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會是個什么會？

│文本刊全媒體記者李浩瑄

5 月18 日，32 家企業負責人齊聚一堂，享用了一頓特殊的早餐。涼山州委常委、西昌市委書記馬輝“做東”，邀請大家共進早餐。

然而吃早餐并非重點，這是西昌市優化營商環境工作中的一環，企業負責人可以當面向市領導以及相關行政主管部門的一把手，提出自身發展中遇到的困難及建議。

從全國來看，西昌并非早餐會模式的先行者，早在2016年，臺州三門縣委辦便正式發文，將早餐會正式作為一項新制度試行。自2021 年3 月起，每周周末的早晨，無特殊情況均舉行早餐會，已成為安徽蕪湖的慣例。蕪湖甚至把“暢聊早餐會”作為一張城市新名片，被邀請前來共進早餐的人員從最初的企業負責人，已擴展到高校領導、科研人員、媒體工作者等來自各行各業的人士。

為何全國各地眾多城市都熱衷于早餐會？這樣的會議形式與傳統會議有何不同？早餐會會不會走進形式大于內容的怪圈？

吃什么，并不重要

“尊敬的××，您好！誠摯地邀請您撥冗出席早餐會。”50多場早餐會，每一位出席蕪湖早餐會的企業負責人、專家學者等都會收到一封紙質請柬，請柬上還有著蕪湖市委書記單向前的署名。

“在網絡時代，本來發一條微信就能傳達通知。但市委市政府選擇用請柬邀請企業家，這使活動更有儀式感，更能體現對企業家的尊重和敬意。”蕪湖暢聊早餐會籌備人員表示，網友關心早餐會到底吃什么，“其實，早餐會上吃的東西，在蕪湖大街小巷都能買得到，小籠包、煮干絲、面條、豆漿……還會根據企業家的個人情況調整餐品，比如有的是外國企業家，有的年歲較高。每次上餐時，根據市領導的要求，服務員會先將餐食端給企業家們。”

為了不占用工作時間，蕪湖還將早餐會安排在周末上午，“企業家和市領導一樣，時間恨不得掰開來用。利用周末8 點到9 點半的早餐時間談事情，能盡可能減少影響企業家們的工作安排。”

從全國各地的早餐會來看，食材都相當簡單，以當地特色小吃和糕點為主。

“剛開始咱們屬于摸著石頭過河，早餐會究竟和其他會議有何不同，也是一開始困擾我們的問題。”西昌的第一場政企早餐會在去年7 月5 日召開，吳仲科是西昌政企早餐會籌辦工作的負責人，市委將這項工作交到了統戰部手上，他所在的股室正好職能對應，“調查了企業的訴求后，我們得知，大家需要的其實并非這頓早餐的食物，而是通過這頓早餐，得到和市領導坐下來面對面溝通的機會。”

各地早餐會用餐的場地也有區別，蕪湖就餐地相對隨機，甚至還把會開到了北京、深圳。不過大多數地方都會選在酒店餐廳內，也有個別一切從簡，直接在機關食堂內“宴請”賓客。“本身比起午餐和晚餐，早餐的開支會更少。”吳仲科說。

從早餐會的“東家”來看，幾乎全是當地一把手，這也體現了一地對企業生存環境、經濟發展的重視。在吳仲科看來，書記、市長雙雙親臨早餐會，也是一種氛圍營造。“它會給各職能部門傳遞市委市政府優化營商環境的決心。”

聊什么，才是重點

早餐會在歐美企業界比較流行，就是利用早餐時間，一邊用早餐，一邊交流、探討問題。與其他會議相較，其最大優點是，會議氣氛輕松活潑，有利于激發人的創造性思維，同時形式自由，時間短，有利于提高效率。

2011 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曾在馬德里出席了中西企業家早餐會并發表講話。同年，商務部與羅馬尼亞經濟、貿易和商業環境部主辦的“中國—羅馬尼亞企業家早餐會”在布加勒斯特舉辦。

在國內舉行的早餐會最早可追溯到2016 年，時任浙江三門縣委書記楊勝杰上任不到半個月開展了一項創新舉措——縣領導和鄉鎮（街道）黨（工）委書記圍坐餐桌前，邊吃早餐，邊開“早餐會”，會議的實質是“少開會、開短會”“講實話、講短話”。浙江三門縣委辦還正式發文，將“早餐會”作為一項制度試行。

三門縣的早餐會時間都不長，每次會議從入座到結束，一般不超過半小時，這就意味著無論是部署工作還是匯報工作都必須爭分奪秒，無形中提高干部匯報工作的藝術和水平，倒逼干部傳導“干貨”，養成更加務實的作風。

