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化學習”，讓我們共同成長

摘要：性格倔強、急躁的“后進生”女孩，在參與“社會化學習”的過程中，與同伴產生了許多矛盾。但矛盾之下，他們不斷磨合，體會到了換位思考和尊重的重要性，彼此作出讓步，并接納對方的改變和成長。

關鍵詞：“社會化學習”;小組共學;成長;“后進生”

“社會化學習”視角下兒童成長敘事之十一。本文系江蘇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課題“促進兒童社會性素養(yǎng)發(fā)展的‘社會化學習’范式建構”（批準號：SJMJ/2021/0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課題主持人：張齊華。一、 人物名片

姓名：小黃（化名）。

性別：女。

年齡：11歲。

性格特征：不夠陽光，比較倔強、急躁，容易和同學發(fā)生矛盾。

學習表現：成績較差，基礎不牢固，寫作業(yè)常常磨蹭到很遲;思維比較活躍，但在課堂中容易走神。

二、 背景素描：性格急躁的“后進生”，能順利融入小組共學嗎？

2020年，我第一次接觸到“社會化學習”。一開始，我并不能完全理解“社會化學習”的定義，于是又仔細研究了一下課堂流程：前20分鐘，學生基于學習單，自主討論完成知識研究，中間10分鐘用來質疑深化，最后10分鐘當堂檢測今日所學。這樣的模式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我不由產生一種擔憂：前20分鐘，學生不僅在學習，也在交往，那些性格古怪、與人不合的學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真能有所受益嗎？我一下想到了班上的小黃：她經常與同學置氣鬧別扭，對我的關心不理不睬，不愿意打開心扉與我交流。這樣的學習方式對新手教師是極大的考驗——如果教師沒有關注到位，同伴也沒有幫扶到位，那不善與人交流的“后進生”的成績，可能會出現斷崖式的下滑，最終使班級“貧富差距”加大。

隨后，我去吳賢老師的課堂上近距離學習。她的課堂上也有這樣一名性格古怪的男孩。吳賢老師通過合理干預，對組員進行心理疏導，并傳授相處方法。最終，這個男孩首次主動回答小組的追問，這讓組員驚喜出聲：“老師！他回答我們的問題了！”組員的快樂發(fā)自內心，原本“不可一世”的男孩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笑。

我被這一幕深深打動，于是想，也許不妨一試。記得李希貴校長說過一句話：“教育學，首先是關系學。”作為教師，應為生生關系搭建舞臺，為學生提供愉悅、舒適、充滿安全感的學習環(huán)境，從而喚醒他們的學習熱情，激發(fā)他們的內驅力。我想，“社會化學習”對我、對學生，都是一次機遇。

在“社會化學習”中，小黃是我最關注的“后進生”——她善于獨處，也因倔強和急躁的性格而難以融入團隊，與同學關系并不融洽。她的表現究竟會怎樣？她能順利參與小組共學嗎？

三、 成長日志：在矛盾中反思，在交往中成長

（一） 教師觀察：矛盾、沖突與失望

1. 矛盾的爆發(fā)

課堂上，一聲怒吼打破了各小組熱烈討論的場面：“老師，我被歧視了！”課堂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我趕緊安撫其他學生繼續(xù)專心討論，接著走到了小黃組的旁邊，詢問情況。

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黃：他們歧視我，不讓我加入討論，也不愿意聽我說話，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也不討論了！

