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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太行舊年人物記

2022-10-29 18:54:27楊獻平
山東文學 2022年6期

楊獻平

小胡子鐵匠

南街村有一個鐵匠,記得他姓曹,叫什么名字忘了。認識他非常偶然,具體說,得益于同村的小六子。某一天放學后,我和小六子竄出校門,布鞋腳板甩起兩股塵煙,沿著土石的轉盤馬路,像兔子一樣奔跑。到了村口,氣喘吁吁一陣,先后爬上一棵核桃樹,兩個人找了合適的樹杈,騎穩當了,伸手摘幾顆青核桃,用刀子緩緩旋開,吃里面的仁兒。這樣的好時光,只是吃肯定枯燥無趣,就像好酒的人喝酒,沒有下酒菜,還不說點什么閑話和淡話,肯定沒啥意思。我倆吃得滿嘴流油,有點盡興了的時候,我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小六子說,“小六子,你說,咱們將來干啥?能干點啥?”小六子想也沒想,胸有成竹地對我說,“我當鐵匠!俺親舅舅那鐵匠當得好呀,連武安和邢臺那邊的人,大老遠的,都到俺舅舅那兒買農具!我以后就跟著俺舅舅當鐵匠,肯定不缺錢花。”我聽了,竟然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家的親戚當中,沒有一個會手藝的。但為了給自己長面子,我也大聲對小六子說,“鐵匠有啥好的?將來啊,我一定會走得很遠,進大城市,住十層以上那么高的樓房。”

很顯然,我剛才的問話,有點像靈魂之問。那個年代的鄉村,人還是很多的,但1000個人當中,能有一個人上個大學,出來做一名人民教師,那就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的大好事。對于我和小六子這樣的人,上學成績不好,家境又都一般,將來做個鐵匠,肯定是極其符合實際的。而我當時說的進城市,住樓房,完全是在恬不知恥地吹牛。

小六子當即反唇相譏,斜眼看著我說,“ 不是我笑話你,你這是做夢娶媳婦——凈想好事兒!”當時,我臉上有點掛不住,但除了小六子之外,我沒有一個像樣兒的朋友。他的話雖然使得我難堪,但我也不好發作。我慚愧地低了一會兒腦袋,拿著小刀,像旋核桃仁那樣把自己的長指甲修理了一下,然后,努力擠出一臉笑容,把話題扯到自己心里喜歡的女同學身上,我一臉甜蜜地對仍舊在吃核桃的小六子說,“我將來一定娶張春莉當媳婦,哎呀,那肯定很美,很幸福!”小六子嗯了一聲,笑著說:“據我本人的精準預測,這個嘛,倒還有二分五到三分的可能。”

第二天下午放學,落日還在莊稼和人的頭頂 磨蹭,整個村莊的山嶺和河溝,都洋溢著一種吉祥的金色光澤。小六子說:“我帶你去見識一下啥是鐵匠。”我說:“我以前見過的,就是掄大錘砸鐵的唄!”小六子臉紅了一下,然后笑著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了讓你小子長點見識,見見世面,現在就跟我走!”說著話,我們兩個已經出了學校的院子,四條腿蹦跶著走到了南街村的村口。

遠遠地,就聽到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

這是一座建在河灘邊的村莊,背后是一截小山嶺,嶺上長著一些常青的柏樹。拐過一道彎,小六子率先停住腳步,有些自豪地對我說,“馬上就到了!”我一抬頭,只見一間黑黑的房子,前面搭著一個涼棚,涼棚下面是兩口炭火爐。再往前是一道石頭壘的河壩,不高,大人抬抬腿就過去了。河壩外面,就是巨大的干河灘了,堆滿了光光的石頭,有大有小,坐著拖拉機從上面過,再結實的屁股也要顛成八瓣兒。

他舅舅正在打鐵,火花亂濺,有一個人掄錘,他舅舅用火鉗夾著一塊生鐵,一個膀大腰圓的小伙子拿起鐵錘,掄起來,然后不住地輕輕重重地砸。不一會兒,兩人的臉上和光背上就流出了細密的汗珠,像水洗一樣。我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說:“小六子,咱們該回家了。”小六子沒動地方,仍舊津津有味地看著,然后一臉驕傲地看著我說:“咋樣?”我問他:“啥咋樣?”小六子說:“俺舅舅啊,有本事吧!”我轉身走了幾步,小聲說:“掄錘太使得慌(累)了,我將來肯定不干這活!”小六子的臉立馬耷拉了下來,像個蔫茄子,理都不理我,一個人甩著步子過了河灘,往我們村方向走。

我知道小六子生氣了,心里覺得過意不去,第二天一大早,早早跑到他們家叫他一起去學校。小六子看到我,還是一臉的不高興,也沒吭聲。他娘說:“稍等等,六子吃了就跟你一起上學!”我在他家院子的梨樹下站了一會兒,想獨自走,又覺得一個人孤單,只好硬著頭皮等。

兩個人走在路上,開始只有四只腳在噗噗響,聲音單調得煩人。我說:“小六子,你還生氣呢?”小六子看看我,鼻子里還呼著粗氣,說:“那么好的活兒,你還說累,不累能掙到大票子嗎?活人能不累嗎?”我臉紅了一下,說:“我覺得你說得對,當鐵匠能掙錢,真是個好活兒!”

