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慶芳
摘要:回顧了從中共二大開啟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間的協商合作以來,我國的政黨協商經歷了革命建國中的萌芽形成、建設興國中的曲折發展、改革富國中的堅持發展、治理強國中的成熟完善的歷程,指出其獨特的生發演進過程,并總結規律,力證我國政黨協商的生成發展既是內生土壤上的主動建構,又是一元與多元的對立統一。著眼未來,指出適應新時代發展要求,我國的政黨協商需堅持“兩個相統一”,實現“兩個相促進”。
關鍵詞:政黨協商;百年演進;內生邏輯;現實啟示
中圖分類號:D613文獻標識碼院A文章編號:1672-4496(2022)03-030-07
基金項目:2021年度山西省統戰理論政策研究課題野百年來我國政黨協商的演進堯邏輯及啟示研究冶淵2021SXTZ099冤遙
百年前,1922年中共二大通過的《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議決案》,最早提出關于統一戰線的思想和主張,改變了黨的一大關于不同其他黨派建立任何聯系的規定,拉開了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大幕,也開啟了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間的協商合作,為政黨協商的形成確立開了先河、奠定了基礎、積累了經驗。百年來政黨協商由最初的政治生活慣例上升為國家制度安排,既是歷史發展的產物,也是政治設計的成果,是與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相匹配、與中國民主土壤相適應的理論果實和實踐創造,有其獨特的內生邏輯與現實啟示。
一、我國政黨協商的百年演進
回首百年發展史,政黨協商的形成、發展和完善有其特殊的歷史走向,從革命建國到建設興國到改革富國再到治理強國的百年歷史征程中,經歷了從萌芽形成到曲折發展并逐步堅持發展完善的獨特生發演進過程。
(一)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革命建國中的萌芽形成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面對“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1]3的革命建國任務,新生的中國共產黨尚處在年幼時期,對于建立統一戰線、進行政黨合作的重要性經歷了一個逐步認識發展的過程。從中共一大提出“中國共產黨徹底斷絕同黃色知識分子及其他類似黨派的一切聯系”[2]3,到中共二大提出“聯合全國一切革新黨派,聯合資產階級民主派,組成民主的聯合戰線,并決定邀請國民黨等革命團體舉行聯席會議,共商具體辦法”[2]65-66,中國共產黨對政黨協商合作的認識經歷了一個逐步科學、不斷深化的發展過程,并通過一系列的協商合作實踐逐步形成確立。
1.兩次國共合作開啟了政黨協商的萌芽。第一次國共合作是政黨協商思想的初步實踐。雖然協商主體是中國共產黨、國民黨以及共產國際,不是我們今天意義上的協商主體,但協商的理念和實踐為此后的政黨協商奠定了基礎、積累了經驗。第二次國共合作推動了政黨協商的實踐發展。各民主黨派在這個時期登上了歷史舞臺,也開啟了與中國共產黨逐步建立聯系、開始協商合作的實踐。通過國民參政會等平臺,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建立起了協商合作的關系,雖然國民參政會并非真正為了民主,但客觀上為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建立協商關系提供了一個有利的平臺。據不完全統計,1938年到1945年中共領導人和各民主黨派負責人之間開展的協商聚會就達120次之多[3]218。在此過程中,加深了與各民主黨派之間的互信,協商思想得到進一步拓展。從根本上講,國共兩黨的不同性質和意識形態的根本分歧注定了合作中不可避免存在著矛盾沖突,且此時的中國共產黨尚處在幼年時期,對政黨間協商合作的具體規律缺乏足夠的認識,雖然兩次國共合作均以失敗告終,但卻是我國政黨合作實踐的生動體現,蘊含著政黨協商的萌芽,中國共產黨也從中總結協商的經驗教訓,為推動政黨協商的形成發展提供了有益參考。
2.抗日根據地的“三三制”政權推動了政黨協商的實踐發展。著名的“三三制”民主政權建設,既是民主建設的典范,也是政黨協商的典范。“共產黨員占三分之一,非黨的左派進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間派占三分之一”[4]742,各占三分之一的人員結構為平等協商奠定了基礎。“三三制”政權的運行以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基礎,為政黨協商的有效開展提供了根本保證,也體現出中國共產黨對政黨協商規律和原則的認識深化。同時,中國共產黨與黨外人士嘗試和探索出民主協商的多種形式,通過召開座談會的形式進行不定期的協商交流,對政黨協商的形式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探索,為政黨協商的形成發展積累了有益經驗。
