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定伊
廣州市城市規劃勘測設計研究院 廣東 廣州 510060
隨著中國城市化從快速擴張進入存量治理及內涵提升的新歷史階段,對更精細化的人文尺度城市空間研究成為越來越重要的課題。少年兒童承載著社會的共同期望,兒童友好的城市本質上也是適宜所有人類居住的城市。在我國,滿足兒童戶外活動的公共空間長期缺乏[1],在老齡化加劇、生育意愿普遍低迷的當下,如何聚焦兒童成長,在公共層面提升城市的育兒支持度,提高城市建設的附加價值,是城市規劃領域面臨的重要問題。本文通過廣州市黃埔區社區設計師工作實踐,旨在探索一種“家校社”共建的社區治理模式,針對社區最廣泛的公共空間——街道,通過家校聯系形成社區治理持續力量,合理引導家長、學習、兒童等多方參與到社區基層的治理,在保證兒童有效參與的同時,以兒童喚起社區、家長的共建熱情,激發社區活力。
兒童友好型城市的概念(Child-friendly City)最早于1996年聯合國第二屆人居環境會議會議上提出[2],兒童友好型城市全面關注了城市和社區中兒童的福祉,致力于確保兒童參與權、生命權、發展權等權利。基于CFC的內涵,兒童友好社區的目標包括政策、文化、空間、機制四個維度,其中空間維度強調社區應為兒童提供安全行走和玩耍的空間以及服務設施。
街道作為最廣泛存在的社區公共空間,連接各項兒童公共服務設施,不僅承載著運輸、通行的功能,也承載著兒童運動健康、城市感知、社會交往、心理調節等功能。由街角公園,街旁綠地,空地,以及由騎樓、架空層等非正式公共空間共同構成的街道步行空間是城市中重要的公共資源。童年期大量的體力活動有助于對個人的身心成長有著積極意義。朱亞斕等人的研究表明,放學后的5小時內,小學生的移動軌跡主要分布在連接住區與學校的街道中,其次才是居住區內部。因此,連接居住區與學校的社區公共空間即街道空間具有較大研究價值。
社區規劃師制度起源于20 世紀中葉西方國家對于戰后大規模物質空間規劃建設后的反思。基于人本主義的視角,以整合多方資源、協調多元參與為目標的社區規劃制度應運而生[3]。2018年以來,北京、上海、深圳、成都等地相繼開展社區規劃師實踐,存量時代下的社區規劃對于推動基層社區治理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社區規劃師主要有規劃統籌、社區協動、項目驅動、事件驅動等類型[4]。目前國內社區規劃師工作主要以政策驅動或財政投資為主,存在著自治活力不足,導致使用者缺乏責任心,社區建設不可持續等問題。因此亟需探索一種社區公共空間的治理模式,以解決社區凝聚力不足,活力缺失的問題。
以兒童為主體開展社區營造在國內外已有較多范例可循。例如日本以小學或中學校區為范疇的多元參與的治理模式,由中小學學區內具有較強自主性和責任感的市民或家庭組成社區協議會,建立地域居民組織或共商社區公共事務平臺,用以解決居民問題。紐約公共土地信托基金(TPL)領導的“校園到游樂場”計劃,以共享學校操場及參與式設計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利用學校與社區公共空間資源,提高成本效益[5]。英國“游戲街道”、“快閃公園”等非正式的兒童游戲場所,強調職業游戲者、公益組織、社區和家庭的全方位支持[6]。國內如上海“智創農園”及長沙“共享花園”的兒童參與式社區花園營造,以高校為媒介開展兒童園藝活動,以達到兒童參與社區建設的目的。事實表明,圍繞兒童的社區共建活動,能有效構建社區參與主體與社會網絡,形成社區、學校、家長、社會組織的多方協作,進而推動社區的有機更新,具有較大推廣價值和推廣潛力。
黃埔區是廣州市的經濟開發區,區內存在較多的高新科技企業,與舊村舊城等社區熟人社會不同,這種新城市社區往往交往不足,難以形成聚力,基層動員能力也有限,因此急于尋求一種產業人口組織化的快捷方式,以學區學校為切入點的家校社區協作模式應運而生。在對低年級小學生上學與放學的行為研究的基礎上, 在“95cm”視角觀察城市,2021年廣州市黃埔區社區設計師在黃埔軍校小學開展了“美麗上學路·小小社區設計師”活動,旨在充分動員家長、社區、學校三方,鼓勵兒童參與社區設計,也鼓勵家長參與社區公共空間的建設中,通過共建的方式,培養各方的主人翁意識和社區凝聚力,在新成立的居住社區內形成社會交往網絡。