小盧：她不好好討論，剛才還吃東西，一會兒發(fā)呆走神，一會兒自己玩，我也沒辦法。

（小盧是組長，說話前沉默了一會兒，有點不耐煩，也有些生氣。）

小許：對啊，小黃她不好好討論，總是沒完沒了地打擾我們。剛剛組長還提醒她抓緊時間寫，她卻直接拿著我們的學習單抄……

小黃：（立刻打斷，大聲叫起來）我沒有！明明是你們先針對我的，現在還惡人先告狀！我不想跟你們討論了，真討厭！

（小黃說罷，氣鼓鼓地坐在旁邊，用筆漫不經心地在學習單上亂畫。）

彤彤：（聲音很輕）金老師，她剛才還動了您的錄音筆……

小黃：我沒有，我沒有！你們有完沒完！

聽到他們激烈的爭論，看到小黃急躁的樣子，我不禁有些偏向組長和其他組員，但隨意做決定也許會傷害到學生。還好我在“社會化學習”開展后為每個小組錄制了課堂視頻，回去我可以根據視頻細細分析，避免只聽一面之詞。想到這兒，我定下心來：“好，我們現在一時半會兒能不能解決問題？”小組四人齊搖頭。“那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做什么？”他們默默地拿起了學習單，繼續(xù)完成內容。接著，我告訴他們：“金老師這里錄了視頻，誰是誰非我會看清楚。之后，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坐下來看看如何解決。”

下課后，小盧垂頭喪氣地找到我，曾經認真負責、充滿自信的組長，現在顯得非常沮喪。她告訴我：“金老師，我覺得我當不了這組的組長，我現在‘搞不定’小黃，可能是我的能力還不夠。”小盧的管理能力毋庸置疑，之前可是把班里最調皮的小徐管理得服服帖帖。我立馬對她的能力給予肯定，并請她再等一等。

此事不宜久拖，我立刻回去看了拍攝的視頻。他們的對話如下：

小盧：你看這個天平，左邊高右邊低，所以左邊比右邊輕。你知道嗎？

小黃：（嘴里嚼著東西不耐煩地說）知道知道知道，我知道！

小盧：（非常兇）小黃！上課不允許吃東西！給我吐掉！好，那我們看下一題。

（小黃漫不經心地甩著手，示意要發(fā)言。）

小盧：好，那這道題小黃說。

小許：（插嘴）哎，彤彤你看這道題……

小黃：（氣憤）好，下次你說話的時候我也插嘴。

小盧：哎，小許停一下，先聽小黃說。

（所有人聚集。）

小黃：（不高興）我想說的被小許說完了。有等號的就是等式。

彤彤：這里的方程就是要這樣去看，我們先……

小盧：（看了眼小黃，發(fā)覺對方不高興）哎，小黃，這道題還是你來說。

（小黃愛搭不理。）

小盧：好吧，這道題就是看未知數……

（小盧講到一半時，小黃又蠻不講理地大聲打斷。）

小盧：時間不多了，我們繼續(xù)往下看。

（小黃依舊在胡攪蠻纏，小盧一邊組織講題，一邊微笑著抽空關注并夸贊小黃問題提得很好。）

小盧：接下來，大家根據我們討論的，給自己的學習單做個補充。

（小黃寫著寫著，忽然拿起小盧的學習單開始抄，小盧迅速奪回。）

小盧：不許抄，自己寫。

小許：這個疑問我可以解答。

小盧：等一下，等小黃好了。

（小許翻了一個白眼。）

小盧：小黃你要抓緊時間了。

小黃：我感覺我被歧視了。

看到這里，我覺得在這場矛盾中，小盧又關心、又體貼，起到了很好的監(jiān)督作用，其他組員也沒有過激的反應。反觀小黃，好像有點“不識好歹”。單看視頻，我認為小黃的問題居多。出于慎重考慮，我讓他們放學回去后開個線上會議，談一談問題出在哪里，后面如何解決。

2. 矛盾被激化

晚上，小組四人陸續(xù)上線，開始會議，我也加入旁聽，看看他們如何溝通。

小盧：接下來我們談談最近出現的問題，以及如何解決。

小許：我先來說說我最近的感受。小黃會在組長說話的時候插嘴，會在討論的時候做無關的事情，還不尊重人，每次都不顧別人的感受。而且她性子急，很難被說服，自己聽不懂還要讓我們重復，浪費我們很多時間;經常不依不饒，非常沒有耐心。