3.新舊政協的召開推動和促進了政黨協商思想的傳播及最終形成。1946年國民黨主導召開的舊政協是國共雙方以及包括民盟、青年黨、社會賢達在內的第三方之間的一次協商實踐,一些民主黨派比如民建、民進、九三學社雖然“未能參加政協會議,但都在會外積極提出他們的主張和建議”[5]489,包括各黨派的參會代表名額都是政黨間協商的結果。特別是舊政協會議召開期間,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之間進行了多次協商和交流,達成共識,推動著協議的最終達成。比如中國共產黨與民盟之間遵照君子協定,“往往是白天開會,晚上再到特園碰頭,互相交換情況和意見”[5]487。通過多次不斷地協商,在發揚民主精神的基礎上形成有效共識,最終促使舊政協通過了五項重要決議,即“政府組織案、國民大會案、和平建國綱領、軍事問題案、憲法草案”[5]486,五項重要決議的達成離不開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的協商努力。雖然最終決議因為國民黨政府的獨裁而未能落實,但可謂是政黨協商實踐的前期實驗,黨派力量的注入以及中國共產黨正確的政策指引,推動著協商民主的理念逐漸深入人心,催化著中國式政黨協商的產生。1949年中國共產黨主導召開的新政協是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共同協商的結果,標志著政黨協商實踐的最終形成。中國共產黨積極主動邀請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參加新政協籌備會,新政協的整個籌建過程充分展現了政黨協商的成效,比如參會代表的確定經過籌備會反復協商,多方征詢民主人士的意見,充分保證了新政協的代表性和廣泛性。同時,與會議相關的具體召開時間、召開地點、會議名稱、主要議程等有關細節和重大問題均是政黨協商的成果,特別是《共同綱領》草案的誕生,初稿前后“經過七次的反復討論和修改,計由先后到達北平的政協代表五六百人分組討論兩次,第三組本身討論了三次,籌備會常務委員會討論了兩次,廣泛地吸收了各方面的意見,然后將草案提交籌備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作了基本通過”[6]366,集中體現了政黨協商的精神和效能。
“經過二十八年浴血奮斗,黨領導人民,在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積極合作下,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宣告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實現民族獨立、人民解放。”[1]8這離不開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的協商合作,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也被稱為協商建國,書寫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生動篇章。新政協的召開標志著政黨協商正式成為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民主協商、團結合作的有效途徑和主要方式,人民政協作為政黨協商的主要平臺和載體開始入軌運行。
(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建設興國中的曲折發展
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面對“實現從新民主主義到社會主義的轉變,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推進社會主義建設”[1]9的建設興國任務,剛剛成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要領導人民戰勝面臨的政治、經濟、軍事等多方面的嚴峻挑戰,更加需要團結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針對新中國成立后黨內存在的對民主黨派的關門主義思想傾向,毛澤東同志在《論十大關系》中明確指出:“究竟是一個黨好,還是幾個黨好?現在看來,恐怕是幾個黨好。不但過去如此,而且將來也可以如此,就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7]34明確了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之間“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政黨關系,到黨的八大正式確立多黨合作的基本方針,為政黨協商的發展奠定了方向和基石。
