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杰,茍雙玉,王玲莉,楊鈺立,張宛筑
貴州醫科大學 醫學人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近年來世界各地的大學生心理疾病患病率持續上升[1],我國大學生總體心理健康狀況不容樂 觀[2],大多受抑郁、焦慮為主的心理疾病所困擾[3]。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高達40%的大學生遭受焦慮癥狀為主的心理困擾[4]。即便如此,大部分大學生仍不愿求助于專業心理咨詢和治療機構,反而更愿向能力有限的同齡人等傾訴[5-6]。因此,提升大學生對專業心理幫助的認可和接受度,是促進大學生正確自我維持良好心理健康狀態的關鍵。
自我隱瞞是指個體向他人隱瞞痛苦或負面感受的心理傾向[7],其對個體基本心理需求滿足存在嚴重阻斷作用[8],高度的自我隱瞞會加劇個體心理困擾,并可能通過阻止個人尋求治療而降低康復的可能性[9]。專業心理求助污名是指社會對心理求助個體或群體的侮辱性、貶低性的標簽[10],是阻礙大學生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重要影響因素[11]。前人研究已知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和自我隱瞞都能夠負向預測個體專業心理求助態度[12-14],同時結合自我隱瞞和心理困擾的關系[15],本研究提出假設,大學生自我隱瞞水平能夠通過心理困擾水平影響大學生對專業心理求助的態度,同時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在自我隱瞞和專業心理求助態度中起中介作用。
1.1 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取樣與分層取樣相結合的方式,在貴州醫科大學隨機選取5個學院9個不同專業、不同年級的在校大學生作為研究對象,在征得各班輔導員同意后,由心理專業碩士研究生擔任主試,以班級為單位現場統一組織填寫紙質問卷。問卷采取匿名、自愿的填寫方式,所有參與者均簽署了知情同意書。對于無法填寫問卷的被試,由助手一對一協助填寫。填寫完畢后問卷均現場收回,由3名心理學專業研究生分別對回收問卷進行檢查核對,避免缺項漏項,保證問卷質量。共發放問卷1 038份,其中有效問卷995份,問卷回收率96%。其中男生402人(40.4%),女生593人(59.6%);年齡17~28(20.6±1.5)歲;生源地在城鎮192人(19.3%),農村803人(80.7%);獨生子女133人(13.4%),非獨生子女862人(86.6%);大一358人(36.0%),大二260人(26.1%),大三233人(23.4%),大四132人(13.3%),大五12人(1.2%);尋求過專業心理幫助69人(6.9%),從未尋求過專業心理幫助903人(90.8%),23人拒絕告知求助經歷(2.3%)。
1.2 研究工具
1.2.1 自我隱瞞量表:該量表由王才康[16]修訂,主要測量個體隱瞞自身的秘密和痛苦的程度。量表為單一維度,共10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分數越高表明個體隱瞞的程度越高。前人研究表明,該量表在大學生群體中信效度較好,符合測量學標準[17]。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9。
1.2.2 尋求專業性心理求助污名量表:該量表中文版由郝志紅等[10]修訂,主要測量個體對于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污名程度。量表分自我污名和公眾污名兩個維度,共10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得分越高代表個體污名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1。
1.2.3 心理困擾量表:該量表中文版由周成超 等[18]修訂,主要測量個體在最近4周內出現的緊張焦慮等非特異性心理健康相關癥狀的頻率,量表為單一維度,共10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心理困擾問題越嚴重。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3。
1.2.4 尋求專業性心理幫助態度問卷簡版:該量表中文版簡版由孔雪燕等[19]修訂,主要測量個體對于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看法,量表包括有效性、獨立性、開放性3個維度,采用4點計分法,共10個條目,其中有5題反向計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態度越積極。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4。
1.3 統計學處理方法 采用Epidata 3.1雙人錄入數據,運用SPSS26.0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計量資料以±s表示,相關性分析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使用AMOS 24.0建立結構方程模型并對模型進行適配度的檢驗。運用HAYES[20]編制的SPSS插件process進行鏈式中介作用檢驗和Bootstrap分析(Bootstrap樣本為5 000,模型6),95%CI不包含0說明中介效應存在。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使用Harman單因素檢驗,對40個項目進行未旋轉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結果顯示有6個因子的特征根值大于1,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量為28.32%,小于40%的臨界標準,因此本研究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Pearson相關分析 自我隱瞞、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心理困擾、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的評分分別為:26.53±7.53、21.90±6.82、19.89±6.99、16.75± 2.92。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大學生自我隱 瞞、專業心理求助污名以及心理困擾三個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r=0.433、0.479、0.511,P<0.01),且三者均與專業心理求助態度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r=-0.356、-0.197、-0.197,P<0.01)。見表1。