彤彤：是的，小黃有時候會走神、做小動作，組長根本監(jiān)督不過來。

小盧：我覺得我和小黃兩個人都應該互相克制。還有你們也有一點問題。（闡述了其他組員的問題）下面說說小黃，你的脾氣有點急躁;你沒有認真做學習單，在課下沒有預習到位，建議你做好課前預習;你不去看書，接受新知識的速度就比我們慢;有一道題，大家都會，你還是不依不饒地問我，這會耽誤大家的時間;你要預習到位，再復習一下數學書，才算真正完成預習。

將近半個小時，大家都在互相說對方的問題。看到小黃被講得有些不高興了，我便出來打了個圓場，真心地夸獎了小組四人身上無法掩蓋的閃光點，鼓勵他們互相學習。

接下來，大家根據問題進行了自我反思，并談了談后續(xù)可以做哪些改變。

小許：我們都不要插嘴，課堂上要舉手發(fā)言;如果有人討論的時候不聽，可以讓他重復一遍剛才講了什么;我也不再做與課堂無關的事情。

小盧：其實上課走神是因為你不耐煩，你覺得自己都會了，沒什么可聽的，這時候你就可以聽聽大家的方法，與自己的對比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方法。

小黃：我覺得要有自控力，我會嘗試控制我自己。

小盧：你說得很正確，我們的確要有一定的控制力。

小黃：以后做完學習單，我要復查一遍，再去書上核對一遍，防止自己上課聽不懂，耽誤了接受后面的內容。我有時候會比較急躁，以后我會盡量控制自己，但是你們也不能總是“打壓”我。

后面幾天，我迫不及待地整理視頻，想看看有無改變之處。雖然沒有看到明顯的變化，但我看到小黃開始隱忍自己的脾氣，變得沉默了一些，也愿意好好聽組員發(fā)言了。我想，她應該在嘗試說到做到。

周五很快到來，我們開始每周一次的“優(yōu)秀小組”評選——學生根據學習單質量、課堂表現情況獲取相應的星星，每周統(tǒng)計星星數量，選取最多的兩組為優(yōu)秀小組。小黃組的得星數不盡如人意，離優(yōu)秀小組還有一定距離，每個人的臉上不禁浮現出失落、不甘、自我懷疑等神情。我剛給優(yōu)秀小組頒發(fā)完獎狀，就聽到一聲憤怒的喊叫：“你煩不煩！有完沒完！金老師，他們說我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他們一鍋粥！”他們的關系也因為這句話再次降至冰點。

課后，我發(fā)現小黃的名字已經被氣憤的組員從小組的名牌上劃掉了。于是，我和小組其他三人坐在一起，去梳理這次矛盾的原因。果不其然，是因為小組內其他組員一周能拿到二三十顆星，而小黃只為小組爭取了4顆星，貢獻太少，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我想，也許應當給小黃這樣的學生一些“特殊待遇”。

3. 我的失望與困惑

對于“后進生”而言，加星機會相對較少。針對這一情況，我調整了策略：在課堂上多給他們回答問題的機會，回答正確則加星;作業(yè)只要相較之前有進步或是書寫認真，也會多加星。對于小黃，我還開了“小灶”：只要課上認真聽講（比如能立刻復述剛才講的內容，表現出明顯的傾聽姿態(tài)，對組員說的話有回應，等等），我都會給她加星。私下我和小黃又進行了溝通，達成了共識：如果因為磨蹭導致作業(yè)來不及寫完，不要影響睡眠，可以跟我提前說一聲，第二天再挑題目做，或用課間補好。她也向我表示會盡力控制自己，不亂發(fā)脾氣，也會認真聽講。