小六子笑了,我也笑了一下。

不知不覺,冬天又來了,因為距離學校遠,我們這些山里的孩子,只能住校。我住在我舅舅家,小六子住在他舅舅家。這時候,我才知道,做鐵匠不僅累得很,而且每天還起得非常早。通常,太陽還在東邊的樹梢上掛著,打鐵的聲音就從河谷響起,連同冬天的寒氣,一同進入到村莊以及遠山的各個角落,震落了草葉上的塵土,也驚醒了山里的野雞。這時,村人大都還在土炕上做夢,鐵匠就把人敲醒了。

鐵匠鋪的炭爐子火焰通常不高,紅色中略帶淡黃,火苗上壓著一塊類似半個地主帽兒的東西,很是耐燒,再慘烈的火焰,也不能損它分毫。我問小六子那是什么,小六子轉著小眼睛想了半天,又蜷起食指,把太陽穴敲了幾下,也還沒有想到。

每天早上路過,我都看到,鐵匠鋪里的三個上身裸著、只系了一件油布圍裙的男人,面孔黑得跟炭一樣,手臂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的,很是健壯。一個男人坐在爐子一邊,使勁兒拉風箱,每拉一下,上面的火苗就躥高一次。火苗突突,發出呼呼響聲,火苗兒形狀很是尖利,像刀子,能伸能縮。燒到一定程度,另一個男人站起身來,手拿火鉗,探進爐火,將鋤頭、鐵板或是斧頭、鐮刀等家什兒用火鉗子翻翻,再燒一會兒,再用鐵鉗子夾出來,放在專用的鐵墩子上,手里提錘的男人迅速往自己手掌上吐一口唾沫,掄起鐵錘,砸向全身通紅的鐵塊子,乒乒乓乓一陣,鐵塊子基本成型,火焰漸滅,變做焦黑色。

如果鍛打的火候到了,手拿鐵鉗子的人就會夾起,轉身放進腳邊盛滿清水的盆子里,嗤的一聲,冒起一團白煙。如果還沒燒好,或是缺少了工序,就再放進炭火,繼續燒灼。再取出另外一塊兒,又是一頓敲打。

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和小六子一塊兒,從木匠鋪前面走過時,小六子的神色一如既往地驕傲莫名。有一天早上,小六子說:“你還說打鐵累得很,我敢保證,就你這樣子的人,肯定連俺舅舅掄的那個大錘都提不起來。”我不服氣,就和他打賭,賭兩塊錢,誰輸了誰買一包餅干,兩個人一起吃。

我說行。放學后,兩個人跑到鐵匠鋪。小六子一進去,一個臉長而瘦,嘴巴上長著一撮小胡子的人笑著對小六子說:“六子,放學了啊,一會兒去家里吃飯!”

不用小六子介紹,我就知道這人肯定是他舅舅。

我使盡吃奶的力氣,憋得面紅耳赤,才使那個狀似牛腦袋的大錘離地三公分,堅持不到一分鐘,狠狠地扔下了,砸在黃泥鋪就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錘子周邊的干土都裂了縫兒。喘息未定,我對小六子嚷:“你輸了。”小六子臉色漲紅,大聲說:“這不算,要離地一尺才行。”我說:“小六子,你耍賴!”小六子說:“開始就這樣說的,你自己沒聽清,不能怪俺沒有說!”我氣急,就和小六子吵了起來,以前的友誼都變成了氣惱,誰也不讓誰。直到最后,都點名道姓地互相罵對方的爹娘。

我光顧著回罵小六子了,忽視了他舅舅和他娘是親兄妹的關系,罵的話也不堪入耳,何況又在鐵匠鋪里面。瘦鐵匠先是蹲在地上抽煙,看著徒弟們的操作,繼而把臉轉過來,把皺紋和汗堿包圍的眼睛,一下子射到我的臉上來。

不知什么時候,他的臉就和我的臉一般紅了。他忽地站起身來,鼻孔里的氣流吹得胡子顫動。甩掉煙頭,兩手往背后一插,張口就罵我小兔崽子,雜種!還大聲說我爹娘這樣那樣的不好。我氣極,也罵他。他舅舅更生氣了,上嘴唇的小胡子一聳一聳,蒼白的臉色變成了醬豬肝兒。

罵著罵著,他右胳膊猛地一伸,往外面的河灘一指,對我說,你給我滾出去!

