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鵬 龐龍 戴羽

摘 ? ? ?要:梳理2005年至今的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驅動因素、內容及實施效果,并分析其對我國女性體育政策的啟示。研究認為,進入21世紀后,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在女性社會政策、女性社會組織、奧運籌辦以及女子競技成績提升的驅動下逐步完善。當前日本已形成完整的女性體育政策體系,包括為頂級女性運動員提供專業支持的競技體育政策,改善青少年女性運動習慣的學校體育政策,提升女性體育參與度的社會體育政策,以及增加女性話語權的體育組織政策等。各政策主題目標明晰,實施路徑多樣,可操作性強,均取得較高達成度。對我國的啟示:出臺專門女性體育政策,構筑完整的女性體育政策體系;促進競技體育、社會體育、學校體育等不同主題女性體育政策的良性循環,使政策惠及全體女性;拓寬女性體育政策的實施路徑,以政策目標為抓手加強政策的規范性和可操作性;政策制定應具備國際化視野,借鑒國外女性體育政策的有益經驗。
關 ?鍵 ?詞:體育政策;女性體育;日本
中圖分類號:G80-05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6-7116(2022)04-0032-07
A perspective on the women’s sports policy in Japan and its implications
GUO Xiaopeng1,PANG Long2,DAI Yu2,3
(1.School of History and Tourism,Shanxi Normal University,Taiyuan 030031,China;
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Shanxi Normal Unvieristy,Taiyuan 030031,China
3.Postdoctoral Station,Chengdu Sport University,Chengdu 610041,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studied the women’s sports policy in Japan since 2005 by analyzing the driving factors, content, implementation effects, and implications to women’s sports policy in China. The results show that in 21 century, the perfection of women’s sports policy was driven by the factors including the social women policies, women sports social organization, preparations for Olympic games, and improving performance of female athletes. Japan has formed complete women’s sports policy system, which includes competitive sports policy that supporting female athletes, school sports policy that improving sports habit of adolescent girls, social sports policy that increasing sports participation of adult women, and sports organization policy that enhancing women’s power in sports. For the policy subjects, they has a clear goal, various implementation path, the effective operation, and these have all acquire higher achievements. And the implications to China are as follows: issuing a special women’s sports policies to form a complete women’s sports policy system; promoting a progressing