達成協(xié)議后的課堂依舊能看到小黃發(fā)呆的樣子，不過次數比以前相對減少了一些。我相信，只要我堅持關注，給她關心，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氣氛令人昏昏欲睡。我在班上看班，小黃的一聲驚叫打亂了我的思緒：“金老師，我要取消我給小組賺的10顆星！”我立刻出聲制止：“星星不是你想加就加，想取消就取消的。你看你，像什么樣子！”小黃張牙舞爪的氣焰立馬消失，變得沉默，一時間我們相顧無言。事后了解，是因為小盧的一句“你真沒用”，激怒了這個倔強的小姑娘，讓她對自己與其他組員的磨合失去了信心。

隔天，我發(fā)現小黃的作業(yè)全對，讓她說思路，她卻啞口無言。這不禁讓我勃然大怒，認為她可能抄襲了，但小黃矢口否認。然而一圈調查下來，小黃看情況不妙，頂不住壓力向我承認了錯誤。我傷心、失落，感覺有點白費苦心。后來幾天，小黃的作業(yè)不是少寫、漏寫，就是壓根兒沒寫。某天清晨進班時，我又在她清瘦的小臉上看到了鮮紅的巴掌印……

（二） 同伴言說：從“換組員”到“繼續(xù)陪伴”

以上事情在短短幾周內不斷上演，我也開始心灰意冷：組長的持續(xù)監(jiān)督、組員的不斷提醒，還有我的長期關注，都沒有讓小黃改變，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我隱隱感覺，小盧之前對調皮鬼小徐用的強硬方法似乎并不能用在小黃身上，小黃有些“吃軟不吃硬”。難道這樣的小組環(huán)境讓她缺乏歸屬感？考慮到這點，我想讓小黃自己重新挑選合適的組員——如果組內有讓她感到舒適的伙伴，那么，建立在溫暖之上的學習也許會變得愉悅很多。

為了確定我的想法的正確性，我又與小組四人做了單獨對話，然而結果卻超出了我的預料。

1. 與小許的對話

我：最近對小黃有沒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或者說說小黃的優(yōu)點和缺點？

小許：小黃現在比以前好一點，沒有那么急躁，稍微緩和一點了。課堂上，她會舉手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小黃有的時候開不起玩笑，容易把玩笑當真。我希望小黃改掉急躁的毛病。

我：如果可以換組員，請你真心地告訴我，愿不愿意換組員，或者去別的組？金老師會好好考慮大家的意見。

小許：不希望，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我：（驚訝）為什么呀？感覺你們之前有很多不愉快呢。

小許：我看到小黃在改變，我覺得我們對別人的缺點應該有包容。

我：那你覺得小黃為什么改變了？

小許：其實之前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總是愛插嘴，也不愿意聽他們在說什么。最近我在討論中不插嘴了，小黃也就不隨便插嘴了，我覺得這點還挺好的。可能我這樣做讓她覺得能接受，舒服了，所以也就控制自己這樣做了。最近，小盧也沒有那么頻繁地和小黃爭吵了，他們相處得融洽多了。有時候小盧很想講小黃，但是她忍住了，只是輕輕提醒。這樣，小黃可能更容易接受了吧。

頓時，一種老母親般的欣慰油然而生。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孩子們都在認真地生長著，他們在不斷的爭吵中，發(fā)現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和途徑。這是他們自己摸索出來的與人交往的經驗。因為“社會化學習”，很多隱藏的問題提前暴露了出來，也促使學生自我反思并隨之成長。

2. 與彤彤的對話

彤彤：我覺得小黃有在改變。最近她沒有發(fā)脾氣，也都比較認真地去完成預習單，有的問題她也能回答出來。我能看出她在家里做了充分的預習。雖然之前會在別人講話時插嘴，不過現在好一點了，開始聽別人的講解了。平時，小黃還是容易和小盧產生矛盾。

