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也自帶光芒（組詩）

張 霞

螞蟻也自帶光芒

成群的螞蟻

在院子里東奔西忙

搬運著能吃的東西

據說它們生活在二維的空間

只能向左，向右穿梭

只能朝前朝后忙碌

它們總是沉默著

忘我的勞動著

它們從不走直線，總喜歡彎來繞去

就像汽車奔馳在盤山公路上

我想，它們一定是在提示我

人生的路是曲折的

沒有一條平坦的大道

可以讓我走

仿佛山巒起伏波濤洶涌

卻離天空最近，一陣大風刮來

這些小小的精靈

也沒有絲毫晃動

它們還在努力奔跑

它們的心臟像針尖一樣小

它們也有令人心痛的美啊

有時候，它們會讓我的內心

頓生一種莊嚴

我愛上了

這群螞蟻，我的前世

也許同樣是一只螞蟻

我的名字，也在螞蟻的生死簿上

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心

一直在為這些小小的螞蟻激動

仿佛只要愿意

它們就可以

像舉起谷殼一樣

舉起我

讓我離開沉重的地面

我一生的良藥

每天攥緊那些藥丸

仿佛是攥著一天的秘密

一步一瘸。走過多少四季

母親的一生就是

把大路走成小路

把小路走成日月

走成院門口那棵歪脖子樹

摘下陽光風雨。摘下星辰寒暖

母親把細碎的期盼

熬成苦菜粥。米粥。棗粥

養育了我們一年又一年

這么多年。想著那些藥丸

我無法把它們和母親分開

我偏執一樣的相信

母親就是我們一輩子的良藥

只是有什么力量能讓我變成一粒藥丸

我要用一生替母親疼

我捧著一顆愧疚之心

滿樹的葉子落進泥土

枝丫上的鳥巢

仿佛我舉著的心

想把自己的心思說給父親聽

雙手皴裂。指甲里全是黑泥

父親手中，舉著一支雪糕

喊我的乳名，我

轉身跑進電影院

那一年。雪花如葉

父親從來沒有提起那年冬天

他已經比落葉

藏得還深

我也把乳名還給了那個冬天

那個穿馬扎的人

一根繩子在他的手里

繞來繞去，他把黃昏

繞進無奈的黑夜

把黑夜繞進

焦慮的星星和月亮

甚至再繞進宇宙

一根根繩子，穿在一個個馬扎上

他就這樣繞來繞去，那么些舊馬扎

仿佛人們用舊了的時光

他埋下頭

一滴碩大的汗珠

懸在他的鼻尖

我一步一回頭

從他身邊走過

仿佛那是條命運之繩

我不知道，這命運之繩

對于活著的意義來說

多長，才算長

而我也需要一條繩子

像穿馬扎一樣

把我的心靈牢牢地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