circulation of women’s sports policy with different subjects from competitive sports, social sports, and school sports, which may be beneficial to all females; broadening implementation path of women’s sports policy and enhancing the normalization and operability for policy via related goals; and policy making should have a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 and to draw lessons from foreign women;s sports policy.
Keywords: sports policy;the women’s sports;Japan
根據調查發現,在中國體育人口年齡結構中,每5歲年齡組女性體育人口所占比例都低于男性體育人口,反映中國體育人口年齡結構在性別上的不平衡[1]。雖然我國《全民健身計劃綱要》《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等文件中都提及推進婦女體育的開展,但專門針對女性體育的政策明顯匱乏,相關學術研究也較為薄弱。通過體育政策提升女性體育參與率是實踐男女平等基本國策的重要路徑,因此有必要借鑒其他國家的女性體育政策[2]。
日本傳統上是典型的男權社會,女性一直扮演服務家庭、相夫教子的角色,在社會生活中處于配角地位,在體育領域長期處于“失語”的狀態。20世紀70—90年代日本女性在進入高中階段脫離體育現象特別明顯,已婚女性參加體育的比率不僅遠低于男性,而且低于歐美已婚女性。進入21世紀后,日本開始實施專門的女性體育政策,女性體育參與率逐年提升,文部科學省按照性別和年齡段抽樣統計每周3日以上的體育參與率,結果表明2020年全體女性的數值為30.8%,略低于男性的31.0%,其中10至20歲的青少年女性為30.3%,超過了男性的28.6%,成人女性為30.4%,與男性的31.4%也相差無幾[3]。此外,日本女性運動員的成績也呈上升趨勢,在東京奧運會上,女性運動員對獎牌的貢獻率超過男性。在社會輿論方面,2021年初東京奧委會主席森喜朗因發表歧視女性言論而辭職,新主席由橋本圣子女士擔任。日本體育廳為此召開兩次會談,分別與體育界的女性意見領袖及經濟界的女性企業家對話。日本女性體育取得巨大進步與女性體育政策的日趨完善有緊密關聯。研究采用文獻資料法、對比研究法,分析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驅動因素、內容及實施路徑,以期為我國女性體育事業發展提供鏡鑒。
1 ?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驅動因素
1.1 ?女性社會政策的推動
20世紀末日本以“男女平等”為核心的女性社會政策逐步完善,特別是1999年《男女共同參與社會基本法》的制定,使日本脫離舊式“女性問題”的框架,進入以“社會的、文化的性別平等”為視角,尋求男女真正平等的“男女共同參與”新階段[4]。2001年日本內閣府設置男女共同參與局,開始發掘女性的潛力,實施“女性經濟學”。2012年安倍內閣第二次把女性活躍作為施政重點,設立了女性活躍推進擔當大臣。2014年內閣府成立了“創建讓所有女性閃耀的社會本部”,發表的“女性活躍加速重點方針”首次提出“協調推進體育領域中的女性活躍”。在社會領域,女性體育作為性別課題的解決手段日益得到重視[5]。2016年外務省主辦的國際女性會議首次把“體育與女性”作為議題,女性體育成為日本對外交往的一張名片。內務省《男女共同參與廣報志(月刊)》在2017年10月推出體育特刊,此后定期發表女性體育的相關報道。2018年版的《男女共同參與白皮書》刊載女性體育特刊。總之,在日本政府女性政策的推動下,體育在女性活躍政策中的作用被重新審視,推動更完善的女性體育政策的構建。
1.2 ?女性社會組織的積極爭取
日本的女性體育組織起步較晚,一開始是作為美國組織的支部出現。如“日本女子體育聯盟”是位于美國“國際女子體育聯盟”的支部,“女性體育財團日本支部”也是美國女性體育財團的支部。1998成立的NPO法人日本女性體育協會(JWS)和2002年成立的日本體育與性別學會(JSSGS)標志著日本女性體育組織開始對政策施加影響力。2006年JWS出席中央教育審議會的“體育與青少年分科會”,提案包括青少年體育參與率的擴大;促進少女參加體育;維持和提高女性國際競技力;實現女性體育振興,同年頒布的《體育振興基本計劃》首次提出女性參與[6]。日本女性社會組織加強與國際女性體育組織的合作,通過令人信服的學術研究和卓有成效的社會活動,自下而上提升女性體育的地位,為女性體育贏得話語權。