這時候,我才醒悟,我在人家的地盤上。別說人家罵我,就是打我,我也不占理。我趕緊退出來,站在外面的河灘上,和小六子對罵。沒想到的是,小胡子順手撿起一塊燒白了的焦炭,沖我砸過來。我看見飛行的白色焦炭,在空氣中不停旋轉,摩擦出嗚嗚的響聲,呈圓弧狀飛來。

我下意識地蹲下,飛行的焦炭從我的頭發上擦過。

這一次,我把小六子恨到骨子里了,還有他當鐵匠的舅舅。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胸中怒火燃燒,我想報復小六子,報復鐵匠。

我害怕的不是小六子,而是他比我大幾十歲的鐵匠舅舅。

可我又拿他們沒一點招兒,只能在心里恨不得小六子被石頭絆倒,摔個鼻青臉腫腦袋再蒙三天,也恨不得讓他當鐵匠的舅舅在掄錘的時候不小心砸傷手指和腳……可這只是我自己的一種幻想,成不了事實。回到家,我對母親說了這件事。母親也很生氣。說:“兩個小孩兒鬧著玩兒,大人攙和進來罵俺不說,還拿石頭砸俺孩子,那鐵匠真不是個東西!以后不去他那兒做農具了,寧愿多跑十里地,到蟬房村去做。”

蟬房村是我們鄉政府所在地,距離我們家,大致十多里的路程。為了這件事,母親說到做到,家里的鋤頭和鐮刀等等壞了以后,哪怕天氣再熱,她也一個人,邁著早已經走慣山路的腳板,往返三十里地,到蟬房去買去做農具,蟬房鐵匠鋪做的賣的農具也不便宜。盡管如此,母親也再不去小六子舅舅鐵匠鋪了。這件事,讓我也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什么時候,人就是要有骨氣。

許多天后,我和小六子的仇恨漸漸消散,可總是對他的鐵匠舅舅懷恨在心,以至于我和小六子再次言歸于好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寧可多走一段路,也再不愿意從他舅舅的鐵匠鋪前經過。在我的內心,對鐵匠鋪和那個小胡子鐵匠,總懷有恐懼、怨恨甚至另外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理。

所有這些,小胡子鐵匠當然意識不到,或許他早就忘了。

往后的時間里,鐵匠繼續打鐵,并沒有因為少了我們一家的生意而倒閉和破產,我也偶爾從鐵匠鋪前經過,聽見里面傳來的聲音,看見小胡子鐵匠和他的徒弟們,心里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是怨恨,又不太像,總是覺得心里很難受。

鐵匠鋪打鐵的聲音傳得很遠,有時候比下課的鐘聲還要響亮,當當的,節奏感很強。每一次聽到,都會想起那次不愉快的事情,想起小胡子鐵匠的那張臉。直到現在,仍還沒有在我的記憶中黯淡。

所不同的是,我在漸漸長大,他慢慢變老。在時間當中,人和人才絕對平等。

初中畢業,我到縣二中讀書,因為有直接通往的客車,除了逢年過節去一次鐵匠所在的村莊,探望舅舅一家之外,其他的時間我是不去的。直到有一年冬天,奶奶帶著我去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家,因為只有一條路,我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路過鐵匠鋪,但小胡子不見了,掄錘的人是個生面孔。我問奶奶說,“那個老鐵匠呢?”奶奶嘆了一口氣,說,“小胡子鐵匠患直腸癌死了,死的時間不長,也就是上個月的事兒。”

再后來,鐵匠鋪換成了小飯館,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消失了。鐵匠鋪徹底消失了,想起那個小胡子鐵匠,心里還是怪怪的。

沒有了鐵匠鋪,并不代表村人不用農具,村莊進入了機械化時代。母親說,集市上到處都是賣農具的,又不貴。再說,現在,人都覺得種地劃不來,一年下來,能顧住一家人吃就不錯了,還不如出外打工掙的錢多。除了一些老年人仍將田地當作寶貝伺候之外,年輕人基本上都沒有了種地的心,下地干活兒少了,買一件農具幾年都不壞。沒有了需求,沒有了錢賺,誰還當鐵匠?

村人聽不到打鐵的聲音,一時不太習慣,時間一長,也覺得沒什么。生活還是原來的生活,日子還是一樣的日子,只要自家過得好,別人的事情在心上擱一段時間,隨后就水一樣流走了。

美好女子柳妍妍

剛進入夏天的正午,陽光在西邊山坡上曬焦了欲飛的綠葉,青石的房頂和被高大的梧桐的院子里爬滿了黑色的螞蟻,很多的灰雀在柴草堆上飛來飛去。柳妍妍和她父親出現在我家門前,好像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干活,結束后,路過我們家。父女倆汗水滿頭滿臉,衣領和袖口上還帶著一些碎草屑。她父親坐在我家院子里,柳妍妍從我母親手中接過開水碗,小嘴巴吹皺了白白的開水,然后小口小口,貌似欲擒還縱地喝了起來。我坐在門檻上,覺得她吹開水的樣子很美。

母親和她父親先是說了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停住話頭之后,她父親大口喝起了溫度適中的開水,眼睛瞟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說,你兒子長得挺好啊!要是跟俺閨女如燕歲數差不多的話,咱們兩家做親家,俺覺得也挺好。這時候,我還在專注地看柳妍妍喝水,聽她父親的話這樣一說,心里驚了一下,然后不自主地把頭一轉,再次毫不遲疑地轉向了柳妍妍。我發現,柳妍妍那張本來被太陽曬紅了的臉頰,突然更紅了,仿佛傍晚的火燒云。