對政黨關系的正確把握,推動著政黨協商的進一步發展。一方面,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進一步強化了革命時期的協商關系。圍繞著事關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土改運動、資本主義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抗美援朝等重大事件多次協商,通過協商消除了民主黨派以及無黨派人士的思想顧慮,彌合了分歧,達成了共識,共同推動著新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實現從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順利轉變。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嘗試探索多種形式推動政黨協商有序開展。一是通過健全人民政協相關制度法規、豐富完善人民政協的協商內容,為政黨協商搭建好平臺。比如通過人民政協平臺,第一部憲法草案經過多次協商討論最終頒布實施。二是積極探索了多種協商形式。中國共產黨探索采取民主協商會、雙周座談會、談心會、書面通信等形式,與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圍繞國家政治生活中重大問題進行溝通協商,推動社會主義建設工作的開展。其中,最高國務會議可看作是中國共產黨對于民主政治探索的一次創新實踐,也是中共與各民主黨派高層政治協商的一種重要組織形式。作為五四憲法確立的國家最高層面的議政方式,最高國務會議主要圍繞國家政治經濟社會等各個領域的重大方針政策展開協商,領域多、層次高,具有“黨際協商的性質”[8]181。此外,中國共產黨幫助各民主黨派發展組織,黨派成員總數從初期的11540人發展到1956年的10萬人[9]106,為黨派在政黨協商中發揮作用奠定了組織基礎。雖然這一時期的政黨協商還處于探索階段,具有隨意性和自發性,但政黨協商的關系、內容和形式均有了進一步的拓展,為推動政黨協商制度的正式形成提供了經驗奠定了雛形。遺憾的是,“反右派斗爭擴大化”打破了政黨間的協商合作關系,中國的政黨政治和協商民主遭遇曲折。這段曲折歷史恰恰印證了一個真理:我國的政黨關系需要合作而非斗爭,需要和諧而非沖突,否則只會使政黨關系陷入困境。獨特的國情和文化土壤造就出的“重合”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與西方“重私”的政黨制度有著本質的不同,團結合作、親密無間的關系既是優勢,也是保證,和諧穩定的政黨關系是確保政黨協商有序開展的前提,也是發揮政黨制度效能優勢的基本保證。
(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改革富國中的堅持發展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面對“繼續探索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的正確道路,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使人民擺脫貧困、盡快富裕起來”[1]15的改革富國任務,歷經磨難的中國共產黨及時撥亂反正,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路線重回正軌,及時“作出把黨和國家工作中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的歷史性決策”[1]15,中國的政黨關系與政黨制度得以重新恢復并獲得快速發展,為政黨協商的理論和實踐發展奠定了基礎。
1.中國共產黨積極推動各民主黨派組織的恢復和發展。1977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批轉中央統戰部《關于愛國民主黨派問題的請示》報告,提出對黨派組織進行整頓恢復,至1989年底,各黨派省級組織達到164個,市級組織685個,縣級組織182個,基層組織12200個[9]122。黨派成員總數從1978年的6.5萬人發展到2011年的84萬人[8]76。1979年,鄧小平在《新時期的統一戰線和人民政協的任務》講話中,明確各民主黨派“已經成為各自所聯系的一部分社會主義勞動者和一部分擁護社會主義的愛國者的政治聯盟,都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政治力量”[10]186。民主黨派組織的恢復發展以及黨派性質和地位的重新正確認定為政黨協商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現實基礎。
2.堅持發展正確的方針政策。1982年黨的十二大明確提出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十六字方針”,堅持并發展了黨的八大確立的“八字方針”,為政黨協商的科學發展提供了根本指引。同時,印發的一系列文件從制度法規上為政黨協商的發展營造了有利條件。1989年印發了首部關于中國政黨制度的綱領性文件《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1993年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正式寫入憲法,2005年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2006年印發了《關于加強人民政協工作的意見》,2007年印發了《中國的政黨制度》白皮書,一系列文件推動著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中國的政黨制度》白皮書中首次明確提出“協商民主”這個概念,對政黨間政治協商的主要內容、運行程序和實現形式做了明確規定。2010年又專門制定了《關于進一步規范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同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政治協商的意見》。