1.3 ?奧林匹克運動對于性別平等的要求
《奧林匹克憲章》規定“國際奧委會及國際競技團體須提供公平參加體育的機會”[7]11,“公平性”包含了性別、種族等一切要素。憲章還規定國際奧委會的使命之一為“踐行男女平等的原則,促進女性在體育領域地位的提升”[7]14。1996年國際奧委會第1屆女性體育會議明確消除兩性不平等方針。2014年的《奧林匹克2020議程》(以下簡稱《議程》)重申《憲章》第6條,擴大女性參加奧運會的機會,增加奧運會混合團體項目,在國際奧委會委員選舉中平衡男女比例。進入21世紀,日本曾多次申辦奧運會,2001年大阪申辦2008年奧運會,2009年和2013年,東京分別申辦2016年和2020年奧運會,并最終取得2020年奧運會的舉辦權。在多次申辦奧運會過程中,奧林匹克“男女平等”的基本原則深刻影響日本女性體育的發展,2020年東京奧運會是首屆全生命周期實踐《議程》的奧運會,其理念之一為“多樣性與協調”,性別平等是其中的重要內容。2020年東京奧運會的女性運動員的參賽人數達到48.8%,開幕式上首次啟用雙旗手,男女混合項目達到18項,是里約奧運會的兩倍[8]。可以說,奧林匹克性別平等原則是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出臺的重要外部力量。
1.4 ?提升女性競技成績的需求
2010年文部科學省頒布《體育立國戰略》,重視競技成績帶來衍生效益,尤其注重挖掘女性競技體育成績提升的潛力。在世界范圍內,女性競技項目開展較晚,競爭遠不如男性激烈,發達經濟體擁有完善醫學、科學保障、良好的訓練環境和高水平的指導,其女性競技體育具有良好的投入產出效益。日本同樣如此,其女性運動員具有較高競爭力,在多個項目上獲得奧運會參賽資格,在柔道、摔跤、乒乓球等優勢項目上具備爭奪獎牌的實力。作為東道主,日本對2020東京奧運會的成績尤為重視。因此,日本對女性運動員的培養和支持不遺余力,上升為國家戰略,最終推動女性競技體育政策的出臺。
2 ?日本女性體育政策概況
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制定起步晚,但發展快,短短十余年即形成女性體育政策體系。其政策歷程為:萌生于2005年的《第2期男女共同參與計劃》,發展于2012年的《第1期體育基本計劃》,成長壯大于2017年的《第2期體育基本計劃》。截止到2020年,日本女性體育政策超過10項(見表1),其中《體育基本計劃》《男女共同參與計劃》是綱領性的政策。
2012年開始頒布實施的《體育基本計劃》貫徹《體育基本法》的理念,每5年修訂,是日本體育的綜合政策。第1期由文部科學省制定,回應女性體育面臨的問題。如女性運動員有效支持政策不足,女中學生疏離體育,女性領導(決策者、指導者、職員)數量不足等問題,相關政策分布于第3章“今后5年應實施的綜合計劃”中。第2期由新成立的體育廳制定和頒布,將此前零散的女性體育政策集結為“促進女性體育活躍”,這是日本體育政策中首次針對女性的綜合政策條款,并通過多項計劃具體實施。此后,體育廳將“促進女性體育活躍”作為11項支柱體育政策之一,與學校體育、殘疾人體育并列,該政策使女性體育的地位有極大提升。
《男女共同參與計劃》是為解決性別差異而推行的綜合性政策。從2000年開始,內閣府男女共同參與局每5年發布《男女共同參與計劃》。2005年的第2期提到鼓勵女性參加體育活動,目的是支援女性健康。2010年第3期完善了女性體育的具體政策,要求為女性參加體育創造良好環境,并擴大體育團體中的女性參與。2015年的第4期增加專門針對東京奧運會的女性競技體育政策。女性體育政策逐步成為構筑男女平等社會的重要政策手段。
日本的女性體育政策兼具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特點。普遍性是指女性體育政策包含在國家的整體體育政策中,《體育基本法》提出通過體育享受幸福生活是全體國民的權利,應創造安全和公正的環境,滿足不同人群的興趣和需求,使之在日常生活中親近體育、享受體育的樂趣[9]。特殊性反映在女性體育政策是重點人群政策之一,根據女性生理及社會角色的不同有所側重。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總體目標是通過體育促進女性的社會參與。政策主題分為競技體育、學校體育、社會體育和體育組織,體現日本體育政策分類精準實施的特征[10]。競技體育政策解決女性運動員的生理、心理、組織等方面的問題;學校體育政策完善青少年女性的體育教育;社會體育政策促進成年女性的體育參與;體育組織政策提升女性在體育領域的地位。傳統的體育制度和環境為女性參與體育設置重重障礙,而女性體育政策不僅要鼓勵和吸引女性參與體育,而且為女性選擇體育作為職業提供保障,進而幫助女性通過體育實現自我價值。