我也是,臉也跟著燙了起來,不由得低下了頭。然后又猛然抬起,專注地看著把頭扭到另外一邊的柳妍妍。

柳妍妍的眼睛很美,像是冬天屋檐下狀如小球的冰晶子,她的眼睫毛長得似乎可以做扇子。喝完了水,她父親帶著她就走了。看著她裊裊婷婷,逐漸離去的背影,我心里巨浪滔滔,澎湃不已。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常常天真地想,我要是真的娶了她的話,夏天就不用再買蒲扇扇涼了。那時候,我就坐在她的旁邊或懷里,她眼睛眨不停地眨巴,我就會覺得很涼快。

有一次,母親打我,我跑到院子里,大聲對她說,娘,你別打我了,我都是有媳婦的人了。人家看見笑話哩!本來怒氣沖沖的母親一下子樂了,笑得彎下了腰,藍方格布衫不停抖動。

后來我才知道,那時候的柳妍妍正在讀小學五年級,上學、放學的時候,都從我們村前的馬路上經過。關于她父親和我母親說的那句話,本意是一個笑話,隨口說說而已,然后就忘在了腦后,可我卻記得很清楚。每天到馬路口,專心致志地等著她上學和放學,為的是能看到她。夏天,我一個人坐在被太陽燒熱的石頭上,托著下巴,等她出現。有時候去得早了,我就拿一根木棍,找幾眼螞蟻窩,把它們破壞掉;或者注意坡上的草叢,期待發現幾個鳥窩,最好有鳥蛋。有一次在附近的一棵老板栗樹上發現了一個鳥窩,我就爬上去掏,突然竄出來一條花蛇,忽地一下鉆到我的袖筒里面,我驚慌失措,一下子倒著摔了下來,后背很疼,但沒有受傷。我正要咧嘴哭,卻看到,柳妍妍背著碎花布書包在馬路上出現了,硬生生地把到了喉嚨的哭,咽了回去。

再一年夏天,我也背著書包,走進了小學的門檻,而柳妍妍卻到鄉中學讀書去了。據說那里的教學質量比較好,她父親的最大心愿,是想讓她能夠考上一所師范學校。那時候師范畢業的學生,基本上都會分配到各個學校做教師。可柳妍妍并沒有遂了她父親的心愿,而是考上了一個技校,學的是果木栽培之類的。有一段時間,她跟著她父親在鄰村的山坡上修剪蘋果樹和板栗樹。我看到,柳妍妍好像滿臉的憂郁,長長的睫毛上總是掛著一層灰色的霧水。

我故意從她身邊走過,使勁咳嗽了幾聲,她也沒有回頭。

我黯然。盡管如此,對于柳妍妍,我還是念念不忘。在心里真覺得她就是我指腹為婚的未來媳婦了。十五歲那年春天,電力局開始架設通往我們村的供電線路,雖然向村人收了不少錢,但大家都沒有怨言。施工隊人手不夠,就組織了村里的閑壯勞力,主要是栽電線桿子。有一天放學,我看見柳妍妍也在施工人群中,上衣鮮紅,頭發高繒,斜著的身子挺拔飽滿,像一張充滿彈性的弓。我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看了起來,那么多人在一起喊著勞動號子,震得周邊的山溝嗡嗡響,而我卻充耳不聞,我只覺得,正在干活兒的柳妍妍在我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沒過多久,我聽說柳妍妍和電力局的一個職工談戀愛。那個小伙子,家在市區,又是電力局的職工。人們說,柳妍妍想扭個身子就進城,那是做夢坐飛機,想得高!可不管村里人怎么說,柳妍妍好像還和那個小伙子經常一起。這使我覺得自己的未來瞬間暗無天日了起來,但又無計可施,只能每天在內心焦灼不安。有幾次,我跑到施工現場,想把那個小伙子罵一頓,可又不敢,只能遠遠地看著。這時候的柳妍妍,總是站在高高的水泥線桿子下面,仰著她那張美麗絕倫的臉龐,死死地盯著那個在上面接線的小伙子。

正當我覺得絕望的時候,在馬路上遇到柳妍妍,她的臉色卻很難看,煞白,沮喪的神情一目了然,兩只眼睛似乎也腫著。還有一次,我忽然看到柳妍妍一個人捂著臉,從馬路上倉皇跑過,腳步趔趄,頭發凌亂。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原來身條豐腴的柳妍妍卻瘦得嚇人,顴骨高聳,白皙的臉上滿是淚痕。距離她很近的時候,我想說點什么,可又不知道說什么,怎么說。幾個月后,電力線路架設完畢,通電的那晚,村里干部在鄉飯店請電力局的人吃了一頓,柳妍妍也去了,但沒有吃飯,一個人站在飯店門前的石橋邊上,不斷地往掛著門簾的飯店門口看,那時候,里面猜拳行令的聲音可謂一浪高過一浪。我遠遠地看見了她,走近時,我想問問她餓不餓,努力了幾次,但沒有勇氣說出。