表1 自我隱瞞、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心理困擾、專業心理求助態度評分的Pearson相關分析(n=995)
2.3 各變量間的結構方程模型 首先采用AMOS 24.0對以自我隱瞞為自變量,以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為因變量,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和心理困擾為中介變量的結構方程模型進行擬合度檢驗,多重中介模型擬合結果為χ2=15.937,df=4,χ2/df=3.984,GFl=0.994,AGFI=0.976,NFl=0.989,IFI=0.992,TLI=0.979,CFl=0.991,RFI=0.972,RMSEA=0.055。檢驗結果顯示該模型各項擬合指數較為理想,說明該中介模型可以接受。對該結構方程模型中的路徑進行分析可知,自我隱瞞對心理困擾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18,P<0.001),心理困擾對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具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β=0.41,P< 0.001),自我隱瞞對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具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β=0.54,P<0.001),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對專業心理求助態度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β=-0.38,P<0.001)。結構模型見圖1。

圖1 自我隱瞞、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心理困擾、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的關系模型
2.4 中介效應顯著性檢驗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表明,在控制了年齡、性別和有無專業求助經歷變量后,結果顯示除總間接效應顯著外,共有兩條中介路徑顯著,分別為:自我隱瞞通過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影響個體專業心理求助態度(95%CI=-0.050~-0.027),相對中介效應占比48.40%;自我隱瞞通過心理困擾和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影響個體的專業心理求助態度(95%CI=-0.027~-0.013),相對中介效應占比25.22%。見表2。

表2 自我隱瞞與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的鏈式中介分析結果(n=995)
本研究探討了大學生心理困擾和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在自我隱瞞和專業心理求助態度之間的中介作用。研究結果顯示,大學生自我隱瞞和專業心理求助態度呈顯著負相關,這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13]。加入中介變量后通過構建結構方程模型檢驗發現,自我隱瞞對大學生專業心理求助態度呈現完全中介的作用。中介作用主要通過兩條路徑實現,分別是心理困擾的中介作用,以及通過心理困擾和專業心理求助污名的鏈式中介作用。
自我隱瞞通過專業心理求助污名間接影響專業心理求助態度。自我隱瞞程度越高,個體對于污名的容忍度越低,這支持了以往研究結果[21]。對尋求專業心理幫助行為的低容忍度導致大學生更容易感知對心理求助的污名,使其在受公眾污名的影響的同時,更容易深度內化自我污名。隨著專業心理求助污名程度升高,個體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意愿降低。本研究結果在前人研究基礎上進一步探索了自我隱瞞通過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對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產生的作用,對高校工作者今后在實踐工作中提升大學生尋求專業心理幫助意愿提供理論依據。
此外,本研究還發現,自我隱瞞到專業心理求助態度之間的作用是通過心理困擾和專業心理求助污名的中介作用產生的,由此構成了自我隱瞞→心理困擾→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的鏈式中介作用路徑。該結果表明,自我隱瞞程度高的個體自身心理痛苦程度也越高,這與已有研究結果相一致[22]。自我隱瞞的情況嚴重阻斷了大學生尋求專業心理幫助以維持基本心理需求的行為。多項研究證實,大學生們不愿意將個體心理健康信息暴露給他人[23-25],這種一味的隱瞞行為最終可能導致大學生出現自殺等嚴重心理健康問題[26]。同時本研究結果顯示,心理困擾對專業心理求助污名有正向預測作用,大學生將心理健康診斷作為自身標簽與污名化觀點緊密聯系在一起,將自身心理健康狀況置于惡性循環之中[27],心理困擾越嚴重,就越不愿意去尋求專業的心理幫助。在此基礎上,大學生自我隱瞞狀況通過心理困擾與專業心理求助污名的關系對個體的專業心理求助態度產生了更顯著影響。KENNETH[28]提出,個體自我隱瞞會直接影響個體對專業心理求助的態度,高自我隱瞞個體在尋求心理幫助時的態度更消極,在遭受心理困擾時個體更傾向于尋找親密關系的朋友來傾訴心理痛苦,而不是去專業的心理咨詢與治療機構尋求幫助。同時,低自我隱瞞個體能夠促進心理問題的暴露,使個體處于健康心理狀態之中,進而降低專業心理求助污名水平,在出現心理問題時更傾向于尋求專業心理幫助。
本研究的啟示在于,大學生自我隱瞞水平不僅能夠直接影響到個體的心理健康狀況,還能夠通過心理困擾和專業心理求助污名影響到個體對專業心理求助的態度,進而惡化自身心理健康狀況,使其進入惡性循環。我國大學生對于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行為存在普遍的污名現象[29-31],當務之急是改善大學生對于專業心理求助的態度,引導其正確解決心理問題。因此高校教育者和管理者們在提升大學生心理健康水平的工作中應多管齊下,關注大學生當前心理健康狀況的同時,重點建設良好的學校氛圍,為大學生們創設開放、包容、安全的校園文化環境,使其能夠敢于向專業心理機構求助,勇于表露自我內心世界,積極解決自身存在的心理困擾;同時還可以通過適當增加例如團體心理輔導、積極心理學、大學生心理健康等的專業心理健康課程來提升大學生的心理健康素養,完善大學生對心理疾病的認知,降低其對專業心理求助的污名化水平,使更多的大學生愿意接受專業的心理咨詢和治療。