3 ?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目標及實施路徑
3.1 ?女性競技體育政策:為女性運動員提供全方位支持
競技體育政策是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重點內容。2011年文部科學省實施“元氣日本體育立國計劃”,其中27億日元撥付給為期兩年“多重支援培養、強化頂級運動員”事業,提出“在夏季和冬季奧運會獲得超越過去最好成績的獎牌數,開發女性頂尖運動員的能力,著眼于女性生命周期,將男女性別差作為實施重點”[11]。由此在政策層面強化了女性運動員的戰略支持。2013年文部科學省實施為期兩年的“團隊日本競技力提升計劃”,其中包括“女性運動員培養、支援”,具體分為女性體育戰略強化研究、女性競技項目戰略強化計劃、應對女性特有課題支援計劃。2015年開始,“女性運動員培養、支援事業”被單獨立項,每年由文部科學省出資招標,由大學、研究所等完成,迄今成果逾50項,主要包括:(1)解決女性運動員三聯癥等女性特有課題;(2)強化符合個人意愿的訓練,防止女性因傷病或生育等退役及競技力下降;(3)增加女性競賽項目和數量,培養女性頂級教練[12]。
日本女性競技體育政策的實施具有以下特征:(1)目標明晰,遠期目標為達到奧運會歷史最好成績,中期目標為解決女性運動員的健康及職業生涯問題。(2)路徑多樣,如通過調查和學術會議解決女性運動員特有課題,通過在婦產科推廣體育醫學解決女性運動員的健康和訓練問題,通過增加女子比賽解決女性競賽資源不足的問題等[13]。(3)效果易于量化評估,如最終目標直接用獎牌衡量,中期目標的達成通過衡量論文、專利的數量和影響,以及對女性運動員的調查問卷等進行評估。
女性運動員培養、支援項目完成總體目標,近10年來日本女性運動員在奧運會等國際大賽中的競技成績穩步提升。2020年東京奧運會是日本女性體育政策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日本取得金牌榜第三、獎牌榜第五的歷史最好成績,其中女性運動員貢獻金牌的53.7%,銀牌的60.7%和銅牌的50%[8]。女性運動員在東京奧運會的獎牌數量和獎牌獲得率均超過男性。在中期目標方面,近5年研究論文和專利的達成度均為100%,對女性運動員問卷調查顯示的達成度波動在70%~90%[14]。
3.2 ?女性學校體育政策:改善青少年女性運動習慣,解決青少年體育兩極化問題
學校體育政策的對象涵蓋從幼兒園到中學的未成年女性的體育教育。父母和監護機構通常按照刻板性別印象培養男孩和女孩,使得體育的性別對立觀念早早形成。調查表明,幼兒期的運動及戶外游戲經歷對以后的體育態度和體育習慣至關重要[15]。女性學校體育政策目標為改善青少年女性運動習慣,解決青少年體育兩極化問題,中學生體能水平恢復至歷史最高值。實施過程充分利用現有制度和政策,如《幼兒運動指導方針》《全國體力、運動能力、運動習慣等調查》,并針對青少年女性的生理和心理特征進行優化和完善,如《學習指導要領(體育及保健體育)》《運動部改革計劃》。文部科學省實施或委托相關機構實施多重項目和計劃,希望通過學校教育與多部門協調,培養青少年女性的體育興趣,為其參加體育運動提供富有彈性的運動部制度和更加友好的體育設施,在生理衛生方面普及知識,實現體育運動與身體健康的良性循環,最終緩解和消除青少年運動習慣兩極化現象。例如,《活潑兒童計劃(ACP)》由日本體育協會制定,體育廳在2018年頒布的《女性體育推進對策》中要求學校靈活運用,并向幼兒園和小學派遣游戲指導員[16]。此外,學校體育借鑒以青少年運動員為對象積累的研究成果,如《學校與醫科婦產科合作的調查》吸收“女性運動員培養、支援事業”的成果。
近幾年日本青少年運動兩極化現象有所緩解,不參加體育的青少年有所減少,尤其是女性下降幅度明顯,顯示出學校體育政策的良好效果。2010年除去體育課,一周運動時間不滿60分鐘的青少年,小學5年級男生10.5%,女生為24.2%,中學2年級男生為9.3%,女生為31.1%,差距明顯。2019年小學5年級男生7.6%,女生13.0%,初中2年級男生7.5%,女生19.7%[17]。在體能測驗中,男生和女生的成績都呈現出穩中有升的態勢。女性青少年對體育的態度整體上有較為明顯轉變。
3.3 ?女性社會體育政策:促進成年女性參與體育,實現體育與家庭、工作、社會的良性互動