1990年正月初六,柳妍妍出嫁了,據說,她的婆家在五里外的郭莊村。男方用車子迎娶她的時候,我坐在她家左邊的一座山嶺上,扯了一根焦黃干枯的茅草放在嘴里咬,淡淡的苦味彌散開來。柳妍妍穿著一身繡著黃花的旗袍,頭頂一塊紅色頭巾,被一個門牙外露的婦女攙扶著,下了院子右邊的青石臺階,低頭鉆進了一輛紅色的桑塔納轎車。很多孩子大聲叫著,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在低縱連綿的溝谷里炸響,很多的烏鴉飛起來,遮住了本來就很稀薄的陽光。

柳妍妍出嫁引發了我的傷感,但村人說:柳妍妍終于走上了正路,一個鄉下閨女想進城給人家當媳婦,比登天還難!

可沒人知道我的心思,她們說的時候,我躲在一邊,抓起一塊黑色的卵石,使勁投向流水干涸的河谷。高考后的那年秋天,我跟著父親在廟坪地干活,柳妍妍的父母也在。正干得熱火朝天,聽見有人大聲喊娘。柳妍妍母親站起身來,看了一下,答應了一聲。我看見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站在馬路邊,旁邊還站著一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

我想那就是柳妍妍了,她的聲音粗糙和滄桑了許多,但我還是一下子認出了。她走近的時候,我側身看見,她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黑紅了,大大的眼睛顯得渾濁,長長的睫毛不見了,眼神很迷茫。我有點惋惜。我再看,卻發現,她兩眼一邊,居然也有了皺紋,細碎的,像是那年冬天落在沙土地上的草芥。

她男人在后面跟著,穿著一雙黑色皮鞋,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鞋掌上帶了一大塊濕泥。他提腿甩了幾下沒甩掉,轉身走到地邊,在一塊突起的紅色石頭上剮蹭了下來。我父親也看到了,等他離開,用手掌把那塊濕泥摳下,順手扔在了自家地里。

青年朱有成

朱有成初中畢業以后,就一直跟著他爹朱青山。朱青山以前是縣城供銷社朱家莊分銷點代銷員。供銷社普遍不景氣了,就把各個分銷點承包了出去。朱青山和幾個兒子閨女商量了一番,都覺得可以承包,也算給最小的弟弟朱有成找了一份工作。

朱有成跟著他爹學了一年,就把算盤兒打得吧啦吧啦地響,做生意也有一些比較新鮮招兒,比如,人買了100塊錢的貨物,他總要送一包火柴或者一袋鹽巴;朱有成的嘴皮子也甜得風雨不透,不是叫大爺大娘,就是俏姑娘、好小伙,總是說得來他這里買東西的鄉親們心花怒放,莫名其妙地美滋滋,心花花的,即使不想買的東西也忍不住買。時間一長,村里人夸獎朱有成腦子活,是個做生意的好料。

十七歲那年冬天,雪下了一夜,整個村莊和山川都白得分不清高低平凹和遠近了。經過很長時間的思忖和商議,終于在一天晚上,和尚溝村的白起亮,踩著沉重的夜色打著手電,走了三華里的山路,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了朱青山的家門。這時候的朱青山,已經是七十歲的老人了,本來要上炕睡了,白起亮乍然來訪,使得他心里揣摩不透。坐下來,白起亮清了清嗓子,先是說了一頓家常話,然后一本正經地向朱青山表示,愿意把閨女白巧鳳許給朱有成,兩家結為親家。朱青山一聽,先是愣怔了一陣子,然后又眨巴著眼睛,看著白起亮,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真的。白起亮說,這事兒還能胡扯?朱青山松了一口氣,笑了一聲,說,那敢情好。只是,俺家可是高攀了啊!白起亮微微笑了一下說,說哪里話,哈哈,咱們啊,這是相互高攀!

白起亮是小學教師,前年剛轉正,一個月工資大幾千,直系親戚當中有當鄉長的,有在信用社工作的。方圓十幾里的村里,算得上少有的家大業厚,財勢兩全。閨女白巧鳳還不滿十八歲,因為實在沒那個讀書的腦袋,輟學后,上門說親的人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白起亮不是嫌對方家住得太遠,自己將來指望不上閨女女婿,就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拒絕了好多前來提親的人。

朱青山二話沒說,就替朱有成答應了這門親事。白起亮走后,朱青山就到了店里,對朱有成說了。朱有成見過白巧鳳,人長得雖不是很漂亮,但也動人,朱有成說當然沒意見。當天晚上,朱青山就召集了在家里務農的幾個兒子,簡單商量了一下,幾個兒子都說這個是好事,沒啥意見。朱青山就說:“那咱瞅一個好日子,先遞了手巾,免得夜長夢多。”

