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東芳 沈昭利 黃梅波
當前,全球正進入數字經濟時代。數字經濟持續擴張,以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創新加速迭代。據世界銀行預計,到2025年,全球數字經濟規模占GDP的比重將大幅增加到25%。在全球數字經濟面向全面化、智能化、綠色化加速前進的背景下,數字經濟成為新冠疫情籠罩下全球經濟復蘇的關鍵動力,越來越多的國家將數字經濟發展作為提升其經濟競爭力的關鍵抓手,東南亞國家亦是如此。受益于各國的產業扶持政策,近年來東南亞各國數字經濟投資不斷增加,電子商務等數字應用行業日益活躍,數字經濟的增速明顯高于同期GDP增速,競爭力加速提升。但是,現階段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仍然處于起步階段。當前,學界針對東南亞數字經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個層面:在宏觀層面,現有文獻大多通過分析中國與東南亞地區的經貿合作、投資發展,引出對數字經濟領域合作問題的探討;在微觀層面,現有研究主要是針對東南亞個別國家(如印尼、越南)數字經濟發展現狀,或東南亞數字經濟某個領域(如5G、跨境電商)的發展問題進行分析,對東南亞數字經濟的整體發展特征、國別表現、未來趨勢和發展前景的相關研究較少。本文擬在對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現狀進行深入分析的基礎上,探究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的動力,并進一步展望東南亞數字經濟前景,以期展現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全貌。
目前,東南亞數字經濟的競爭力整體不強,但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數字轉型趨勢顯著。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20年)》,新加坡數字經濟占GDP的比重為37.02%,馬來西亞為25%左右,越南、泰國、印尼三個國家則不足15%,其余國家均在5%以下。2019年,世界銀行發布的《東南亞數字經濟:加強未來增長基礎》(:)報告指出,從數字商務的增長、數字金融的快速發展、數字內容的興起以及企業和政府服務的日益數字化可以看出,數字經濟已在東南亞呈積聚發展態勢。本部分將從五個方面深入分析東南亞數字經濟的發展現狀與特征,以展現東南亞數字經濟的整體競爭力。
東南亞數字經濟仍處于起步階段,數字經濟規模占各國GDP的比重較低。2020年,東南亞數字經濟占美國GDP的35%,占中國GDP的16%,但僅占東南亞國家GDP的7%。不過,我們也應該看到,數字經濟在東南亞國家的發展過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2018—2020年,東南亞地區數字消費者增加了6000萬,復合年均增長率為12%。東南亞地區將成為世界上增長最快的數字市場。
東南亞數字經濟產業主要可分為電子商務、在線媒體、網絡交通和在線旅游四大類。谷歌、淡馬錫和貝恩咨詢公司聯合發布的報告顯示,東南亞電子商務市場交易規模已從2015年的55億美元增長到2020年的620億美元,預計到2025年將超過1720億美元;在線媒體發展迅速,覆蓋領域包括游戲、音樂、視頻等娛樂形式,預計2025年交易規模將達到350億美元;網絡交通市場交易規模預計2025年將達到420億美元,增長率僅次于電子商務;在線旅游目前是東南亞數字經濟中最成熟、最穩定的行業之一,2019年市場交易規模達到344億美元,僅次于電子商務,2020年市場交易規模因疫情影響下降到140億美元,但旅游需求持續增長,2021年國內游呈現復蘇跡象,預計2025年將達到600億美元。東南亞互聯網經濟發展所產生的新業態正迎來加速發展期,具有顯著的后發優勢。