社會體育政策著眼于女性參與體育的代際提升,目標是到2022年成人每周一次以上體育參與率達到60%[18]。針對女性的特別需求,使其享受到符合年齡階層、興趣愛好、個人需求的體育參與機會,包括“行動”“觀看”“支持”等方式。覆蓋人群從參加工作的年輕女性到退休的老年女性,尤其將年輕女性作為重點。社會體育政策實施維度涵蓋公共生活領域、職業生活領域和家庭生活領域。具體措施:宣傳體育對女性健康和自我價值的意義,將體育產業與休閑娛樂融合;鼓勵企業“健康經營”,鼓勵職場女性利用工作日間隙參與體育;完善體育場館的女性設施,創辦親子互動的運動項目。政策實施特征包括:(1)強化財政支持。2018年體育廳實施為期2年的《女性體育推進事業》,總預算為6 350萬日元,通過多方協力促進女性社會體育的發展[18]。(2)充分利用網站、手機APP等信息工具,吸引年輕女性參與。開展各項活動,強化女性對合理膳食和積極運動重要性的認識[15]。(3)充分考慮成年女性的身體和家庭需求。在體育設施方面,完善對女性友好設施,如更衣室和哺乳室等。在體育指導方面,考慮“女性的健康”與“符合女性意愿、需求的方法”,從醫學和體育兩個角度了解女性特有身體特征。總之,政策旨在降低女性參與體育門檻,營造友好環境,促進中青年女性的體育參與,實現體育與工作、家庭的良性互動。
最近5年日本的成人體育參加率穩步上升,2020年成人每周運動1日以上的比例為59.9%[3],接近《體育基本計劃2》提出的目標。成人女性的參與率從2016年的41%提升至2020年的58.3%[3],顯示出女性社會體育良好的發展態勢。2020年女性的體育參與率較前一年上升明顯,尤其是20至50歲年齡段的女性,與同年齡段男性的差距不足10%[3],這表明促進年輕女性參與體育的政策目標完成較為順利。女性參與較多體育項目為有氧運動,如散步、慢跑、馬拉松等。受社交媒體和體育產業的影響,瑜伽、芭蕾、普拉提等項目在城市女性中較為流行。成年女性除享受體育本身的樂趣外,還增加體育以外的附加值,如運動場的氛圍,運動服裝器材的時尚潮流等。
3.4 ?日本體育組織政策:增加體育團體中的女性話語權,提升女性地位
日本體育組織包括日本體育協會、日本奧委會、單項體育協會、地方體育協會等。2005年日本奧委會設置女性委員會。近年,相關政策著力于提升女性在體育組織中的人數比例和擔任職位,增加女性的話語權。2017年日本體育廳聯合日本體育振興中心、日本奧委會、日本殘疾人體育協會、日本殘奧會、日本體育協會等5大組織共同簽署《布萊頓與赫爾辛基2014宣言》,目標是到2020年體育組織中具有發言權地位的女性比例達到40%,這意味著日本國內體育主管部門和主要體育組織在體育界性別平等方面達成共識。日本女性體育組織政策借鑒和吸收其他國家經驗,與國際女性體育組織積極合作[20]。具體措施包括:(1)通過舉辦各級培訓和研修培養女性體育組織人才,使之勝任崗位要求。(2)完善女性體育人才梯隊建設,建立人才數據庫和候補制度,有合適的崗位及時任用女性補缺。(3)鼓勵體育組織設置女性委員會。體育廳和日本體育協會等通過示范和指令,有力促進各級體育組織重視女性體育人才,提升女性在組織中的地位。
在東京奧運周期內,日本奧委會和日本體協下屬的團體均增加女性理事的比重,飛碟射擊、鋼架雪車等項目更是實現了女性理事零的突破。日本體育協會的117個加盟團體中,女性理事的比例逐年上升,2016年為9.7%,2017年為10.7%,2018年為11.2%,2019年為15.7%[21]。此外,女性理事不僅人數上升,也開始頻頻擔任要職。森喜朗辭職后,新的主席由日本奧運擔當大臣橋本圣子女士接任。橋本上任后致力于增補女性理事,奧運會開幕前,日本奧組委女性委員人數為19人,占比達到40%[8]。女性教練的人數和比例也在不斷上升。東京奧運會日本代表團的女性領隊、教練、理療師等工作人員的比例達到21%[8],大大超過歷屆奧運會。但也應看到,較之于其他政策主題,體育組織政策的達成度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4 ?對我國的啟示
我國與日本的女性體育發展國情既有相似之處,也有顯著不同。相似之處包括成年女性的體育參與率較低,女性體育管理者的比例較低,女性青少年有脫離體育的傾向等;不同之處是我國女性競技體育發展態勢良好,從1984年首次大規模參加奧運會以來,女性運動員對獎牌的貢獻率一直超過男性,但在女性學校體育、社會體育方面明顯滯后于競技體育。在政策層面上,我國目前缺乏專門女性體育政策,無法精準解決女性參與體育過程中特有的生理、心理、興趣、社會角色等問題,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對我國有一定的啟示。
4.1 ?出臺專門的女性體育政策,構筑完整的女性體育政策體系
2021年國務院頒布的《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中提出“促進重點人群健身活動開展”,特別提到推進老年人、婦女等人群健身活動開展,表明我國在開展全民體育健身的同時也關注重點人群的體育參加。雖然我國的體育政策已包含女性體育的條款,但還未形成系統性的專門政策。日本女性體育政策最初在綜合性女性政策中萌生,隨后獨立發展,直至形成專門的女性政策體系。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回應女性體育面臨的特殊性問題,破除女性從事體育的障礙,保障了女性群體的體育權利,提升女性在體育領域的地位。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當前的主要矛盾已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求和不均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建議各級部門重視女性的體育需求,將體育作為滿足廣大女性實現自我價值的途徑,推進女性體育立法的出臺。此外,體育部門應當順勢而為,出臺專門性女性體育政策,使得各個年齡段和階層的女性按照自身的需求參與體育運動。