所謂的遞手巾,就是訂婚。臘月初三的晚上,朱青山在新買的一對花手巾里包了一千塊錢,帶著朱有成,跟在媒人張翠玲碩大的屁股后面,踏著早已被鞋子磨光的石板路,到了白起亮家。喝了幾杯酒,圍繞著朱有成和白巧鳳的婚約,雙方交換了意見。朱有成給白巧鳳手巾時,白巧鳳臉紅過了屋梁上的燈泡,雙手在腹前擰了一會兒,就把朱有成手里的手巾接了過來。

其實,朱有成和白巧鳳早就認識,兩人本是鄉親,還是近鄰,這沒啥稀奇的。可青年男女一旦遞了手巾,就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了。出于對朱有成的喜歡,白起亮總是叫朱有成到家里吃飯,也從內心里,把朱有成當作了親兒子一樣看待。

朱有成當然幸福,在他八歲那年秋天的時候,娘就得了癌癥去世了。幾個哥哥和姐姐先后娶媳婦、嫁人,朱有成長期和他爹朱青山一起過。白起亮和自家老婆張桂花像親爹娘一樣對待朱有成,捏了餃子,或者做了什么好吃的飯菜,總要給朱有成留一份。朱有成對未來的丈人和丈母娘也很尊敬,出外一趟,總要帶些稀罕的東西給白巧鳳和丈人丈母娘。白起亮兩口子逢人就說朱有成孝順,懂事,別人也就順著他們,說朱有成精明,算賬誰也算不過他,將來可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手。白起亮兩口子聽了之后,比朱青山還高興,若是別人在他們家里說這一番話,就非要留人家吃了飯再走不可。

這年秋天,收割了田里的玉米和谷子,朱有成聽說山西的煙比這兒貴很多,到山西至少得七毛錢以上。朱有成一算賬,一盒煙賺二毛的話,一條就賺兩塊錢,一箱子五十條,能賺一百塊。要是一次拉上十箱子煙,就是一千塊錢。除了車費和開銷,一趟起碼也能賺八百塊,況且,這里離山西又不遠,開一輛三輪車,三四個小時就到了。

朱有成找親爹和丈人丈母娘商量了,都說這想法可以。第二天一早,就揣了六千塊人民幣,和四里莊的同學兼鐵哥們張平江一塊兒到武安縣城買了一輛時風牌農用三輪車,兩個人試好了車,交了錢,找了一家飯館炒了幾個菜,一個人喝了一瓶啤酒。朱有成和張平江點了一根煙,搖著三輪車,沿著柏油馬路,不到兩個小時,就回到了朱家莊村。

朱有成很興奮,恰好那天晚上月亮很大,黃黃地掛在湛藍的夜空中,把星星映得不見了蹤影。朱有成趁著月光,在同學加好友張平江的指導下,突突搖著三輪車,跨上車座,握著方向盤,沿著自家商店的院子學了起來。突突突轉了半個晚上,把車停在商店門口,用一把鐵鏈鎖子鎖了。對張平江說:“這三輪車挺簡單,真好開。只要把住方向,分清油門、離合和剎車就行了。”張平江說:“就是簡單,誰都能開這玩意兒。”兩人進了商店,朱有成用牙起開一瓶啤酒,倒了兩杯,對張平江說:“你今天也辛苦了。喝杯啤酒,晚上睡得香。”

朱有成和張平江自小關系就不賴,一塊兒光著屁股長大,上小學的時候就同桌,到中學一起住校,吃喝不分你我。張平江的娘饅頭做得好,白白的、松松的,朱有成喜歡吃。張平江的娘也知道自家兒子和朱有成關系好,朱有成又沒了娘,沒人給他蒸饅頭吃。他爹烙的餅子很硬。朱有成就一直吃張平江帶的饅頭。俗話說,親兄弟還明算賬哩,何況不沾親帶故。可是,張平江一絲不高興都沒有流露過。從這一點說,朱有成一直記在心里。

第三天一大早,朱有成帶了八千塊錢,到市里批發了20箱子香煙。回到家里,就到張平江家去了。張平江的家住在一面向陽的山坡兒上。日照時間比別處要長,五月和秋天打了麥子和玉米之類的糧食,放在院子里或者房頂上,一天就干透了。這幾年冬天天氣轉暖,別的地方不見一絲綠色,可張平江家的四周,一叢叢的茅草根兒還泛著星星點點的綠色。

到張平江家,朱有成說:“你有空沒?咱們明天一塊兒到山西去。”朱有成話音剛落,張平江的娘就開口問:“去山西干啥?”朱有成說:“往下莊村那邊送幾箱子煙。想讓春橋幫個忙,一塊兒跑一趟。”

張平江的爹有點不大樂意,對張平江說,“明天到你舅舅家去,把排子車拉回來。”朱有成側臉對張平江的爹說:“俺不叫春橋白去,兩天給一百塊錢”。張平江的爹這才說:“那要不我去把架子車拉回來算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裝好了車,用繩子把二十箱子煙綁結實,倆人就直奔山西方向。中午到白岸村,倆人找了一家飯館,各吃了一大碗雞蛋面條,又開著三輪車,開始爬白岸嶺。白岸嶺海拔一千八百多米,一條坑坑洼洼的公路繞在山上,路況不是太好,幾乎每個月都有車在這兒出事兒。朱有成開三輪車經驗不足,就讓張平江開。