從東南亞數字基礎設施的覆蓋及使用情況來看,東南亞數字經濟硬件配套整體達到了世界平均水平,并正在各個市場主體的推動下逐步完善,呈現出良好的發展態勢,但是國家之間差距明顯,部分國家的基礎設施還無法充分釋放數字經濟發展的潛力。
從數字基礎設施的覆蓋來看,東南亞網絡覆蓋程度較好,高于世界網絡覆蓋平均水平。移動互聯網方面,2020年全球有84.7%的人口使用4G網絡,使用3G網絡的人口比例為8.5%,其余則仍在使用2G網絡。東南亞的4G移動網絡平均覆蓋水平為89%,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東南亞國家的前沿性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普遍滯后,以5G為例,目前僅新加坡、泰國和菲律賓設有用于商用的5G基站。
從數字基礎設施的使用來看,東南亞國家網絡的使用率、普及率在逐步提高,網絡使用成本較低,為數字技術應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2010—2019年,東南亞國家移動手機用戶和互聯網使用人口比例都在逐年上升,且保持較快增長速度。與此同時,移動數據成本逐年下降,網絡使用成本屬于正常水平但還有較大的降價空間。東南亞國家固定寬帶價格占GNI的百分比平均為6.31%;移動數據和語音價格占GNI的百分比平均為3.48%,低于世界移動數據服務、移動語音服務平均價格4.3%,高于聯合國寬帶委員會設置的2%的目標。當前,東南亞各國通過積極整合數字基礎設施平臺,降低數字產業發展成本,擴大數字產品和服務的普及范圍,以進一步提升居民網絡使用的意愿性和可能性。
數字經濟發展要求數字基礎設施的改善必須伴隨著數字技能的提高。然而,東南亞國家除新加坡外,均屬于發展中國家,雖然數字產業在消費端應用市場廣闊,但生產端數字技術人才短缺、企業生產研發創新能力較差。較之硬件配套發展能力不足,數字經濟軟實力是制約東南亞國家數字經濟發展的瓶頸。
從數字技能來看,受制于教育水平,大部分東南亞國家都缺乏熟練的數字技術人員,尤其是在軟件工程、數據挖掘等領域,這構成制約其數字經濟競爭力的巨大阻礙。在《2019年全球競爭力報告》(2019)對東南亞人力資本的評分中,除新加坡、越南得分在3分以上,東南亞國家總體得分不高。國際通信聯盟(ITU)的數據也表明,東南亞信息通信技能中具有基本技能和標準技能的人才占比處于劣勢地位,高級技能的核心人才占比更是少之又少,特別是緬甸、柬埔寨和老撾等國。
從數字創新能力來看,東南亞中小企業數字化程度低,研發支出不足,導致創新能力受限,制約了其數字經濟發展的深度與廣度。中小企業在東南亞地區的經濟活動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為東南亞各國創造了52%-97%的就業崗位,并貢獻了各國GDP的23%-58%。然而從數字化應用程度來看,東南亞地區只有10%的中小企業真正實現了數字化。東盟與東亞經濟研究中心將企業分為初、中、高三個等級并對其數字化應用程度進行評估,結果如表1所示,東南亞大部分實現數字化的中小企業僅掌握最為基礎的數字化工具,對于數字化知識的認知有限,數字競爭力還有待進一步提升。如柬埔寨只有24%的企業開設了網頁,比全球中位數47%低了許多。從企業數字經濟競爭力來看,研發支出不足是造成其創新能力提升受限的重要原因。按照信息和通信技術(ICT)、電信、安全軟件和人工智能領域投資占GDP的比重衡量,東南亞國家中表現最好的新加坡在以上領域的投資也只占GDP的1.94%,相比于美國的2.84%、瑞士的3.37%,仍然有較大差距。

表1 東南亞國家企業數字化應用情況(2018年)
從數字開發環境來看,東南亞國家數字開發環境和創新配套服務還有很大欠缺。東南亞各國除新加坡外,在經商便捷性、法治指數、政府數字化應用推廣成功指數、合法權益強度指數、風險資本可用性等方面的指標均表現不佳,其中柬埔寨、老撾、緬甸、東帝汶數字開發環境基本屬于未發展階段,在前沿性的數字經濟發展環境方面,發展意愿低,結構性差異更大。以人工智能發展為例,新加坡、馬來西亞十分重視人工智能的發展,分別制定了《AI新加坡》《國家大數據分析框架》等發展戰略,新加坡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學術產出也走在前列,但是其余東南亞國家特別是老撾、緬甸、柬埔寨的發展意愿及發展能力則相對較低。