3.不斷拓展政黨協商實現形式。隨著與政黨協商有關的各項方針政策、法規制度的不斷推進,中國共產黨對政黨協商的實踐開展也逐漸深入,在原有協商形式的基礎上,探索形成了通報交流會、黨外人士座談會、專題民主協商會、書面協商等多種形式。特別是探索出了“小范圍、高層次的”黨外人士迎春座談會,1991年2月江澤民等中央領導同志在中南海與各黨派中央、全國工商聯負責人以及無黨派人士在中南海共迎新春、協商議政,此后逐漸形成慣例,成為政黨協商的重要實現形式以及參政黨建設的重要風向標。這一時期雖然沒有明確提出政黨協商這個概念,但政黨協商作為一種形式內含于政治協商過程中,政黨關系和政治協商的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協商形式的多樣化和內容的豐富化都為政黨協商的實踐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也為此后協商民主理論的形成和政黨協商概念的明確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治理強國中的成熟完善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面對“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開啟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新征程,朝著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繼續前進”的治理強國任務,風華正茂的中國共產黨站在新的歷史方位上,深刻認識到協商民主特別是政黨協商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意義,從思想上、制度上、實踐中全方位推動政黨協商不斷走向成熟完善。
1.從思想上深化對協商民主特別是政黨協商的認識。2012年黨的十八大首次明確提出“健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科學認定了“協商民主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獨特優勢”[11]29,對協商民主的認識逐漸深化,重視程度也越來越高。同時,對于政黨協商在協商民主中的地位認識也在不斷提高,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五種協商方式,黨派協商排在第三,2014年9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全國人大成立60周年大會上的重要講話中強調:“我們堅持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發展獨具特色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有效凝聚了各黨派、各團體、各民族、各階層、各界人士的智慧和力量。”[12]把“各黨派”放在首位。2015年中共中央印發的《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意見》明確了政黨協商作為協商形式的首要地位,同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又專門發布了針對政黨協商的單獨文件《關于加強政黨協商的實施意見》,充分體現出黨中央對政黨協商地位的高度重視。
2.從制度上推動政黨協商的制度化、規范化發展。思想上高度重視政黨協商的同時,黨中央出臺一系列與政黨協商相關的文件,推動政黨協商朝著制度化、規范化方向發展。2015年關于統一戰線的黨內法規《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試行)》頒布,明確規定了政黨協商的主要內容和形式。《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意見》中確定了包括會議協商、約談協商和書面協商在內的政黨協商形式,規定了政黨協商知情明政、工作聯系和協商反饋在內的保障機制,對我國協商民主的實踐經驗進行了一次系統性的理論總結,為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提供了指導和遵循。《關于加強政黨協商的實施意見》明確了政黨協商的基本內涵、參加主體,協商內容、協商程序、保障機制,完整系統地闡述了政黨協商的三種形式,并且對每一種形式都進行了具體細化,政黨協商更加規范、更具實踐操作性,形成了政黨協商的理論架構。2020年印發了《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2021年印發新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白皮書,持續推動我國政黨協商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科學化進程,一系列文件的出臺為政黨協商的實踐開展筑牢了制度保障,提供了理論遵循。至此,政黨協商在概念解釋、總體要求、具體形式、主要內容、保障機制等方面構成了完整的理論鏈條,對于政黨協商的實踐開展筑牢了制度保障,提供了理論遵循和實踐指導。