圖1 活動過程照片(作者自攝)
活動組織了黃埔軍校小學4個班級36名二年級學生和其家長,在社區設計師的帶領下兵分三路,由各自的小區出發,實地觀察上學路徑,然后回到教室參加小小社區設計師課程學習,通過拼貼畫的形式對現狀上學路展開描述,最后在社區設計師的帶領下,分組繪制“理想上學路”藍圖 ,活動同步開展了針對家長的訪問和調查。活動選擇了三條各具特色的道路(圖2),路線一連接大凼村與黃埔軍校小學,是一條經過舊村的道路,并且存在工地、古樹、等標志性的景觀。路線二連接萬科新里程小區,存在過街路口、派出所、立交橋等空間要素,路線三連接龍光小區,存在社區街道、人行天橋、城市主干道等標志要素。

圖2 “美麗上學路”活動路線圖(作者自繪)
針對家長的訪問調查表明,影響家長選擇讓孩子步行上學的最重要因素是上學路的安全性,主要有車速、電動車等交通安全的因素,也有拐賣及暴力等人身安全的因素。兒童則對街道空間環境存在的消極和積極因子感知都較為明顯,二年級的小學生已經有能力通過拼貼畫中的“哭臉”及“笑臉”,能較為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感受。經過對36張拼貼畫內容提取,發現兒童對于街道空間的負面感受集中在汽車、天橋等交通要素(圖3),積極感受則較為豐富,對植物、行人、街道家具、建筑物等要素都有積極的情緒表達(圖4)。

圖3 兒童拼貼畫-消極因素(作者自攝)

圖4 兒童拼貼畫-積極因素(作者自攝)

表1 上學路積極因子與消極因子表(作者自繪)
根據兒童分組自由繪制的9幅“理想上學路”來看,畫面中“彩虹”、“樹木”、“花朵”、“池塘”、“小溪”、“云朵”、“蝴蝶”、“小鳥”等自然元素較多,表明兒童對自然事物感知較為強烈;部分畫面出現“小朋友”、“秋千”、“農場”、“游樂設備”、“運動場”等元素,表明兒童有一定的游戲及社交需求; “廣州塔”等城市標志性建筑的出現,表明兒童對于城市景觀具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但在社區中缺乏具有特色的城市景觀;“咖啡店”、“小賣部”等商店的出現,表明兒童對社區食品環境也有一定的感知;此外,一些“火箭”、“時光隧道”等元素,體現了兒童對于城市空間的想象。

圖5 兒童繪制“理想上學路”藍圖(作者自攝)
兒童視角與成人視角不同,思維模式也有差異。在社區規劃設計中,需要通過“游戲化”的參與活動,提升兒童的參與能力和參與權。通過本次活動發現與成人更注重安全、實用及視覺美觀性不同,兒童對于自然體驗、互動與社交需求更強。
在“美麗上學路”的實踐中,以社區規劃師為核心紐帶的家庭、學校和社區公共空間的互動是一種新的嘗試。通過構建以社區規劃師為橋梁紐帶的“家校社”社區治理模式,帶動家庭、學校、社區的多方參與社區公共空間治理機制,形成社區街道空間診斷與提升的可持續、自組織力量。
以往國內的兒童友好城市實踐的往往是由政府、社會組織或學校發起的,針對兒童本身的參與式共建活動,較多考慮到兒童的參與深度,而缺乏對家長及其背后社會力量的動員。通過社區規劃師的介入,使家委的功能從校內走向了校外,家長的關注點也從學校和小區走向了社區公共空間。同時家長的視角審視街道空間,給城市的管理者和建設者們提供了“人民視角”, 能有效活化閑置空間,達到社區公共空間的資源化利用。為保證兒童安全出行,獨立步行上學,以及創造更友好的社區環境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圖6 家校社共治模式圖(作者自繪)
街道作為城市最普遍的公共空間,承載著最廣泛的社會活動,也是城市和社區的最具潛力公共資源,對兒童通學道路空間品質的改善,不僅僅出于鼓勵兒童步行通學的考慮,更關系到整個城市面貌的提升。以社區設計師為核心紐帶,以社區活動的形式,通過學校-家庭建立社區內人與人的聯系,對快速構建新組建社區內的居民凝聚力具有重要意義。未來還需進一步借鑒國內外兒童友好型城市及社區的建設經驗,以科學理論和更多實踐經驗推動兒童參與下的社區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