綜上,不管是勞動者的數字技能、企業的數字化應用程度以及創新能力,還是各國的數字開發環境,東南亞國家數字經濟軟件支持能力仍較為薄弱,亟需進一步加強,以實現與其數字經濟硬件配套能力的匹配。
一國綜合經濟實力決定該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及其發展數字經濟的意愿程度。東南亞各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差距導致國家間存在巨大的數字鴻溝。雖然近年來東南亞各國政府均已采取措施促進本國數字經濟的發展,但各國數字經濟國際競爭力依舊存在較大差距。2018年阿里研究院與畢馬威發布的報告顯示,新加坡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具有顯著優勢,位列全球第9名,在數字經濟發展的實踐與治理方面均高度發達,走在東南亞國家乃至世界前列;馬來西亞、泰國、印尼、菲律賓、越南的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高于東南亞國家平均水平,位列全球第32-67名,在150個國家之中屬于中等偏上水平;而文萊、老撾、柬埔寨、緬甸四國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僅低于東南亞國家平均水平,在全球也處于比較落后的地位。
具體來看,從數字經濟的硬件設施到軟件支持,東南亞各個國家間差距明顯。在硬件配套方面,新加坡各項網絡覆蓋指標達到100%,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水平較高,在2019年“亞洲電信成熟度指數”中位列東南亞第一。2020年,華為發布全球聯接指數(Global Connectivity Index,GCI),根據其ICT投資、成熟度和經濟發展水平將79個國家分為三類——起步者、加速者和領跑者,其中新加坡GCI得分排名全球第二,僅次于美國,屬于領跑者;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和越南、泰國、文萊處于中間水平,屬于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加速者。這些國家基本上實現了網絡全覆蓋,4G網絡也在逐步發展,互聯網使用人口比例較高,網絡使用成本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還存在降價空間。而柬埔寨、老撾、緬甸、東帝汶則整體落后,屬于東南亞數字經濟中的起步者。這些國家網絡覆蓋率較差,其中老撾4G網絡覆蓋率不足50%,與領跑者新加坡相差1倍;互聯網使用比例不足1/3,網絡使用成本較高,高于東南亞平均水平。在軟實力方面,新加坡數字技能人才占比較高,人力資本指數高達3.43分,各項指標均靠前,在2020年“數據重力指數”(DGx)中以200%的年復合增長率位居亞太區都市圈之首。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和越南、泰國、文萊等國的數字技能發展水平、數字經濟準備程度整體高于東南亞平均水平,但與新加坡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柬埔寨、老撾、緬甸、東帝汶的數字人才基本屬于空缺狀態,完全無法支撐數字經濟的發展,其創新要素相關指標也表現不佳,存在著巨大的提升空間(具體見表2)。
數字鴻溝的持續存在,從微觀層面看,加劇了個人教育以及企業競爭的不平等;從宏觀層面看,則加大了東南亞國家間數字經濟的發展差距,最終使得東南亞地區數字經濟整體發展前景受限。