我：那你覺得是誰的問題呢？

彤彤：我覺得她們兩人都有問題。小黃應該聽別人說完再說;小盧有時候會針對小黃，讓人不太舒服。

我：那你還希望和他們在一個組嗎？

彤彤：如果他們繼續(xù)有改變，我還是希望在一組的。我們每個人都有很多想法，對討論問題還是很有幫助的。

3. 與小盧的對話

小盧：之前我很容易生氣，因為我覺得小黃總是上課亂動，不聽講，我一提醒她，她就用很兇、很不友好的眼神看我。有一次，小黃說讓我不要總是管著她，她自己能做好。

我：（忍不住插嘴）那你有沒有嘗試放手讓她自己管好自己？

小盧：我沒有嘗試過，因為我擔心如果不管她，她會繼續(xù)自己玩。不過我也覺得我之前的處理方式有問題，比較粗暴、急躁，對她比較兇，所以小黃不能接受。現在，我有時候看到她開小差，就會輕輕碰她一下，語氣溫和一點，小黃就比較能接受。我還發(fā)現，我不能什么事都去告訴她。比如，遇到可能會解答但一時想不起來怎么解答的題目，她不希望我去打擾她，而是想自己努力嘗試。當她遇到實在不會的題時，我就會幫助她。她弄懂后會特別開心，我也很有成就感。這點她跟我很像，遇到“攔路虎”一定要弄懂，不然就很急躁。

我：你覺得小黃變得平靜多了嗎？（得到肯定后，我追問）那是什么讓她現在能夠接納別人、悅納自己了呢？

小盧：我覺得主要是我要學會“放一放”。就像金老師您說的，可以考慮放手。其實小黃是一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她也很想學好，只不過之前欠的有點多，現在一下子變好有點困難。而她有想要自己探索的勁頭，也有想要改變的決心，這從她最近寫的學習單就能看出來。

我：那你現在想要換組員嗎？

小盧：不想。我還是希望能和小黃在一起，我自己也有很多要改變的地方。現在我覺得我們兩人相處得挺好的，其他組長也不知道適不適合她，我是不太放心把她交給別人。我們和小黃的關系不是一下就能相處好的，要慢慢相處才行。不如讓我們和小黃繼續(xù)陪伴下去。

聽完孩子們的話后，我深受觸動。連我都想“放棄”，開始考慮換組的事情了，沒想到幾個孩子在“社會化學習”的過程中學會了悅納他人，調整自己。不過，還是得聽聽當事人的想法和意見，是不是像組員說的那樣？

4. 與小黃的對話

我：之前我提過可以換組，現在考慮過后，你希望和哪些同學成為一組？

小黃：金老師，我覺得我現在在這個小組挺好的，我哪也不想去。

我：（驚訝）為什么？

小黃：因為小盧有了一些改變，她現在很溫柔。她改變了，我也改變了。開完會后，我會注意大家提到的一些問題。現在，我就是希望小許不要冷不丁地講笑話，希望彤彤不要等組長請，應該更主動地回答問題。

我：那你感覺現在的小組怎么樣？

小黃：我覺得現在我們就是完美的一組！

和小組四人溝通完畢，我感受到了他們的變化。原本對小黃的改變不抱希望的我，現在看到了光亮。為何小黃之前屢屢出問題，而最近卻產生了這樣的變化？分析一下，我發(fā)現之前的幾件事情中，都有組長和她針鋒相對的情況，組員對她也是批評居多。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她也許找尋不到歸屬感。而當組員意識到自身的問題并做了改變，讓她收獲了溫暖和尊重時，她也嘗試表達自己，為了同伴而改變。

（三） 家庭回聲：她是被沙子掩埋的嫩芽

生生之間的交往有了轉機，但是小黃本身也的確存在一些問題。急躁、自我封閉等，這些一定不是她天生的問題，家庭肯定對她產生了影響。在和小黃打電話交流的時候，我也和小黃媽媽聊了聊。

我：小黃媽媽，最近小黃在課堂上舉手發(fā)言積極多了。之前她和同組同學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今天了解了一下，已經和好了，小黃也很喜歡現在的小組。從她課堂上的發(fā)言來看，她一定認真做了預習，也和同學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我能感覺到，小黃有時候其實是缺乏安全感的，但有家長的陪伴和支持，相信她會越來越好。