三輪車爬到山頂,已是下午四點多了。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停下,朱有成和張平江站在白岸嶺上,剛才路過的城鎮和鄉村盡收眼底,遠處的山巒一個接著一個,起起伏伏地堆在河北邢臺境內。再遠的地方,天色一片蒼茫,灰色的霧氣或者發電廠的煤煙彌漫起來,一波一波地,浮在天空和山巒上,遮住了朱有成和張平江遠望的目光。

進入山西左權境內,公路向下,俯沖了幾面陡坡,就到了上莊村。這時候,太陽已經西沖,余暉掛在遠處的山腰上。車子剛停下,立即圍過來一堆人。朱有成想找個開商店的,一下子推出去,省勁兒。張平江當然順從朱有成了。找了幾家商店,最后和一個叫苗永利的商店老板達成了一致意見。不過,苗永利說他現在沒有足夠的現金付賬,但可以先付三分之一貨款。朱有成想了想說也可以,叫苗永利付了錢,剩下的打了欠條兒,并一再給對他說,半個月后來取錢。

朱有成很高興,自己駕著三輪車正出下莊村,張平江坐在車廂里點了兩根煙,遞給朱有成一根。抽了一口,往后吐煙的時候,看見兩個騎摩托車,頭戴大檐帽,車把上掛著公文包的人,沖他們趕了過來。張平江急忙拍拍朱有成肩膀,示意他往后看一眼。朱有成一看,知道稅務所的人追來了。

朱有成加大油門,駕著三輪車,朝著往河北的方向跑去。跑到村后一座橋邊兒,迎面開過來一輛卡車。如果橋再稍微寬一點的話,朱有成和朱有成說不定就逃脫了。偏偏那橋面很窄,卡車一過,三輪車就沒有了足夠的地方。張平江心想朱有成一定會停車,可朱有成油門不減,沖著卡車左邊的窄窄的路面沖了過去。卡車剛剛開過,朱有成的三輪車右邊就蹭在了欄桿上面,由于車速較快,朱有成一時把持不住,三輪車打了一個趔趄,側翻在地。

坐在車廂里的張平江被甩了下來,撲在橋邊的硬水泥地上。朱有成比張平江更慘,腦袋碰破了。稅務所的執法人員停了摩托車,左腿正在翻座,就沖張平江和朱有成開口罵道:“再跑啊,叫你們停車不停車,卡車沒軋死你們算萬幸了!”張平江看看朱有成,朱有成捂著腦袋看看張平江,兩個人一臉疼痛和沮喪。

圍過來一堆看熱鬧的人,左權縣東部這一帶的人說話,舌頭打卷兒,外地人一般聽不懂。朱有成和張平江只看見那么多的嘴巴動彈,也不知道都在說些什么;朱有成捂著流血的腦袋,轉臉對張平江說:“春橋,找幾個人,先把車翻過來。找個地方放了。咱去衛生院看看。”張平江走到幾個小伙子跟前,用乞求的語氣說:“老鄉,請幫個忙。”幾個小伙子眼球一起對準了張平江。其中一個窄長臉、皮膚很白的小伙子盡量用普通話說:“幫忙?幫什么忙?”張平江也丟掉了一口河北方言,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也不要你們白幫忙,把車翻起來,推到供銷社院子里面,一個人五塊錢。”那小伙子說:“五塊不行,一個人十塊!”

張平江拿了搖把和座墊子,就拉著朱有成去了衛生院。醫生檢查了一下張平江和朱有成的傷情,處理了一下。兩個人躺在滿是油垢的病床上,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久,朱有成嘆了一口氣說,“真沒想到,這一次出了這樣一個事兒。也不知道車有沒有大問題?”

“這可能是誰去通知了稅務所。要不然什么事兒也沒有。”張平江眼睛朝著屋頂說。

“可能吧,該出事兒怎么也沒辦法。”朱有成的語氣沮喪。

慢慢地,兩人都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昨天追來的那兩個稅務人員來到了醫院,說不但查到了朱有成賣煙的那家商店,還把二十箱子煙給沒收了。朱有成知道這次賠大了,心里一陣沮喪,眼淚溢了出來。兩個稅務人員看了看朱有成,說:“不但要沒收,而且還要罰你們的錢。”朱有成一下子坐了起來,也顧不得胳膊疼了,睜大眼睛看著說話的那個稅務人員說:“怎么還罰錢?罰多少?”稅務人員說:“三千二百塊!”

朱有成腦袋轟的一聲,有氣無力地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張平江趕緊掏出香煙,擠出一臉獻媚,遞給兩個稅務人員,說:“還有沒有商量?或者像這樣,煙不要沒收了,我們掏罰金,多掏幾百塊錢也無所謂。”

稅務人員說:“這是國家規定,咋能討價還價?”