表2 東南亞國家數字經濟相關指標比較

(續表)
東南亞國家目前尚未形成統一的數字經濟發展規則,各國在數字貿易關稅、增值稅等方面的稅率差異較大,海關監管標準也有不同,區域內也缺少專門解決數字經濟糾紛的協調機制。這一方面提高了數字經濟運行成本,降低了數字貿易運行效率,也給國家間數字經濟合作設置了一定的障礙。
近年來主要數字經濟強國競相在東南亞投資,但各經濟體的數字經濟治理政策及機制相差較大,美國主張以美墨加協定和美日數字貿易協定為模板,強調減少數字貿易壁壘,將商業利益與國家安全相結合,建立“開放、信賴、安全”的數字經濟環境。歐盟強調個人數據和隱私的保護,設立《歐洲數字議程》,推動數字單一市場,并立法通過了《一般數據保護條例》,形成“歐式模板”。中國則強調促成廣泛的、包容性的數字經濟治理。這種長期割裂、“各自為政”的治理理念與機制加劇了東南亞數字經濟規則的碎片化。
隨著數字經濟合作的逐步推動,國家間的跨境數據流動有著越來越大的需求,目前,東南亞國家中只有新加坡對于數據的自由流動持開放態度,但其市場空間十分有限。東南亞大部分國家出于安全目的的考慮,都對本國的數據流動制定了嚴格的規則。印尼、越南、馬來西亞、泰國等擁有數字市場潛力的國家都規定互聯網企業只能將其數據存儲在本國境內。對企業而言,數據的“碎片化”導致市場拓展的分割化,限制了東南亞數字企業跨國業務的拓展;對消費者而言,在一些跨境應用平臺中,無法及時準確地獲取跨境商家信息,提高了交易的風險,從而可能損害消費者的權益。
東南亞國家巨大的數字經濟需求吸引著國內外的資本投資布局,而良好的政策環境為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保障,在此基礎上,不斷壯大的市場主體如數字企業、數字平臺則通過生產端和消費端盤活整個數字經濟鏈條,提高了東南亞國家數字經濟的競爭力。
東南亞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是其經濟轉型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市場消費變化的必然選擇。
一方面,東南亞國家亟需通過數字化轉型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升國際競爭力。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9年全球競爭力報告》評估了全球141個經濟體“工業4.0”競爭力,其中新加坡以84.8分排名第1,馬來西亞以74.6分排名第27,其余東南亞國家均排在40名之外,且東南亞有半數國家的排名相較于上年有所下降。這表明,現階段東南亞大部分國家在全球工業價值鏈中仍處于中下游的位置,產業競爭力匱乏。東南亞數字經濟轉型將重塑其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提升國際競爭力。這或許是東南亞國家擺脫“中等收入陷阱”,實現“彎道超車”的唯一機會。
另一方面,新冠疫情下迅速膨脹的數字消費需求亟需數字經濟快速發展。2020年底,東南亞數字消費者已突破3億,占本地區15歲以上人口的69%,加上疫情的影響,東南亞地區居民數字消費意愿進一步增強(見表3)。在疫情實施封鎖期間,東南亞民眾上網時間較疫情前增長超過1小時,電子商務、在線媒體和食品配送的使用量激增。據悉,自實施疫情管控措施以來,泰國的應用程序KPlus已有超過1060萬用戶使用,每天新增用戶超過10,000人。

表3 部分東南亞國家數字消費者占比及平均每天上網用時(2020年)
在區域層面,東盟認識到數字經濟在區域經濟一體化中的重要性,制定了總體規劃和戰略舉措,加快該地區的數字經濟整合和發展。2017年,東盟電子商務協調委員會(ACCEC)成立。次年,ACCEC制定了《東盟數字一體化框架》(),以整合各種數字倡議,支持區域電子商務交易。隨著2019年《東盟電子商務協定》的簽署及2020年《東盟數字總體規劃2025》的通過,東盟建立了支撐其數字經濟的基本結構。2021年,東盟經濟論壇批準了《斯里巴加灣路線圖:加快東盟經濟復蘇和數字經濟一體化的東盟數字轉型議程》,為推動東盟各國數字轉型、加快疫情恢復工作提供了前瞻性方向。2022年1月生效的貿易協定《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也將電子商務條款納入其中,明確指出采用數字化解決方案,建立無紙化貿易和數據保護的法律框架。這些戰略及規劃助推了東南亞地區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技能的發展及智慧城市的建設。