3.從實踐中推動政黨協商的效能發揮。理論的清醒認識和系統總結,推動著政黨協商實踐的開展和效能的發揮。一方面,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積極推動政黨協商的實踐發展。探索形成了包括會議協商、書面協商、約談協商等多種協商形式,特別是會議協商的內容更加制度化和規范化,圍繞國家社會經濟政治重大問題定期或不定期召開專題協商座談會、人事協商座談會、調研協商座談會以及其他形式的協商座談會。據統計,“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共中央召開或委托有關部門召開政黨協商會議170余次”[13],確保重大問題決策的科學性和民主性。同時,加強政黨協商保障機制建設,探索建立知情明政機制、工作聯系機制、協商反饋機制和考察調研機制,確保政黨協商成果真正落實見效。另一方面,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的主動性和積極性被充分調動。黨的十八大以來,“各民主黨派中央、無黨派人士深入考察調研,提出書面意見建議730余件,許多轉化為國家重大決策”[13],為執政黨有效治理國家積極建言獻策,切實發揮出作為參政黨在政黨協商中的實際效能。
二、我國政黨協商的內生邏輯
從我國政黨協商的百年演進中,可以窺見政黨協商是從中國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集中體現,是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奠基者[14],其生成發展有其內在的基本邏輯,既是內生土壤上的主動建構,又是一元與多元的對立統一。
(一)內生土壤上的主動建構
我國的政黨協商并非憑空產生,其生成邏輯既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轉化的結果,有其理論和文化基礎,也是具體的歷史環境和條件演進的結果、是中國共產黨人艱辛探索的成果,有其歷史和現實支撐。
1.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我國政黨協商的生發提供了理論依據和文化基礎。首先,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中關于統一戰線、政黨關系、民主政治的思想為政黨協商的形成提供了理論依據。“共產黨人到處努力爭取全世界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15]307,為政黨協商堅持團結聯合的理念提供了基本方向性指引。“共產主義者在行動的時候,只要民主主義的社會主義者不為占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效勞和不攻擊共產主義者,就應當和這些社會主義者達成協議,這時盡可能和他們采取共同的政策。當然,共同行動并不排除討論存在于他們和共產主義者之間的分歧意見。”[15]245為政黨協商確立求同存異策略提供了方法論指導。其次,中華文化的特有基因影響著中國社會發展的走向及包括政黨制度在內的各項政治制度的建構。我國政黨協商注重達成協商共識、以人民為中心、求同存異、民主協商的理念,內含著中華傳統優秀文化中“天下為公”的思想、“民惟邦本”的思維、“和而不同”的理念。政黨協商重公義輕私利,協商的目的不是出于政黨私利,而是為了大多數人的公義,體現出“天下為公”思想中的“重義輕利”思維;政黨協商通過協商暢通民意表達,是對“以民為本”思想、“兼聽使言”思維的繼承發展;政黨協商團結吸納各方面精英形成的多元協商主體,最大限度體現協商的包容性,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化解分歧凝聚共識,協商做到真誠、務實、有據、有理、有度,是對“兼收并蓄”精神、“求同存異”方法、“貴和執中”智慧的現實運用。
2.我國政黨協商的百年演進,既立足于近代中國的現實國情,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也離不開中國共產黨人的艱辛探索,是執政者的主動建構。從兩次國共合作的失敗到確立起政黨協商的形式再到政黨協商制度的逐步完善,既是一部民主發展史,也是一部制度探索史。與西方國家正遭遇的“民主困境”“政黨危機”相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優勢和效用正在不斷彰顯。作為協商民主的最早實踐,政黨協商這一制度設計恰恰體現出“中國共產黨是民主的忠實追求者、積極探索者和模范實踐者”[16],不裹挾任何私利,始終以為人民謀利益為根本目的;不獨斷專行,始終高舉人民民主旗幟。與西方“分權制衡”不同,中國重視“合作協商”,西方政黨間的協商,無論是執政黨與在野黨、反對黨之間的協商,還是政黨聯盟內部、執政黨內部派系的協商,抑或是政黨的跨國協商,都是為了政黨的“私利”而非人民的“公義”,就像恩格斯所認為的,“在英國,至少在正在爭奪統治權的政黨中間,輝格黨和托利黨中間,從來沒有原則斗爭,有的只是物質利益沖突”[17]547。因此,決定了西方政黨間的協商具有隨機性和趨利性,缺乏連續性和穩定性。我國的政黨協商作為獨具中國特色基因的制度設計,越來越趨于成熟和穩定,并在發展的過程中逐漸嵌入黨和國家的權力運行過程,成為國家治理體系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一元與多元的辯證統一