小黃媽媽：是呀，她的確有這個問題。她會缺乏安全感，主要是因為現在的家庭環(huán)境不太好——我和她的外婆負責照顧她，我平時工作比較忙，外婆就負責接送。外婆經常打罵她。今天早上她還因為吃早飯的事被外婆打了。（有些哽咽）有時候她作業(yè)沒做完，也害怕被外婆說、被否定。外婆訓她，她就沉默，不說話。

我：看來她感覺沒有依靠，沉默也許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

小黃媽媽：是的。看起來她對什么都“無所謂”，其實很“有所謂”，自我保護的意識很強。有一次，她趴在窗口玩，把壓歲錢弄掉了。別人撿到了送上來，她卻不敢開門。我真的有些心酸：別的孩子肯定會因為錢失而復得開心，她卻害怕得不敢開門，怕外婆打她。

我：不過你也很盡力地在生活中多陪伴她了，我覺得這是你做得特別好的地方，孩子的改變離不開你的陪伴。

小黃媽媽：是啊，我現在也做不了別的，就想著多陪陪她。多陪陪她，她的學習效率就很高，也愿意和我溝通了。學習方面，我要感謝金老師。小組同學在一起討論題目的學習形式，效果特別好。小黃也不像以前那樣孤單了，因為同學們愿意幫助她。我還記得以前春游，她只是和小陳玩，現在她和組里的同學也能聊得來。今天浩文同學還來找她討論數學題目。看到孩子在探索中收獲學習的快樂，作為家長，真的很欣慰。生活方面，今天我聽到她和您打電話，夸小盧溫和、耐心、細致。以前，她總是說哪位同學不好，對她有意見，現在很久沒說過這樣的話了。可能是這種學習方式讓同學之間相處得更好、更融洽了，就激發(fā)起小黃的學習熱情了。

了解了小黃的家庭后，我不禁有些心疼這個倔強的小姑娘。她并非不求上進，她也有對自己的要求，比如自己去解決力所能及的問題，不祈求別人的幫助;當難題在別人的幫助下得以解決時，又會感到由衷的快樂。我能感受到她是堅韌、要強的。但是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成長，她的內心長出了帶刺的藩籬，高筑心墻，害怕別人的試探與好意。她就像沙漠里被掩埋的一株脆嫩的小芽，而“社會化學習”是一股溫柔的風，吹開了黃沙一角，讓我們看到了她雖柔弱卻充滿頑強的生命力。

四、 教師手記

這一場觀察，經歷了失望、困惑、憤怒、心疼……我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放棄”小黃。她讓我體會到“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對于小黃這樣的學生，她需要的不僅僅是老師在知識上的輔導和傳授，她更需要同伴和老師的力量激發(fā)出她的學習熱情。當小組成員給了她理解與支持，她反而不再鬧脾氣，選擇了讓步和主動學習。

在往日的教學中，作為一個“新手教師”，我更看重學生的成績。對我來說，提高學生的分數，就是我向家長提交的最好的答卷。在這場和小黃的“拉鋸戰(zhàn)”里，我漸漸明白，學生的學習內驅力比外界的監(jiān)督更有效。

在“社會化學習”中，我漸漸“看見”了每一個人。原來，“一視同仁”的教育抹殺了學生的多面性，而“社會化學習”讓我在短時間內看到了學生的“側面”。原來，好教師就像良醫(yī)——交往式的學習方式讓我撥開云霧，找到癥結，對癥下藥，才有機會“藥到病除”。

還有小黃的同伴，他們在生生互動中不斷磨合，體會到了換位思考和尊重的重要性，這難道不比單純的說教更為有效嗎？如此鮮活的場景，真實的懊惱與釋然，他們看似“讓步”，實則“進步”。

在這樣一場“社會化學習”實踐中，我們共同成長。

（金秉蓉，江蘇省南京市逸仙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