在國家層面,東南亞各國均出臺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相關規劃與戰略,幾乎涵蓋了數字經濟框架的所有領域,如新加坡的《“智慧國2025”十年計劃》、泰國的《“泰國4.0”戰略》、菲律賓的《數字化轉型戰略(2022)》、越南的《數字經濟戰略》,馬來西亞的《數字經濟藍圖——“數字馬來西亞”》、緬甸的《數字經濟發展路線圖草案》、文萊的《數字經濟總體規劃2025》、柬埔寨的《數字經濟和數字社會政策框架(2021—2035)》、印尼的《2020數字轉型計劃》、老撾的《2016—2025年ICT戰略發展計劃及2030年發展愿景》等,這些文件都明確了東南亞各國的數字經濟發展戰略,為國家的數字轉型提供戰略愿景。當然,由于這些國家處于數字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相關政策的覆蓋范圍和力度也有所不同。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等更發達的數字經濟體更注重為企業提供數字工具和數字技能,而印尼和菲律賓等國家則更注重為互聯互通提供基礎設施。疫情促進東南亞國家政府加快推出數字經濟行動和動議,促進數字轉型并充分實現數字經濟的價值。疫情暴發后,新加坡加快了數字化轉型,一方面直接投入資金協助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另一方面,撥款支持未來5年的數字科技計劃,讓科技創新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發展機遇。2020年,94%的新加坡政府交易以電子方式完成。這些政策和規劃通過強有力的自上而下的方式,改善數字基礎設施及數字服務,優化數字資源獲取,甚至從公共預算中提供資金以促進私營部門數字化發展。
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迅速,其中電子商務、在線媒體、在線旅游、網絡交通等新興互聯網產業最為活躍,這些新興數字行業的發展離不開投資資本和經營管理的數字企業,也離不開打通消費者與商品、服務或信息鏈接的數字平臺。
首先,大量資金流入數字經濟領域。2015—2019年,約有超過370億美元的資本流入東南亞數字經濟領域。從這些企業所在國別來看,新加坡企業獲得超過100億美元的投資,印尼獲得超過25億美元的投資。2020年第一季度,東南亞私募股權投資和風投基金規模達到14億美元,其中72%流入互聯網和科技領域。2021年上半年,東南亞互聯網公司并購交易總額達115億美元,接近2020年全年116億美元的交易額。在此基礎上,由于東南亞地區稠密的人口及其旺盛的數字經濟消費需求,新數字技術有著廣泛的市場空間,眾多數字科技企業在市場的驅使下,成為科技創新的主力軍及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各個市場參與主體不斷整合數字資源,搭建數字平臺,優化數字應用,通過豐富商品種類、加強移動客戶端開發、延伸物流網絡等途徑創造出新的數字應用場景。
其次,許多科技公司提出創新解決方案,并開始平臺化布局。這些平臺利用其資源集聚及整合優勢,將不同需求端對應的互聯網服務全部匯集起來,通過“超級應用”(super APP)模式構建東南亞居民的數字生活,幫助中小微企業迅速實現數字轉型。如新加坡公司冬海集團(Sea Group)主要提供三個關鍵的互聯網平臺,包括用于在線游戲和出版行業的“競舞臺”(Garena)、在線購物網站“蝦皮”(Shopee)以及一個名為“冬海支付”(SeaMoney)的金融服務部門,均在亞洲區域擁有廣闊的市場,是數字平臺企業的縮影。