我國的政黨協商將中國特色民主元素融入政黨制度中,充分彰顯了“協商”的價值內涵和“合作”的共贏理念,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特色固有規律的有機結合,內含著一元與多元辯證統一的理論邏輯。
1.協商主體的一元與多元。政黨協商的主體包括中國共產黨、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彼此之間是一元與多元的統一體,雙方相互支撐、相互配合,具體體現為領導與合作、執政與參政、共識與監督。中國共產黨作為唯一的執政黨和一元的領導主體,對于政黨協商的整體運行和順利實現起著主導作用,各民主黨派與無黨派人士作為參政黨和多元的平等主體推動著政黨協商的順利實現,通過協商形成共識,實現有效政治監督。
2.協商運行的一元與多元。政黨協商的運行包括協商內容、協商目標、協商目的,內含著一元與多元的辯證統一。協商內容始終圍繞的是國家的公事,在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的側重點,體現著公共性與階段性的統一;協商主體基于共同的政治目標,從各自所代表的不同群體利益出發,體現著共同性與差異性的統一;協商目的以凝聚共識為追求,實現不同聲音的和諧統一,體現著一致性與多樣性的統一。
3.協商方法的一元與多元。政黨協商“包容并蓄”“求同存異”的方法同樣體現著一元與多元的辯證統一。我國的政黨協商制度蘊含著兼容并蓄的精神,通過團結吸納各方面的精英形成多元的協商主體,最大限度地體現出協商民主的包容性和兼容性,協商過程中同樣體現出尊重不同、包容多樣的基本理念。實現不同事物間的和諧相處,需要依靠求同存異的方法來實現,協商正是求同存異方法論的現實體現。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通過協商化解分歧、達成共識,實現一元與多元的辯證統一。
三、我國政黨協商的現實啟示
從我國政黨協商的百年演進中總結經驗教訓,從我國政黨協商的內在邏輯中發現動因機理,結合新時代的發展特點,我國政黨協商的未來發展需要堅持“兩個相統一”、實現“兩個相促進”。
(一)堅持“兩個相統一”
堅持“兩個相統一”,即堅持黨的領導與推進政黨協商相統一、目標的一致性與協商的多樣性相統一。
1.堅持黨的領導與推進政黨協商相統一。政黨協商的百年演進史及其內在邏輯充分印證了一條基本經驗,即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我國政黨協商得以健康發展的一個根本前提。同時得出一條重要結論,即推動政黨協商健康發展是推進我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個重要保障。二者之間是相統一的關系,既要堅持黨的領導,確保我國政黨協商發展的科學方向,也要積極推進政黨協商健康發展,切實發揮政黨協商的實際效能。在堅持黨的一元領導的基礎上需要切實兼顧多元,徹底摒棄政黨協商的“形式性協商”“消極性協商”“選擇性協商”,充分包容和真誠接納不同聲音,做到多協商、真協商、會協商,確保政黨協商真正出實效、有成效、見長效。
2.堅持目標的一致性與協商的多樣性相統一。共同的政治目標是協商得以順利開展的關鍵條件,沒有共同的目標協商就很難達成或者難以持續,如國共之間的協商就充分印證了這一點。在目標一致的基礎上需尊重協商的多樣性,否則極易演變成“純而又純的絕對一致性”,失去協商的意義,影響協商的效果。因此,在共同政治目標的基礎上尊重差異包容多樣,豐富協商形式、拓寬協商渠道、增加協商內容、創新協商方式,才能確保協商這個大合唱既能圍繞主旋律不跑調,又能奏響不同聲音的交響樂,增強政黨協商的生命力和優越性。
(二)實現“兩個相促進”
實現“兩個相促進”,即實現執政黨建設與參政黨建設相促進、規范化建設與制度化建設相促進。
1.實現執政黨建設與參政黨建設相促進。同為政黨協商的主體,執政黨與參政黨之間是平等協商的關系,這就要求雙方需具備相匹配的協商能力。政黨協商的演變歷史充分證明了發揮政黨協商整體效能需要實現執政黨建設與參政黨建設的相互促進,一方面,居于主導地位的執政黨要保證先進性和純潔性以確保政黨協商的正確前進方向;另一方面,居于主體地位的參政黨要提升其進步性和廣泛性以確保政黨協商的實際協商效果。
2.實現規范化建設與制度化建設相促進。從政黨協商的歷史演變中可以看出,政黨協商規范化、制度化程度與政黨協商的發展水平成正比,充分證明了規范化、制度化建設對于政黨協商發展的重要支撐作用。新時代要避免政黨協商“流于形式”“成為擺設”,更加需要實現規范化建設與制度化建設相促進,通過規范化、制度化建設正確處理好政治慣例與政治制度的關系、制度設計與實際操作的關系、協商形式與協商實效的關系、協商質量與成果轉化的關系,切實發揮政黨協商的國家治理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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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董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