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勇 張笑吟
中國學派是在三重具體語境下提出的,即特殊見之于普遍的話語語境,發展中國家的理論主張見之于發達國家理論霸權的語境,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下進行文化復興、形成國際話語權的語境。將這三重具體語境推而廣之,就是文化復興和話語權全球化的語境。因此,國際關系理論中國學派的含義由三方面的知識、能力、追求構成:一是中國學術界對國際關系規律較為系統的自主性認識,二是這種自主性認識能夠對當代國際關系進行較為客觀和有說服力的描述和解釋,三是這種自主性認識能夠與國際學術界進行對話和交流。雖然多數學者在上述三個方面達成了共識,但是仍有學者明確反對中國學派的提法。這種爭論不斷地告誡學界,不能將中國理論特殊化、意識形態化;如果不對傳統大國的國際關系理論進行較為徹底的科學改造,終究要影響外交決策。
能否在推進中國理論科學化的同時使用中國學派的提法呢?要進一步認識這個問題,就需要從狹義與廣義來理解中國學派。
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外交學院、清華大學等在中國學派發展史上都扮演著主力軍的角色。同時,當我們回顧理論史的時候,很有必要關注那些容易被忽略的幾類科研院所和學術團體。
到2010年左右,美國與其他發達國家都形成了強烈要求中國承擔與國力匹配的所謂國際責任的共識,開始掀起新一輪“中國責任論”和“中國威脅論”。中國作為綜合國力排名世界第二的大國,開始調整外交戰略,將之前的大融入外交改變成大國外交。大國外交主要意味著在全球治理上“中國不能缺席”,將承擔更大的國際責任。中國不僅要處理好中國與周邊國家的關系,還要維護亞太地區安全并保持地區發展勢頭,而且在處理中東、阿富汗等全球熱點問題上積極發揮作用。更重要的是,中國要對全球治理提出中國方案,包括反對美國等國家的貿易保護主義,維護世界自由貿易等。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是新的外交形態,是復興外交和大國外交的有機結合,關于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內涵、條件和原則、要求,以及如何向國際社會講好中國外交理論,都需要中國學派認真研究。同時,外交實踐對中國學派進入發展新階段提供了根本來源。
就繼承而言,習近平外交思想傳承了以往中國外交工作的基本思想和原則,如維護中國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基于最大發展中國家身份處理外交、運籌大國關系不搞結盟、從外交實際出發及時調整外交戰略、反對霸權主義、推動變革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為人類進步作出力所能及的國際貢獻等。就發展而言,習近平外交思想對以往的外交原則特別是“韜光養晦、有所作為”戰略方針,根據時代變化和國情變化等進行了調整,提出了奮發有為、為人類進步作出更大貢獻的新思路。這具體體現在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推動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等國際倡議上。
習近平外交思想是2018年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確立的進入新時代之后黨和國家對外工作的行動指南。它科學回答了中國應推動建設什么樣的世界、構建什么樣的國際關系等一系列重大理論問題。因此,與以前的外交指導思想不同,習近平外交思想本身屬于國際關系理論的范疇,同時也對世界性國際關系理論建設發揮引領作用。
習近平外交思想推動中國學派進入新階段,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其站在國際關系理論的制高點,向國際社會貢獻了中國方案。
第一,提供了很多議題領域的全球治理體系改革方案。十八大以來,中國聚焦全球治理的若干重點領域,提出了一系列具有新全球化時代特征和協商民主精神的國際秩序改革方案。比如,在全球經濟治理領域,提出了各大國共同引導全球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開放、包容、普惠、共贏方向發展的新理念,倡導平等、開放、合作、共享的全球經濟治理觀。在全球安全治理領域,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全球安全觀。在全球網絡空間治理領域,明確提出要推進全球互聯網治理體系變革,充分尊重主權原則,共同構建和平、安全、開放、合作的網絡空間,反對在這個新空間引入“叢林法則”。在全球環境治理領域,中國勇于擔當,向國際社會作出了力爭于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鄭重承諾,并提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綠色發展、系統治理、以人為本、多邊主義、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等全球環境治理原則。在全球新疆域治理領域,中國發布了《全球數據安全倡議》,倡議堅持和平、主權、普惠、共治的原則,避免深海、極地、外空、互聯網等領域陷入國際政治特別是地緣政治和強權政治的漩渦之中。
第二,將中國的外交治理和周邊治理經驗適當理論化、普遍化,與發展中國家和國際社會進行經驗交流。有三類理論化成果具有較強普遍性。第一類是對處理雙邊關系的某些做法或者模式加以理論化,比如,與利益攸關、命運與共的國家特別是周邊國家發展關系時,建立“結伴不結盟”的新型國際關系,并視情將這種伙伴關系升級為全方位戰略伙伴關系直至雙邊命運共同體關系;對廣大發展中國家實行正確義利觀指導下的扶助外交,堅持“真、實、親、誠”理念,履行發展中大國的國際責任。第二類是處理周邊關系時注重不同文化背景、兼顧不同發展階段、將安全發展融于一體的開放、包容的區域合作路徑。比如,將上海合作組織的發展經驗提煉為“上海精神”,將金磚國家合作經驗與路徑總結成“四大伙伴關系”。第三類是在國家治理現代化過程中提出的做法與經驗為處理全球性問題、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和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等實施提供的中國經驗與模式。比如,中國在減貧方面的先進經驗、在氣候治理方面的國家措施、在疫情防控等方面的制度安排等,聯合國等國際組織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有力地支持了全球發展倡議的落地。另外,中國在現代化建設道路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客觀上形成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對于中外文明交流、互鑒提供了新的模式。
在復雜、嚴峻的中美戰略競爭過程中,中國學者從中國國家利益出發,在習近平外交思想的指導下,以自己的方式參與了不同階段的中美國際關系理論話語權競爭。中國學派已經從三個角度不同程度上參與了解構美國理論話語霸權、弘揚中國文化自信的理論交流、交鋒活動。
習近平外交思想提升了國際關系理論創新的境界,推動中國學派進入新階段,對理論創新產生了多方面影響。具體而言,可以從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等角度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