東南亞是大國數字博弈的核心區域,中美日歐各大互聯網巨頭在東南亞布局多年,在吸引大量國際資本投資的同時,加劇了東南亞各國數字產業的市場競爭,在某種程度上推動了東南亞數字經濟的發展。
目前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積極對接合作戰略及機制,先后制定了《中國—東盟戰略伙伴關系2030年愿景》《東盟互聯互通總體規劃2025》等規劃,逐步加強數字基礎設施、電子商務以及數字技術等領域的合作,合作前景樂觀。支付寶在東南亞逐漸鋪開,京東、順豐、EMS、申通等領軍物流公司也在東南亞地區開展業務。截至2021年9月,中國—東盟技術轉移中心已建成廣泛覆蓋中國和東盟國家相關機構和企業的數字技術轉移協作網絡,推介項目近6000項,涉及企業超過8500家,促成簽署合作協議630多項。美國數字企業也積極在東南亞地區布局。“臉書”(Facebook)旗下的“瓦次艾普”(Whatsapp)和“即時”(Instagram)在東南亞極受歡迎,越南95%的網上社交和聊天都發生在“臉書”上;還建立了可通過“臉書”和“即時”訪問的綜合在線商店。2020年6月,谷歌教室、微軟、蘋果與馬來西亞教育部合作啟動了數字學習平臺DELIMa。該平臺已經為1萬所學校、37萬名教師和250萬名學生提供了服務。近年,日本也加大了對東南亞數字經濟領域的投入。2018年,“東盟—日本網絡安全能力建設中心” 建成。2021年5月,日本啟動“全球數字互聯互通伙伴計劃”,指出為提高印太國家通信網絡的“安全性”,鼓勵其采購美日制造商生產的5G基站、海底纜線等基礎設施。日本企業在東南亞投資了大量初創科技企業,如軟銀公司(SoftBank)投資的格步科技(Grab)、摩卡(Moka)、紅瑪特(Redmart)等。與此同時,日本積極為東盟等發展中國家網絡安全能力建設提供戰略性支持,塑造網絡空間國際規則,提升其在東南亞數字領域的話語權。歐盟也力圖憑借自身龐大的數據市場和數據經濟優勢,積極采取先規范后發展的路徑,爭搶國際數字規則制定的話語權。2021年4月19日,歐盟發布《歐盟—印太地區合作戰略》,其中數字領域是歐盟印太轉向的核心。
數字經濟塑造了新型消費主體、客體和環境,滿足了新型消費的市場需求。在數字需求的推動下,新消費將為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提供強勁動力。目前,數字技術已經廣泛應用于東南亞各行業和工作場所,東南亞國家也在積極探索新領域,實現新的增長點。當然,這一發展趨勢也對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合作及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隨著越來越多的東南亞各國人口在線上平臺進行消費,以數字為中心的消費不斷發展。一方面,數字消費人口的量級增加,為新消費提供了用戶基礎。到2026年,東南亞的數字消費人口預計將達到3.8億左右,比2019年增加了1.4倍。巨大的數字消費市場決定了生產經營者生產方式的轉向,激發了投資者的興趣,東南亞的數字經濟在各方面有望繼續擴張。
另一方面,數字消費人口的開放態度以及對數字消費的高意愿接受程度,為新消費多樣化發展提供了可能性。據報告顯示,東南亞民眾對網上購物表現出更開放的態度。預計東南亞數字消費者支出將從2020年的530億美元躍升至2025年的1470億美元,每人每年的網絡交易額將從2020年的172美元增長至2025年的429美元。2025年東南亞數字經濟市場規模有望突破3600億美元,到2030年甚至可能達到7000億至1萬億美元。東南亞數字消費者不僅支出更多,購買的商品種類也更為多樣。2020年,每個數字消費者在網絡購買的商品種類超過5種,比2019年提升了40%。谷歌和淡馬錫發布的《2021東南亞數字經濟報告》(-)指出,越南有望將成為東南亞地區國家中數字經濟實現突破性增長的國家。2021年,越南消費者通過電子商務平臺采購的商品數量增長了50%,在線展位數量也增長了40%,預計2026年的電商商品總價值可達560億美元,是2021年的4.5倍。