朱有成說:“請問領導,你們的家在下莊還在拐兒鎮?”聽了他的話,兩個稅務人員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露出一片曖昧的笑說,有事兒到稅務所就行了。

兩人出院,第一時間去了停放三輪車的旅社,房前屋后都找了一遍,就是沒找到自己的三輪車。旅社的服務員說,車管所的人又來了,說你們的車沒有牌照,是黑車,叫了一輛拖拉機給拖走了,還讓你們到車管所去。

朱有成頹然坐在皮毛不整的沙發上。

兩個人正準備到車管所去,買他們煙的苗永利又來了,說煙稅務所給沒收了,也應當把預先支付的三千塊錢還給他,朱有成說:“苗老板,這煙是在你店里沒收的,又不是在我車上沒收的!”苗永利說:“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都是你們的原因造成的,所以,這錢必須得給俺退回來。”朱有成說:“這不行,錢是不能退,其他的事兒還可以再商量。”苗永利說:“不給不行。”

張平江見兩人僵持起來,就對朱有成說:“要不這樣先給家里打個電話?”朱有成眨巴了一下眼睛,說,“也只有這樣了。”苗永利說:“你們的事兒我不管,先把我的錢還給我就行了!”朱有成把西服里面的兜一翻,拿出一沓子鈔票,沖苗永利大聲說道:“你看,就剩下這么一點錢了,給你也不夠。”苗永利眼盯著朱有成手里的鈔票,急忙說:“俺不管,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等你家人來了再說。”朱有成說:“我車還在上莊車管所呢。等我把車的事情搞定了,再說這件事兒。”

說完,朱有成站起身來,提著座墊子朝門外走去。苗永利一下子急了,吼道:“你今天不給錢就不要離開!”朱有成轉身也吼道:“我不相信你還能把老子打死在這兒!”說完,凝著一臉的憤怒,和張平江出了旅社大門。朱有成三哥在電話那邊大聲吼道:“你是怎么搞的,這下你可完蛋了!”朱有成說:“你來不來?”三哥口氣緩和了一些說:“今天沒車了,明天下午到。”

山西這一趟,幾乎傾掉了朱有成幾年來積攢的家業,煙全部被沒收,車管所又罰了八百多塊錢。朱有成和三哥一商量,安排張平江先開車回去。苗永利怕朱有成半夜逃跑,叫了自家的小舅子和親兄弟,和朱有成形影不離。朱有成無奈地對苗永利說:“不打不相識,河北和山西挨得這么近,以后咱們還要做生意呢!苗叔。”這時候,朱有成三哥到餐館要了幾個小菜,拿了兩瓶酒。苗永利推辭,堅決不喝。朱有成的三哥激將說:“山西人就是不如俺們河北人爽快,連酒都不敢喝。”

說完,就把臉別了過去。苗永利的小舅子大聲說:“喝就喝。”說完就端起一杯酒,仰脖子倒了下去。朱有成笑了一聲,對苗永利小舅子說:“這才像山西人嘛,喝酒就是交朋友。”說完端起倒的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喝了一陣子,雙方都很真誠,使得苗永利也受了感染,也開始喝了起來。

喝到半夜,朱有成說出去上廁所。他三哥拿著杯子給苗永利一個人喝了兩杯,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嚕。苗永利和親弟弟、小舅子幾個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不像是裝醉。睡了幾分鐘,朱有成三哥嗓子里發出要嘔吐的聲音,身子彈起來,朝外面沖去。朱有成急忙走過去,拍他三哥的后背。苗永利幾個一看,見這弟兄倆確實喝得不著調了,轉身又回到房間,和自個兒的小舅子、兄弟又喝了起來。朱有成聽著里面喝得熱鬧,悄聲對朱有成說了一聲趕緊走,兩個人一溜煙跑出了旅社大門。

為了翻身,朱有成又做了幾次大的生意,卻都賠了,算上在山西的那次重創,累計欠債十萬多塊錢。這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北方農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一個人一輩子才能掙多少錢?三萬塊錢的外債,幾乎就注定了朱有成以后幾十年的人生命運。朱有成掙扎了幾次,誰知道越陷越深,無奈,盤賣了商店和三輪車,償還了一小部分債務。

眼看朱有成落到這步田地,白起亮懊悔不已,多次忍不住自責說:“誰叫俺當時的眼睛長在屁股上呢?”白起亮想退了這門親事,自己又不好開口。其實,朱有成早就猜出了白起亮一家人的心思,他們不說,自己也裝不知道,逢年過節照樣去探望岳父母,煙酒也不少給白起亮拿。可白起亮一見朱有成來,就躲出門去了。只是婆娘在家里陪著朱有成有一搭沒一搭扯閑話。好不容易到了臘月,白起亮找了自己的大舅子,現任的鄉長朱保定,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叫來朱有成和他爹,在家里擺了一桌,借著酒勁兒,總算替白起亮了斷了這門親事。第二年春天,白巧鳳就嫁到了十多里外的大米溝村,當年冬天生下一個閨女。聽到這一消息后,朱有成先是嘿嘿笑了,然后捂住腦袋,嗷嗷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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