“現在辦得較多的政企早餐會和三門縣的早餐會有所不同，三門縣的早餐會內容以工作匯報、部署為主，而政企早餐會的主角是企業負責人，會議圍繞傾聽企業訴求和溝通問題解決方式開展。”馮鑫在某地市委辦工作，他向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坦言，從時間上來看，政企早餐會更難把控，“辦會人員一般會在會前和參會人員交代好發言時間，但企業負責人好不容易找到這樣的機會向市領導傾訴，超出原定發言時間是常有的事，領導們現場商討解決方案的時長也不能‘卡死’。”

記者注意到，各地的政企早餐會一般都不會安排主持人、不準備發言材料，盡量呈現開放性暢聊狀態。這些早餐會幾乎都有一個相同的目的——優化營商環境。

5月21日，海南省舉行的“政企面對面、服務心貼心”早餐會上，省長馮飛與企業代表共進早餐，面對面溝通交流了兩個小時。

大多數召開早餐會的城市都屬于地級市，四川省遂寧和資陽都舉行過早餐會，其他省份也不乏部分地級市以早餐會的形式助企紓困，解決企業“難痛堵”問題。

蕪湖做出了一些創新，早餐會的作用從最初的為企業服務，拓展到為民辦實事，“暢聊早餐會”甚至成為蕪湖的一張城市新名片。自2021年3月起，蕪湖保持著每周開一次早餐會的頻率，除非有特殊情況才會暫停。蕪湖市委宣傳部外宣辦公室主任劉權胤向記者介紹，關于早餐會，蕪湖專門開設了一個公眾號來記錄每一場早餐會的內容。“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公眾號報名參加早餐會。到目前為止，參會人員除了企業負責人、專家學者等，還有普通市民和大學生。”劉權胤說。

蕪湖暢聊早餐會的設立初衷和其他城市并無不同，“蕪湖現在有規上企業2000 多家，要是挨家上門調研走訪，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跑完。”蕪湖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主任蘇文中說，“每周利用一個半小時的早餐時間接觸企業，能夠充分了解大家的想法，也能減少占用企業家的時間。”

吃飯有用嗎？

早餐會并非只是吃一頓飯那么簡單，對企業來說，這是來之不易的和領導當面暢聊的機會。為了拿下公司一家酒店的消防圖紙審查備案，四川世達實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鄒果從2018年底酒店大樓動工起，跑了數趟西昌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這期間，局長都已換了3任。

2016 年，世達公司拍下了中心酒店土地，這是那年全市唯一一個帶施工圖的項目。世達只需按照政府設計好的施工圖進行建設。“但是這份施工圖和現實環境存在高差不匹配的問題，圖上的酒店一層對應到了旁邊公園的地下四層。”鄒果說，這個問題在2018年底得到了解決，解決的方案是，政府讓市設計院重新設計了一份圖紙，世達則重新上報了施工圖，“這時就開始出現消防審批的問題了，政府各個部門手中的施工圖都是2016年的老圖紙，因此，市住建局一直無法給我們辦理消防圖紙審查備案。”

消防圖紙審查備案通過不了，就無法辦理產權證。收到早餐會邀請時，鄒果本來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個問題之前已經協調了太多次，原來的市住建局局長就這個問題開了3次會，每次會上都在想辦法，但當程序走到下面科室時，都會因為不符合程序戛然而止。”鄒果告訴記者，這與2019年機構調整，主管部門更換有一定關系。

鄒果參加的是西昌的第一場早餐會，比起他以前參加的會議，這個在邛海賓館玉鷗餐廳內舉行的會議讓他感到更加放松。“桌上擺放著餐盤，西點、果汁、牛奶齊備，別的企業負責人發言的時候就能進餐。”14家企業代表輪流發言，發言后市領導和主管部門要作出回應，所以早餐會的時間并不短，每次都會進行兩個小時左右。

當鄒果把困擾世達多年的消防圖紙審查備案問題擺出來后，市委書記馬輝當即讓市住建局局長下來落實這一問題，一個星期后，世達的消防圖紙審查備案下來了，早餐會的“奇效”令鄒果驚喜萬分。

“早餐會不僅是一種暢通企業與政府交流渠道的方式，還能特事特辦一些難解決的問題。”西昌市紀委監委在優化營商環境工作中承擔著重要的監督任務，黨風政風監督室主任滕云向記者坦言，有些問題不是政府不愿意辦理，而是按程序不好辦理，那么早餐會就成為一種特殊的辦理模式，一把手在這樣一個面向各個企業公開的會上“拍板”，同時接受眾人的監督，也能避免其他企業認為政府和某企業存在不當往來。“但有些問題并非必須通過早餐會才能解決，這就需要發揮紀委監委‘強懲處’與‘嚴警示’相結合的作用。”

也有些地方把早餐會開變了樣。記者從少數地方的早餐會照片中注意到，所謂早餐會和尋常工作會并無兩樣，同樣在會議室，桌上擺放著文件，參會人員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