東南亞國家積極探索數字經濟發展新領域,主要包括數字基礎設施領域中的數據中心以及云服務的建設投資、數字行業領域中的數字教育和數字醫療的發展。
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領域,各國數據中心和云服務投資預計將大幅增長。由于金融機構、汽車行業、技術供應商、初創企業和零售企業的數字化需求不斷增長,再加上受疫情激發的數字化轉型需求,東南亞國家的數據中心和云服務投資逐步增加。2020年,東盟數據中心數量超過295個,其中70%集中于新加坡、印尼和馬來西亞,占RCEP成員國數據中心數量的23%(見表4)。由于大數據、人工智能、工業物聯網等企業數字化措施的實行以及政府對數字化的政策支持,2024年東南亞國家數據中心、云服務領域預計將增長到35億美元以上,年均復合增長率將達到13%,超過北美的6.4%和亞太地區的12.2%。

表4 東南亞各國數據中心發展狀況(截至2020年)

(續表)
在數字產業發展方面,數字醫療和數字教育行業迎來發展機遇(見圖1)。電子商務、在線媒體、在線旅游和網絡交通等數字產業的迅速發展,客觀上為數字行業的發展奠定了用戶基礎,同時提高了數字應用的在線參與程度,降低了數字應用的推廣成本。新冠疫情暴發后,行業壁壘和門檻降低,消費者對數字教育、數字醫療的興趣正在萌生,監管機構也認識到了數字教育、數字醫療解決方案的重要性,并愿意提供更大的監管和政策支持。醫療及交易提供方積極尋求與數字平臺的合作,金融和戰略投資者的投資使得新的商業模式快速成熟起來,加速推動行業的形成。2021年上半年,東南亞數字教育、數字醫療行業融資規模分別達到2.5億美元和11億美元。數字教育方面,2021年約有29家東南亞教育科技公司拿到融資,主要集中在新加坡、印尼和越南市場。2020年,印尼線上輔導平臺魯古魯(Ruangguru)獲得1.5億美元C輪融資,由泛大西洋投資集團(General Atlantic)和紀源資本(GGV Capital)領投,這是東南亞教育科技公司規模最大的融資之一。東南亞地區數字醫療應用程序也呈高速增長態勢,各市場主體積極利用互聯網和移動終端建立起遠程醫療體系和平臺。新加坡的“醫者匯”(Docquity)是東南亞最大的專業醫療網站,有來自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和越南的超過20萬名醫生在此注冊;其他表現較為亮眼的平臺還有馬來西亞的“尋醫”(BookDoc)、泰國的“醫生瑞卡薩”(Doctor Raksa)等。

圖1 東南亞數字醫療、數字教育行業投資金額(2016—2019年)
“新能力”主要指的是數字創新能力。數字經濟的轉型發展推動數字人才需求結構發生顯著變化,數字技能越來越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不只強調掌握信息通信技術的能力,而且更加注重信息通信技術能力與商業、管理等技能的綜合及與此相關的科技創新能力。
在數字經濟環境下,數字技能能夠最快速、最大化地轉化為投資回報,在降低成本的同時增加ICT提供的價值。盡管東南亞地區民眾的識字率和算術率已經很高,但由于各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數字能力方面也存在較大的不對稱現象,其平均數字技能仍有很大的提高空間。
