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目現代流行文化的“返祖”

張洪友

一說到神話，人們的聯想馬上會自動聚焦到希臘羅馬的古典時代。殊不知，當代好萊塢影片的半數以上都離不開神話的題材或神話的思想。這種現代流行文化的返祖現象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神話學文庫”二輯中的專著《好萊塢神話學教父：約瑟夫·坎貝爾研究》，嘗試回答上述疑問。這部書是筆者在博士論文的基礎上擴展修訂而成。約瑟夫·坎貝爾既是20世紀美國學院派中走出的最杰出的一位神話學專家，也是積極主動走向大眾傳媒的少數學術大家之一。因緣際會之下，使他成為美國好萊塢影視業界的“神話學教父”，其神話學研究系列著作促進了“美國夢”的影像化書寫，至今依然波及并推動著全球當代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更新。因此，無論從其思想的重要性，還是從其所產生的重要影響來看，坎貝爾都是一位無法忽視的神話學家。雖然近年來坎貝爾所影響的電影和動畫不斷涌入國內，但是國內專門研究這位神話學家的文章卻少之又少。筆者在充分閱讀坎貝爾著作第一手材料的基礎上，揭示蔓延全球的當代文化現象的神話學根源，沿波討源，從其學術淵源方面審視和反思這類現象。

筆者力圖從與美國學界所不同的東方文化視角，肯定坎貝爾神話學的價值，并反思其不足。坎貝爾提出“單一神話”模式理論，其所概括的英雄探險模式，是美國甚至西方影視、動漫和網絡游戲普遍運用的敘述結構。如果追溯單一神話深厚的文化淵源及其所產生影響的文化領域，就會發現由文化世界不同領域的精華連接成的大廈，而單一神話就像刻在這一文化大廈深處的脈絡并將不同部分緊緊地連接為一個整體。筆者注意中國文化視角切入，揭示“單一神話”模式的東方神秘主義根源。書中指出，正是東西方神話特質的結合，才使這種英雄神話敘事模式具有了超強的生命力和融合力。坎貝爾起初也嘗試從東方神話立場批判西方神話，他建構了理想化的東方鏡像；當此東方幻象破滅，坎貝爾又借助源于古希臘思想的個體主義批判東方世界的群體法則，這又滑向了黑格爾歷史哲學的老窠臼。一種知識全球化的人類學視野，恰恰是坎貝爾知識結構中所欠缺的。

本書通過分析坎貝爾對東方神話的接受和拒絕、褒揚和貶斥，力圖呈現這位神話學家在東西世界之間的游移和掙扎，并展示他溝通、融合東西方神話這兩種精神特質所進行的艱難探索，因此，坎貝爾在此方面的成功與局限，都會留給后人豐富的啟迪。

本書以大量文本案例（影視和動畫）為基礎，分析坎貝爾的重要影響，并試圖揭示其思想的來源與局限性。由于受到20世紀心理學大師榮格等人的深刻影響，在坎貝爾那里，神話不僅僅是他所要研究古老對象，更是當今世界最需要傾聽的神圣啟迪之源。坎貝爾將神話闡釋與生存困境中的精神救援結合起來。他希望將神話中所蘊含的精神寶藏引入當代社會之中。坎貝爾的神話治療術被眾多電影和動畫所繼承。在這些影視文本中，英雄心靈世界的戰爭與宏大宇宙的戰爭是同步進行的。只有完成精神救贖的個體，才能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于是，這些展示心靈奧義的影視作品便成為指導人們走出心靈迷宮的地圖。此外，本書還通過分析以群體沖突為主要內容的電影，希望同坎貝爾展開某種對話。坎貝爾認為美國探月之旅使人類“同一”的星球神話成為可能，而受坎貝爾影響的《星球大戰》等影片就展示了這一美麗前景，并以此科幻內容的新奇世界而征服了幾代影迷的心。然而，好萊塢的“現代戰爭神話”與臺灣影片《賽德克·巴萊》所傳達的信息是：只有關注人類群體之間的差異，尋找解決差異與沖突的現實路徑，才能借助此種幻象的前景為世界帶來福祉。

（作者系文學博士，北方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