4.2 ?以競技體育為突破口,促進不同主題女性體育政策的良性循環
日本經驗表明,女性體育政策的突破口是競技體育,最終目的應當惠及全體女性。日本女性運動員的培養和支援事業,從醫學和科學的角度建立起一整套適合女性運動員的培養機制,并對其他女性群體產生示范和帶動作用。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十分強調高水平競技體育的發展,通過“舉國體制”投入巨量的資源給予支持,而給予普通國民體育運動支持相對較少,其中女性大眾體育更是十分薄弱[22]149。因此,建議各部門增加女性學校體育、社會體育政策的出臺,吸收、借鑒競技體育的優良成果,將其普惠于全體女性。其次,通過合理規劃女性運動員職業生涯,從身體、心理、家庭、社會等層面厘清女性體育特有的問題,切實保障女性運動員的健康和競技能力,形成良好示范效應。再次,充分利用女性退役運動員這一寶貴資源,可通過進入學校或者教育部門,以自身體育技能與經歷促進青少年女性的體育教育;亦或進入企業或者體育俱樂部,鼓勵和指導更多女性參與體育;也可進入政府或者體育社團,推廣女性競技體育成績。最后,建議學校提供更多女性體育教師崗位,企業加大對女性體育的贊助,以此促進不同主題女性體育政策的良性循環。
4.3 ?拓寬女性體育政策的實施路徑,以政策目標為抓手加強政策的規范性和可操作性
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已形成“官民一體”的多元主體合作共治體系[20]。中央政府在體育政策的框架內,建立與地方政府、企業及體育團體等聯合、協同機制,將政策拆分為具體的子目標,靈活運用計劃、項目、事業等形式,促進女性體育政策的具體實施和量化評估。我國女性體育政策的實施路徑較為單一,一般由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與國家體育總局聯合,下發文件給地方體育局執行,這容易形成路徑依賴。因此未來應創新政策生成模式,通過合理放權,鼓勵不同層次的政策主體結合自身優勢創新政策模式,解決當前女性體育政策內容同質化現象。廣泛征集民間企業贊助,大力培育第三方女性體育組織。多管齊下,拓寬我國女性體育政策的實施路徑。此外,當前我國女性體育政策在內容表述上籠統模糊、主線單一、語言使用不規范,在執行標準、評估機制等方面嚴重缺乏,未來應以政策目標為抓手加強政策文本的規范性,明確政策執行標準和評估機制,增加政策的可操作性。
4.4 ?政策制定應具備國際化視野,借鑒國外女性體育政策的有益經驗
日本政府將女性體育作為對外交流的重要工具。日本體育部門深受國際婦女與體育工作組織(IWG)、聯合國婦女署、國際奧委會的影響。日本體育政策的制定也與國際體育組織關聯緊密。如2015年文部科學省頒布的《東京奧運遺產計劃》,2017年日本體育廳聯合5大體育組織共同簽署《布萊頓與赫爾辛基2014宣言》等,都是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國際化的表現。女性參與奧林匹克的進程是一部婦女解放的歷史,奧林匹克運動反過來推動婦女的社會地位變革和人性的解放[22]289。國際奧委會在原來奧林匹克格言“更高、更快、更強”的基礎上增加“更團結”,意在鼓勵平等與和諧。作為國際奧委會的一員,中國奧委會已將“積極推動和發展婦女體育”列入章程。2022年冬奧會使得北京成為雙奧之城,兩次奧運為我國留下豐富的遺產。建議在《奧林匹克2020議程》的框架下,通過奧運會促進性別平等,同時強化與國際組織及體育強國的合作,借鑒其有益經驗。
總之,日本女性體育政策從一片空白到形成體系,僅用10余年時間,其實施效果頗為顯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女性體育事業已取得巨大進步,但面臨進一步發展的困境,亟需專門女性體育政策制訂和實施。考察日本女性體育政策的驅動因素、實施路徑及效果,結合我國國情,制定和實施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女性體育政策,為我國女性體育的高質量發展提供更為精準政策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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