immediately coughed and fell cold.

人工譯文中“in season”表達出了原文中迎時當令的意思；而“vying to”則是完美地表達出了原文中爭先恐后的意義，雖不是老頭老太的本意，卻顯得好像大家比賽著著涼一樣，顯得詼諧幽默。但機器翻譯只是把“迎時當令”簡單地翻譯成“immediately”，與原意有所偏差，且機械性的翻譯沒有體現出爭先恐后的意思，只是簡單地陳述了老頭老太都著涼咳嗽的狀態，言語幽默轉換失敗。

例5 巡警，馬威和駛車的把醉馬抬下來，他的頭四面八方的亂搖，好像要和脖子脫離關系。嗓子里咯口錄咯口錄的直出聲兒。

人工翻譯：The three of them, Ma Wei, the officer, and the driver lifted the inebriated Ma out of the car. His head bobbed wildly to and fro as if wanted to split away from his neck. Gurgling sounds came from the old man.

機器翻譯：The patrolman, Ma Wei and the driver lifted the drunk horse down， and his head shook in all directions，as if to break away from his neck. There was a sound in my throat.

這句話的幽默之處在于通過“四面八方”來顯示醉酒的老馬腦袋不斷亂晃、不能自主的狀態，接著又通過擬聲詞“咯口錄咯口錄”展現其意識不清之狀。原文通過動作與神態描寫生動地刻畫出了老馬醉酒后的丑態，活靈活現，十分幽默。人工翻譯譯本通過“bobbed wildly to and fro”“split away”和擬人的修辭手法風趣地再現了老馬腦袋晃來晃去似乎要脫離脖子的狀態。而機器翻譯機械性的選詞并不能體現出動態感，使得語言失色過多。并且后面出現了人稱混淆、指代錯誤的問題。同時，機器翻譯也沒有翻譯能展現老馬醉意的擬聲詞，使得原文中的幽默語言再次失色。

四、 機器翻譯處理言語幽默的優化路徑

上述實例表明，在翻譯體現言語幽默的文本時，機器翻譯仍有許多的不足之處，這些缺陷與文學性文本的整體翻譯是共通的。詞匯理解錯誤、斷句錯誤等問題導致了誤譯漏譯，譯文不忠實于原文；對句子結構的分析錯誤導致譯文邏輯錯誤，句法混亂；語料儲備的不足導致譯文詞匯單一，缺乏美感，無法在跨文化環境中準確轉換；對文本的錯誤理解、語境判斷錯誤造成了硬譯死譯，使譯文死板難讀，失去了文本的情感色彩，作者的語言風格、思想內涵都難以體現。優化機器翻譯的路徑有以下幾條：

1.進一步建設與豐富文化類的語料庫，錄入更多文化負載詞相關語料，便于人工智能進行學習。豐富文化方面的語料庫，可以減少由于文化差異帶來的錯誤，使不同語言地區的人可以同樣感受到另一種語言帶來的情感，使翻譯質量更高，譯文更加準確、地道。

2.不同機器翻譯網站共享語料數據，共同發展。大數據時代存在著各種各樣的語料來源，數據維度多樣，數量大。但數據龐雜，需要大量人工的篩選。如果行業內可以實現語料數據共享，可以使各方合作，共同推動機器翻譯的進一步發展，實現共贏。

3.以互聯網為輔助，提高機器翻譯的自適應學習能力，促進神經網絡翻譯自身的深度學習和強化學習。形成具有自動識別能力的機器翻譯，突破以句子為單位的翻譯模式，對翻譯文本整體進行判斷與分析，能根據上下文的結構和邏輯來判斷語境。同時不斷進行有效的算法設計，使機器翻譯循環學習，提高學習和記憶能力。

4.人工翻譯和機器翻譯相輔相成。機器翻譯的算法設計需要專業的人工團隊，需要有語言學專家的理論、實踐支持，系統的維護及譯后編輯也需要專業的人員，因此機器翻譯的發展離不開相關人才的培養與對翻譯理論的進一步研究，要使人工翻譯推動機器翻譯的進步，形成人與機器、人與系統的高效協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