東南亞國家紛紛認識到數字技能培養的重要性,重視提高本國的創新能力,大量投資科研創新項目,建立了實驗室,以測試數字解決方案和創新產品及服務。2020年5月,新加坡政府發布“堅毅向前預算案”,共撥款超過5億新元,協助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2020年新加坡政府推出“研究、創新與企業2025計劃”(Research Innovation and Enterprise 2025),每年將GDP的1%投資于科研創新,總計250億新元,這成為新加坡30年來最大的科研撥款。泰國政府2019年即設立泰國高等教育與科研創新部,計劃在未來8年內為科學研究和創新發展提供資金370億泰銖,提高國家競爭力。越南政府也高度重視科技創新,在戰略層面上設置了國家創新署,由科技部協調,將創新任務分配至有關部委、行業、地方等,同時增加教育投入,大力發展高等教育,培養數字經濟人才。在“全球創新指數”中,越南已連續10年被評為“創新實現者”,在創新方面的表現優于國內生產總值表現,其全球創新指數從2016年的第59名,提升至2020年的第42名。柬埔寨政府也逐步重視數字技能的提升,先后設立了技能發展基金、創業發展基金、“Techo”創業中心、信息通信技術中心等。
鑒于東南亞國家的外向型經濟導向,區域一體化長期以來一直是各國的經濟優先事項,這也反映在有關數字經濟的區域計劃和政策中。“新合作”主要指的是東南亞國家在實現數字經濟一體化方面的全方位合作。
當前,東南亞地區已經在積極開展數字經濟區域一體化合作。這一方面主要體現在發展開放、一體化的區域數字經濟的高級別政治承諾。2018年推出的《東盟數字一體化框架》已成為東盟數字經濟合作的綜合指導性文件。與此同時,東南亞國家還積極探索實現數字經濟協同發展的具體舉措,消除區域數字經濟增長的障礙和瓶頸,切實實現東南亞國家在數字基礎設施、數字技術、數字管理、數據開放與跨境流動等方面的共享及東南亞地區數字經濟一體化的深入發展。東盟層面的數字經濟合作仍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各國政府正在為發展一體化程度更高的區域數字經濟而努力。
東南亞數字經濟的發展亟需加強區域數字監管與協調,包括協調各國制定適用于數字服務的通用標準,如推出類似歐盟的隱私指令或美國針對州際電子商務交易的簡化銷售稅制度。盡管目前東南亞地區認識到了關鍵領域如隱私數據保護、移動金融服務、電子商務等方面監管協調的重要性,但尚未形成監管協調的臨時措施或具體原則,東南亞數字經濟規則還未形成統一標準。
東盟在現有政策的基礎上還需繼續加強不同部委和政策部門之間的跨部門合作,積極引導公共部門、私營部門、高等教育機構參與到數字經濟合作中,鼓勵各利益攸關方為ICT的發展開發必要的基礎設施,減少參與數字市場的障礙并協調監管,實現數據共享、內容共建,形成高效的數字實踐和數字融合。
在旺盛的數字經濟需求、良好的市場發展環境、活躍的市場主體以及數字經濟國際競爭的驅動下,東南亞的數字經濟整體上呈現出良好的發展態勢,雖然數字經濟競爭力仍有不足,但是正在逐步完善與增強。應該看到,東南亞國家數字鴻溝巨大、數字標準未統一等因素,導致東南亞數字經濟發展短板依舊突出,且硬件配套能力大于軟件支持能力,未能形成協同發展的合力。在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浪潮下,結合東南亞自身發展情況與發展需求,東南亞的數字經濟發展將呈現新消費、新領域、新能力、新合作四大新趨勢。東南亞各國要緊抓新消費這個增長點,加大新領域的投資,著力新能力的培養,進一步加強區域數字經濟一體化新合作,推動數字經濟向更廣范圍、更深層次、更高水平發展。
中國與東南亞國家在數字基礎設施、電子商務以及數字技術等領域的合作逐步深入,下一步雙方要結合各自的優勢和發展需求,優化合作模式,實現共贏發展。圍繞新消費,可繼續加強以互聯網、人工智能、5G等現代信息技術為支撐的數字經濟新基建合作,同時協同打造網絡安全機制,構建新型消費信用體系和監管體系;圍繞新領域,結合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在云服務、5G、移動支付、電商、區塊鏈等方面的優勢,做好大數據、云服務以及數字醫療、健康等領域的戰略布局,積極引導投資;圍繞新合作,應在現有平臺的基礎上,搭建更聚焦、更專業的平臺,積極探索反映雙邊利益和訴求的規則體系,推動多邊、區域等層面的數字規則協調;圍繞新能力,加強數字人才合作,對數字化人才的培養從學科導向轉變為產業需求導向,從專業分割轉向跨界交叉融合,構建中國—東盟具有特色的數字經濟合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